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龍象寺與苦行僧的影響,西域之中可謂是寺廟林立,僧侶無數。
在這種沙漠之地,更是如是。
時常是能看到穿藏青僧袍,光頭芒鞋的僧眾結伴而過。
不過其中大部分都是凡間俗人,只有極少數才是真正的修行者。
陸青山多看了小沙彌兩眼。
除了身著講僧才能穿的淺紅袈裟之外,這個小沙彌的外貌也與沙漠中人的通常外貌不同。
小和尚唇紅齒白,相貌清秀得很,一看就是根骨清奇。
從小沙彌的身上,陸青山還能感受到一股綿長的氣機。
這顯然是個修行僧。
只是不知是修習了特殊術法,還是有特殊法器,小和尚的具體修為,陸青山卻是無法探尋得到。
這個小沙彌的來歷并不簡單。
陸青山得出結論。
但這并不是他該多關心的問題。
他當務之急,是收集需要的信息。
“公子,我們接下來該干嘛?”自進入火元與土元充沛的沙漠之后,十分心儀此種環境的秦倚天,也因此是活躍了不少,一改之前慵懶的性子,主動開口問道。
“先去找東雀部落修士開的店鋪,購買一份最為精準的莫高沙漠地圖。”陸青山說道。
在如此大的沙漠中前行,地圖絕對是最重要的東西。
陸青山順手拉過一個路人,詢問城中最大的商鋪。
在修士與凡人混居的城市,最大的商鋪,必然就是修士開辦的。
按照路人的指點,陸青山不急不緩行了半晌,那間名為“東雀”的店鋪便是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從這個名字就能看出,店鋪背后的主人,便是這東雀城的執掌者,東雀部落。
緩緩走進店鋪,陸青山目光四處瞟了瞟。
雖然是東雀古城的最大店鋪,但其中修士并不多,冷冷清清的模樣,
不過在店中游蕩的修士,個個身上都是縈繞著一股體修獨有的粗獷之意,穿著也比較隨意粗糙。
這種情景,便得是歸咎于體修的獨特風氣了。
在六大修行流派之中,劍修專修本命劍,對法器的需求算是比較低的了。
但與體修相比,劍修卻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因為體修,修的是肉身。
在體修看來,過多的法器,反而是會影響阻礙他們的修行。
而且在他們的理念中外物再多再強,也終究是外物又哪有自己的肉身來得踏實?
所以一個體修身上時常是只有一兩件法器,一些極端的體修甚至渾身上下連一件法器都見不到。
再加上體修大部分的資源,都是要用來購買靈藥鍛體。
所以據好事者統計在六修之中相對而言,體修是最窮的。
也因此,有這樣一種說法:劫道不劫體修。
皮糙肉厚,是塊難啃的骨頭不說還身無長物窮的叮當響。
和這些人過不去,不是腦子有問題,還能是什么?
體修的修行理念,陸青山并不贊同,因為在他看來劍絕對不是外物,而是和自身性命一樣重要的東西。
但同樣的陸青山也絕不排斥這種修行理念。
畢竟修行之路本就該是百花齊放。
店鋪的柜臺邊坐著一位白發老者,半閉目似乎是在養神。
見陸青山進來,老者也沒有十分熱情地迎上來待客。
這也算是西漠這種蠻荒之地的特色了。
換在南域這種繁華之地此種待客之道可是很難留得住那些自詡高人一等的法修老爺們。
陸青山倒是無所謂緩緩行至柜臺前,“老先生,能否給我一份最為精準和詳細的莫高沙漠地圖?”
聽見陸青山的詢問聲,白發老人這才睜開眼,渾濁的目光來回掃視了幾眼陸青山。
“莫高沙漠險境無數,即使是東雀部落,在莫高沙漠生存數千年,也不敢說是將莫高沙漠給摸清。”
“這份地圖,乃是九族將各自手上的莫高沙漠地圖拼湊得出,在整個莫高沙漠都不可能有比這還要詳細的地圖了,”白發老人取出一張用妖獸毛皮制作的獸皮地圖,“不過,這個價格自然是不菲的,就是不知這位道友可否消費得起了?”
