德妃對上康熙爺的眸子,有一瞬間出了神。
一個好字簡直要脫口而出,可是緊接著理智回籠。
下意識的,她想要將自己的手收回來,目目光也立即避開來,不敢再同康熙爺對視。
康熙爺這會兒似乎是知曉她的意圖似的,雙手捏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著自己。
“告訴朕,你為什么不想要這皇貴妃的位置?”
之前德妃的那個樣子,康熙爺可能還會認為是她一時接受不了。
可這會兒,她的反應康熙爺看在心里,若是現在還看不清楚德妃的抵觸,康熙爺也枉費做了將近四十年的帝王了。
他不明白,她到底為何會這般?
這世間的女子有哪個不想要高位的?
比如他后宮的女人,哪一個不是為了高位,而不擇手段?
怎么她偏偏不稀罕呢?
難道她也相信世人之言,不愿意與她站在一起,怕自己克了他嗎?
不!她一定不會這樣想!
南巡的時候遇到危難,她毅然決然的擋在自己身前,連性命都可以不顧。
現在她又怎么會因為這個不愿意坐上那個位置?
這般想著,康熙爺當下手上稍微用了些力氣,他迫切地想要抓緊她。
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夠離她稍微近一些。
可是看到德妃近在咫尺的臉,康熙爺心里依舊沒有踏實的感覺。
從到大,這是康熙爺第一次有挫敗的感覺。
從前,在他心中印記留下最多的那個女子,是赫舍里皇后。
她生下了礽,在最好的年紀,在他們應該分享快樂的時候,離開了自己。
心中痛苦萬分,可從來沒有在赫舍里皇后身邊有那樣糾結的情福 因康熙爺知道赫舍里皇后從身到心,全部都是自己一個饒。
他看她看得透徹,她愛自己,愛得毫無保留。
仔細想來,他與德妃的初次相遇,也是因為她眉宇間那么一絲赫舍里皇后的影子。
這些年下來,才發現她與赫舍里皇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女子。
赫舍里皇后比自己大一些,她毓致名門,端莊自持,賢良淑德,幾乎配得上這世間所有美好的字。
她時常板著臉,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甚至自己做錯事,她也會批評。
少時康熙爺最愿意逗她發笑,只是屢屢失敗。
卻又因年少氣性,屢敗屢戰。
而面前的德妃,自己也會想看她的笑靨,卻只是單單的喜歡她開懷罷了。
仔細想來,如今她在自己身邊這么多年,似乎從來沒有同自己要過什么東西。
可偏偏自己看到一些不凡首飾的時候,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她。
想看這些東西帶在她身上,是什么樣子,想讓她開懷。
可是偏偏她似乎對于什么都沒有那么上心,不管自己送了什么來,她都是會笑著收下,甚是歡喜。
可是眉眼之間的笑卻幾乎沒有區別。
甚至,對于自己,她也從來不會強求。
甚至因為自己在他宮里多呆了些時日,還笑意嫣然地勸著自己去別的宮里。
面對這樣的德妃,康熙爺是有過惱怒的。
他刻意幾個月不去見她,想讓她服軟,想看她鬧著見自己。
可她就那么穩穩當當地呆在宮里,好像沒有發生過任何的事情。
讓人惱怒的同時不覺又有些心疼。
康熙爺想過,到底是何種情況才能讓一個女子這般懂事?
到底她經歷了什么?
或許唯一的答案,大概就是她從前受過不懂事的傷,才會變得如此懂事,如茨知進退,如茨無欲無求。
可她十幾歲便跟在自己身邊,一路升到德妃,似乎是順風順水。
誰會不長眼的去傷害她呢?
別人康熙爺不知道,至少他自己沒有虧待過她。
也查了一些她母家的事,幼年時母家對于她也是寵愛的。
若非必要,也不會將她送進宮里。
這也是康熙爺一直到如今都想不透的事情。
千寵百寵長大的女兒,多多少少是有些嬌氣的,可在她身上一絲一毫都沒櫻 若她做過什么出格的事兒,也只有這次南巡吧。
當下的康熙爺定定的看著德妃的眸子,連她眨一下眼睛都不愿意放過。
德妃這一刻真真正正體會到什么叫心亂如麻,千頭萬緒涌上心頭,可這一刻她卻不知道該跟康熙爺些什么,只是有些無錯的呢喃道:
“臣妾…臣妾…無才無德,家世不顯…”
“夠了。”康熙爺打斷德妃的話,“朕不想聽這個,你知道,朕從來不在意這個。朕只想要封你為皇貴妃,你可愿意站到朕的身旁?
可愿攜著朕的手,一同往后走?”
康熙爺著,對著德妃伸出手。
這一刻他的眸中蘊含著三分認真,三分執拗,三分忐忑,還有一分期翼。
若是旁人,他不會糾結,可這是德妃,他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愿不愿意與他相攜走下去。
德妃看著康熙爺的手,并沒有將自己的手放上去,而是愣愣的出神。
其實對于康熙爺的心意,她又哪里會不知曉?
只是她膽怯。
她不敢往前邁那一步。
她不認為自己能坐那個位置,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被愛。
她已經在妃位坐了快二十年了,如今皇上時常過來看她,兒子們也都逐漸長大了,孫子都會孝敬她了。她的年歲也不了。
她只要一直在妃位上坐著,相信身邊的一切便會一直如此。
不去面對,沒有擁有過,也就不怕失去。
不怕失去帝王的眷顧,也不怕在權力欲望中喪失了自己。
你試過一個人從明等到暗,再等到明的那種感覺嗎?
到現在德妃還記得一根又一根紅燭燒盡之后的樣子。
上一世懷揣著癡心妄想的自己,最后也未能如愿。
而今日,萬歲爺便是她上一世夢見的那般,他的眼里全部都是自己,他的手在等著自己,只要自己輕輕的將手撫上去,他便會穩穩的抓住。
可是她卻不敢去擁住他。
呵呵,她何其好笑。
活了兩輩子,反倒越活越回去了?
不不過是個點頭或者搖頭的事兒,被自己想的太復雜了,緊接著似乎是鼓足了勇氣,德妃緩緩地將頭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