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阿哥約略思忖了一下兒,隨即伸手過來按著點額的手,徐緩地笑,“也沒什么。你也知道的,小猴子她…心直口快,說話總是有些有口無心。”
點額便一皺眉,隨即笑著用手里的帕子甩了十五阿哥一下兒,“阿哥爺仔細,方才可說了什么呢?”
十五阿哥倒怔住,有些沒想明白。
點額便笑,“阿哥爺…私下里叫侯佳氏‘小猴子’?”
十五阿哥恍然大悟,忙舉袖掩口,“唉,我真是,一時著急,怎么好…”
他又將點額的手攥緊了些兒,“你別笑我。你也知道,她最是靈巧可愛,有時候兒私下里相處,我這便也罵她兩句,叫她小猴子。”
點額便也嘆了口氣道,“她是阿哥爺的庶福晉,阿哥爺私下里怎么叫她都是沒錯兒的。只是她現在好歹也是有稱號的人了,阿哥爺一不小心將這話兒泄露出去,叫奴才們聽見了,沒的私下里亂嚼舌頭去。”
十五阿哥掩著口,小心道,“我必得以后留神就是。”
定額眸光低回,“阿哥爺方才說到哪兒了?都怪我,方才打了個岔,倒忘了阿哥爺說的正事。”
十五阿哥也趕忙轉回正題來,“是說方才侯佳氏口無遮攔,說了錯話。外頭骨朵兒管教得好。”
點額便也“哦”了一聲,嘆口氣,“大側福晉與侯佳氏,都是直率的脾氣,阿哥爺勿怪。”
十五阿哥笑笑,“我倒是瞧著,骨朵兒如今管教得頗有章法。她剛嫁進來的時候兒年紀小,跟小側福晉這么大,也是少不更事,幫襯不上你什么去。”
“可是這幾年過來,她長大了,也經歷過不少事兒,這便越發端莊沉穩去了。方才咱們都在里屋,外頭亂,她自自然然地就管了起來,十分擔當。”
點額微微一怔,不過隨即便也很快含笑垂首,“所以阿哥爺的意思是…?”
十五阿哥拍了拍點額的手,“如今你身子需要將養,不可勞累,更不可動氣;而這病又是發在小側福晉身上,劉佳氏她們也沒資格管。”
“不如,這回的事,就放給骨朵兒去辦。你啊,就好好兒養著你的身子吧。”
點額含笑點頭,“多謝阿哥爺體恤。”
十五阿哥召進眾人來,將這話兒說了。
“這事交給你全權去查。若有你自己一時拿不定主意的,你也不必來煩你嫡福晉。你嫡福晉身子弱,受不得驚嚇,你盡管來找我就是。”
眾人都看向骨朵兒,骨朵兒自是欣然領命,“阿哥爺放心,我這回便是掘地三尺,也會將小側福晉這事兒給查個水落石出!”
點額身子弱,阿哥爺說完了話,便先告退回自己的正房去了。
回去就躺下,昏沉沉地想要睡下。
含月和望月都知道主子心下不寧靜,還是含月進來輕聲勸解,“主子…不如別睡了。帶著氣睡下的話,倒郁住了。”
點額擁著被,瞇眼搖了搖頭。
“小猴子…小猴子身形靈敏,攀掛靈活…她原本就是馬術極佳,果然是如此呢,阿哥爺的喜愛,已是溢于言表。”
含月輕嘆口氣,“…可是再身形敏捷的人,身子也是不如從前了。主子何必在意?”
點額這才長長吁了口氣,望向窗外。
眾人從西廂房一齊出來,骨朵兒如眾星捧月。
有了阿哥爺的加持,果然是不一樣的。
點額閉了閉眼,“她長大了,又是大側福晉,我當然知道是時候將家務分給她一些。可是還沒等我提,阿哥爺倒是先開口了,反倒顯得我小氣了似的。”
“她去年才經了六格格那事,被禁足鎖了三個月去。今年阿哥爺就叫她去查眼前這事,倒成了替她洗白。她必定不單查眼前這事,還會利用眼前這便利,將去年的事一并翻出來。”
含月輕哼一聲,“主子且叫她管去!此時這樣一件事,又豈是好管的?更何況去年的事,已然過了那么久了。我倒怕她管不好不說,反倒管得更亂了!”
點額還是搖搖頭,“…不,我在意的不是阿哥爺叫她管事。我在意的,終是阿哥爺的態度。”
“此事阿哥爺忽然就不讓我管了,難道是不信任我?又或者…阿哥爺認為是我動的手腳?”
點額高高仰起頭,便也又沉沉嘆了口氣,“也是,他們那晚用的大褥和枕袱都是我送的,可不就是我嫌疑最大了去么。”
骨朵兒雷厲風行,先帶人將廿廿床帳上壓帳的香包都給卸下來,統交給她名下內管領的兩個婆子,拆開,將內里的香料都翻檢出來,一樣一樣分揀好,然后請太醫和御藥房太監來辨認。
廿廿叫星桂跟著送過去,星桂回來說,那兩個婆子都用布裹了手和鼻子去,倒是仔細。
廿廿悄聲囑咐星桂,“叫聽差蘇拉出宮采買之時,設法知會宜安,叫她進宮來請安。”
“格格這是…?”星桂小心問。
廿廿道,“二月間,皇上下旨,命十額駙豐紳殷德管理御茶膳房…”
星桂隨即會意,“格格是想查近來的飲食!”
星桂領命去了,又值太醫那永泰進內請脈。
廿廿只問,“那太醫,您是咱們阿哥爺所兒里多年當值的太醫,阿哥爺信重您,我便也希望您有話直說。”
那永泰趕忙行禮,“奴才豈敢隱瞞。”
廿廿含笑問,“太醫口稱‘奴才’,名兒里又是有個‘那’字兒,難不成太醫其實是那拉氏?”
因“奴才”二字本是滿語里的卑稱,與“臣”對應。所以漢大臣都是自稱“臣”,在旗的才自稱“奴才”。
那永泰便笑了,“小側福晉明鑒。”
廿廿輕嘆一聲,“我額娘是葉赫納拉氏,這樣說來,那太醫倒與我是內親。”
那永泰一怔,“噗通”跪倒,“奴才豈敢!”
廿廿輕笑,“瞧你…這那拉氏乃是祖上傳下來的老姓兒,哪里由得你或者我說什么敢不敢的呀。既都是那拉氏,那便都是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