陸青山輕笑道:“一張地圖,我應該還是買得起的。”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張地圖,最后是收了陸青山二十枚四品靈石,的確是當得上價值不菲的評價。
身上資產遠勝一般修士的陸青山,自然是無所謂這點花費。
“在這莫高沙漠之中,雷暴最常爆發的區域,不知老先生可否是有了解?”陸青山試探性地打聽道。
看在剛剛成交了一筆大生意的份上,白發老人也不吝嗇于和陸青山多說幾句。
他將地圖展開,手指在地圖上的三處地方點了一遍,“看見這三處地方的標志了嗎?”
聞言,陸青山連忙是細細打量了一眼地圖。
高價購買的地圖,果然是繪制得十分精細,不但是將莫高沙漠之中各個人族小部落的聚居點標記了出來,甚至是在一些妖獸活躍的地方,還有著警示標識。
而白發老者所指的那三個地方,則是有著對應的雷霆標志。
“這三個地方,便是我們這莫高沙漠中常年發生雷暴之地,”白發老人解釋道:“這是巨熊部落提供的信息。
巨熊部落的修士,所修行的鍛體功法,需要是借助雷霆鍛體,所以他們對莫高沙漠中雷霆多發之地,很是了解。”
“不過,”白發老人頓了頓,想了想,意味深長道:“你若是修習什么術法是需要借助雷霆的話,最好是去東北與東南這兩處雷暴區域,西北那處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別去。”
“還請老先生教我。”陸青山拱手客氣道,手下已經是眼里有活地又遞過去一枚三品靈石。
白發老者含笑著將靈石掃入袖袍中,同時開口解釋道:“前兩處雷暴區域,是巨熊部落修士的鍛體之地。
因為那里的雷霆威勢增長極有規律,從外到里,雷霆逐漸變得狂暴。
最外層的雷霆威力,就連煉氣修士,都能是扛下一段時間,而到了最內里,其中的雷霆威力,就算是元嬰修士都難以抵擋。
這種穩定性,使得這兩處區域能適合各個境界的修士根據自身能力進行鍛體。
但是這最后一處雷暴區域,就沒有這種穩定性了。”
白發老者心有余悸道:“最后那處雷暴區域,已經是接近莫高沙漠的最深處,人跡罕至。
還是巨熊部落的一個元嬰長老在偶然間發現的,當時他還以為是又找到了一處適合鍛體的寶地。
誰料他才剛剛探尋那處區域一會,還在那最外圍的安全區域,不知是何故,原本威力不大的雷霆,突然是暴起狂亂。
那些雷霆的威力猛然增長到就連他都難以抵擋,他只能是匆忙遁逃,幸好是當時還未深入,所以不多時就逃出了那片禁區。
但就這樣他都是受了不小的傷,回來休養了好幾年,才終于緩過來。
所以自那之后,那處雷暴區域,就被巨熊部落定為是禁區。
連元嬰大修士都是這番狼狽,所以這位公子最好還是不要妄入”
有夜行古玉在,白發老者并不能看穿陸青山的修為,但陸青山長得這般年輕,身上又沒有半點暮氣,顯然真實年齡也不會大到哪里去。
在老者心中,陸青山頂天也就是個金丹修士,大概率是個筑基修士。
陸青山微微點頭,“多謝老先生指點。”
嘴上雖然應承,陸青山心中卻是明白,那枚生雷果所在之地,十有八九便是在那處禁區了。
緣由也不難解釋。
另兩處區域作為巨熊部落修士的鍛體之地,若是真的生長有生雷果,這么多年下來,應該早就被巨熊部落的修士給發現了,又豈會一直是到十數年后,才徹底成熟現世,從而是引動那一場血禍?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陸青山轉身往外走去。
當陸青山的身影消失在店鋪之中,白發老人眼眸微瞇,沉默了片刻,突然是從袖子中取出一傳訊令牌,靈力運轉,傳訊令牌上頓時是閃起微微靈光。
“連元嬰期的體修都難以招架的禁地.”行出商鋪,陸青山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大致確定了生雷果的位置,但是要如何取,卻是成了難題。
劍修之強,強在攻伐,而防御力,一直都是劍修的老大難問題。
陸青山也未能克服這個缺陷。
即使是有五行劍甲在,他也不敢保證自己是能經受得住禁區之中的雷霆轟擊。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一個整不好,自己的命就沒了。
