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州的初夏來得極早,大日高懸,好在還不算熱,配上山間大風,更有些涼爽之感。
姚天長坐在道觀高頭,挑目瞧向天光州西邊,那處橫絕了人、妖的滄瀾海處。
他時常會看這處地方。
這也算是伴隨他后半生的地方了。
老劍神姚天長年少成名,曾在中土神州以甲子年紀奪下了天下小劍仙的名號,稱得上獨一無二。
之后姚天長更是游歷七州,每處地界都去,不為問劍,更不求劍道,只是想去看看偌大的人族地界而已。
姚天長坐在高樓之上,回想往事,便是啞然一笑。
也幸虧看了,不然不知道得錯過多少我人族風光。
姚天長是十分喜愛人族大地的,不管走到哪,瞧見順眼的人,總覺得心中高興。
所以到他壯年成名之后,沒有與那些個什么天下第幾高手一樣留守在中土神州,甚至打著個什么鎮守中土的旗號。
有什么意思?
說白了不就是想多活長一點而已。
所以姚天長對這些什么天下第幾高手的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持鄙夷不屑的態度。
幾個老不死茍活于中土神州之中,貪生怕死,等著以后妖族真若打進了人族,這些個老不死不知道以后會不會成了禍害。
所以姚天長曾經有一段時間,一直想去中土神州道教本脈清理門戶,將那些光享受俸祿,不做事實的老不死揪出來,愿意去邊關守城的就放他一條生路,不愿意的就直接一劍助他散道,也免得這些老不死一天天活著累,還要擔驚受怕的。
況且這些老不死散道了,原本就稀少的天地氣運就又能分出一大截給年輕人,何樂而不為。
只是后邊姚天長的這種想法有取消了。
原因很簡單。
涉及的人太多了。
不止道教不想讓他斬,甚至是整個大半中土神州的金丹以上修士都不愿看見。
這些中土神州的金丹以上修士大多與那些道教老不死有些關系。
也就是說道教的老東西早已在中土神州根深蒂固。
頑固。
可悲。
若是換做姚天長年輕時候,說不定早就提劍去中土真正道教本脈,管他那么多,先取上一兩個人頭。
但如今老了,總不可能還這么意氣用事,畢竟不再年輕了,老來總要顧慮多些,想得也深。
但姚天長想來想去,也找不到極好的解決辦法。
可能是因為他本事就不會治理的法子。
他只是一個用劍的,劍仙也好,劍神也罷,武力終究只能解一時憂愁,卻不是長遠之計。
更何況人族如今還有大敵。
可謂是內憂外患。
姚天長嘆氣一聲。
他已經劍道登頂。
可還是恨自己的劍術不夠高。
他想殺光妖族,為人族往后太平鋪路。
可心有余而力不足。
僅是妖族龍脈與虎脈兩圣便能攔他,又何談殺光所有妖族。
終究還是劍術低了。
姚天長再嘆氣一聲,不言語,凝視著滄瀾海原地。
他可以看見極遠處的妖族天穹上,有濃烈氣運籠罩。
這將是妖族興起的大時代。
姚天長有預感,在不久的將來,便會有一場真正的兩座天下的大戰。
而姚天長的劍術或許只能自保。
不然妖族寧愿放棄十二脈兩三位大圣的性命,也要托著姚天長一起身消道死。
而也有可能妖族會在一開始便展開對姚天長的圍殺。
姚天長突然笑了一聲,端起腰間一壺酒,一飲而下。
來就來吧,他又不怕。
他姚天長一身劍氣來自于人族天地。
只希望身死之后歸還于人族天地。
這便足矣。
江辭在道觀里練劍數月,啥都沒學到,于是現在天天板著個臉,面色垮塌,明眼人都瞧得出不高興。
姚天長也并未教她什么劍法,只丟給了江辭一本劍譜,上邊零零散散的記錄了些劍修的基本,都是入門知識。
而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要江辭感悟自己體內的本命飛劍。
這是天生劍修踏入劍道一途的第一步,也是最為重要的一步。
天生劍修與一般劍修不同,一般劍修是先走的普通修道的路子,先挑選一款自己喜愛的術法修行,等到了三境過后,體內靈氣充足,便開始去挑選適合自己的本命飛劍。
再根據這把飛劍的所屬,品相,來練就自己的劍術。
而先天劍修則是先感應體內飛劍,與飛劍鑄就聯系,然后借助飛劍之力,踏上劍修一途。
聽起來兩者完全相反。
事實上也確實相反。
所以先天劍修感悟飛劍之后,往往進步神速,劍道感悟極快。
但是江辭悟了數月,體內飛劍一點反應沒有。
姚天長倒不急,因為這本來就正常,有些先天劍修悟了幾年,自己都要成修士了,也沒感悟到自己飛劍在哪。
更何況江辭體內飛劍品階還挺高,所以慢一些正常。
何況慢工出細活,未必不是好事。
但江辭急呀。
他如今身為道教的小師妹,修為最低,甚至是一點修為沒有,讓有些好強的江辭心中實在不好受。
所以她現在就天天板著個臉,倒不是故意這樣,只是你讓她笑,她也笑不出來呀。
姚天長這可就著難了,江辭不比陳九。
又是小徒弟又是女徒弟,舍不得打罵。
不然要是陳九敢天天這樣板著個臉對他,姚天長早就一拳下去,還得順帶加個倍。
但是江辭不一樣。
所以姚天長也只能是生疏安慰道。
“沒事,悟劍一事急不來,咱們一步一步走踏實便行,來嘗嘗為師做的紅燒鯉魚,好吃的很,你兩位師兄是一直很喜歡吃的,只是難得能嘗一回我的手藝。”
江辭點了點頭,木訥的夾了一坨魚肉,含在口中,還在想悟劍的事情,嘴巴機械咀嚼著,有些味同嚼蠟的感覺。
姚天長一直看著,等著江辭吃完了,才笑著問道:“好吃不?”
一旁小人極其捧場的搶答道:“好吃!”
江辭木訥的點了點頭,木訥的吃完了飯,木訥的洗完了碗。
等著傍晚上床就寢時,江辭還在想。
何為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