但是這枚即將成熟的生雷果,他又非取不可。
“看來只能是借助外物了。”沉吟了片刻,陸青山心中有了定計。
匆匆入城的他,在獲得了想要的消息之后,同樣是匆匆出城。
身形直掠而起,按照地圖的指引,向著巨熊部落巨熊城的方向而去。
茫茫沙漠之中,風沙肆虐,烈日暴射。
化作長虹前行的陸青山,自離開東雀城后,終于是碰到了第一個修行者。
那是一個全身一絲不掛,僅有一條窄窄布條遮住下身敏感部位的光頭僧人,正赤著腳在沙漠中前行。
僧人沒有催動任何靈力護身,所以那滾燙得猶如熱鍋上鐵粒的黃沙,已經是將才煉氣修為的僧人的腳掌,燙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傷口。
這便是西域體修之中,最負盛名的苦行僧。
苦行僧,并不是某種傳承,而是一種修行方式與信念。
一般體修,修的是身。
苦行僧,修身的同時還修心。
在他們看來,沒有強大內心的肉身,再強也只是一場空,一具皮囊罷了。
倘若心無雜念,方能修成正果。
這是苦行僧的修行理念。
他們逼迫自己忍受常人認為是痛苦的事情,來鍛煉忍耐力和離欲。
苦行一詞,在梵文之中原意為“熱”,所以這受熱,便是苦行僧修行的主要手段。
各大沙漠也就成了這些苦行僧經常出沒的地方。
苦行僧這種修行方式,若是真的修到了大成,恐怕人也成了一塊無欲無求的木頭。
無欲則剛是不錯,但同時也沒了人性。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為沒了人性,既可以稱之為圣,但同樣也可稱之為魔。
陸青山并不懼修行之苦,但這種自找苦吃的行為卻是他無法茍同的。
再說,修真修真,修的是真性,而不是將這七情六欲修沒。
若真是那般,這“真”還不如不修。
雖然對苦行僧的理念頗有微詞,但對于這群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修行者,陸青山心中還是有幾分敬意的。
他身形緩緩降落于那個年輕的苦行僧身前,雙手合十,做了個僧人禮,客氣問道:“不知僧友可知巨熊城該往那個方向走?”
是的,即使有地圖,但是陸青山依然是迷路了。
在離開東雀城之后,他便碰上了一場沙塵暴,等從沙塵暴中離開之后,便是迷失了方向。
雖然到了晚上,星辰現形之后,他就能重新走回正軌。
但既然是碰見了苦行僧,問個路節省一些時間,又何樂而不為呢?
苦行僧敢在沙漠中這般歷練,自然是有著一套自己辨認方向的方法,不像是陸青山這般,只能依靠天上星辰進行定位。
這位苦行僧見陸青山從天而降,知道陸青山至少是筑基期的修士,他同樣是雙手合十,回了陸青山一禮,客氣道:“道友稍等片刻。”
而后他就是從腳底下的黃沙中,抓起一縷細沙,輕輕灑出。
細沙隨風飄散,苦行僧也不知道用的是何方法,竟然就是從中辨認出了具體方向,指著細沙飄散的相反方向道:“這位道友,巨熊城應當便是這個方向。”
“多謝僧友。”陸青山感激道。
隨即陸青山就再次御劍而起,順著苦行僧所指的方向,接著前行。
苦行僧對于沙漠中的這一次萍水相逢,也沒當回事,旋即就是繼續堅定著在烈日下赤腳前行。
不過半個時辰之后。
嗖嗖嗖!
又是十數道身影從天而降,落到了這個苦行僧面前。
領頭的是個臉上有一個烏黑胎記的丑陋男修,面色兇戾,語氣陰冷無比,“和尚,有沒有見到有修士從天上經過?”
苦行僧心中咯噔一跳。
他既然是選擇了在莫高沙漠中苦行,自然對莫高沙漠中的風情人物有著一定的了解。
而眼前這人的相貌,那個烏黑胎記的特征太過顯眼,使得他一眼就認出了其得身份。
大夏下了通緝令的邪修,元嬰中期修士,身毒。
因為修煉邪功,殘害凡人,被大夏通緝,在走投無路之下,身毒最后是逃入莫高沙漠,并加入沙匪。
憑借著自身的修為與狠辣手段,身毒逐漸是混成了沙匪中的一個小首領,專門負責截殺所謂的落單“肥羊”。
而莫高沙漠如此之大,平日連只鳥都沒見到,修士又哪是那么容易碰到的?
苦行僧此時已經清楚,這個身毒定然是為了先前找他問路的那個年輕修士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