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麗少女給了陳九錢幣后,便在天色徹底明朗時走了,四周又有女子修士鶯鶯燕燕結伴而來。
陳九在風流榜上的排名,因為城中女子攜力,硬是擠進了前十,坐于第十位。
陳九也就因此,得了個總算沒有罵他的名號,落魄青衫客。
許多女子修士便這般稱呼他,男子修士大多還是叫他陳小人。
俏麗女子自從那日后,每天早晨都會前來,默默遞給陳九一串錢幣,也不言語,就是看他一會兒,然后慢慢走遠。
陳九每到這時,便覺得異常尷尬,錢幣收了,事沒做,豈能干這沒良心的買賣。
于是他留下俏麗女子,硬是要給她哼首曲子。
俏麗姑娘紅著臉說不用,搖著裙擺,就安安靜靜在他身旁坐了一會兒,等到天色明朗時,對陳九笑著擺了擺手,翹著步伐走遠了。
應該是很開心。
陳九腦袋歪了歪,苦笑一聲。
這月中旬,陳九提了一壺酒上了城頭,為各位女子修士表演了最后一場小曲,傍晚結束時,他起身一飲酒,高舉酒壺,對周遭女修笑道。
“山河再見。”
翌日,這位落魄青衫客孤身入山林。
午時,天地有磅礴靈氣,濃厚氣運,匯聚成一條條河流,直往山脈中去。
天地大異象!
引得城池眾人驚疑,思索又是城中哪位修道天才做出的驚人之事。
城北高宅處,那位身為山水郎的年輕人緩緩走出屋內,看著天地異像,皺眉不已,嘟囔道。
“這種破境的陣仗,著實恐怖了些,是那靖正鴻?”
他搖了搖頭,伸手揉了下自己耳垂。
“也不應該,這般天地大氣運,靖正鴻還是差了些。”
崆峒秘境也沒開門,說明此人此番破境,還在筑基五境之內,便可以排除那城中十人。
剩下的修道天才,細細篩選一下,都有可能,也都沒可能。
唯一能確定的,便是這人破境后,戰力在同境中絕對極強,應該比那同境天生劍修還要強上一些。
有些修士,就是這般不講道理,強得離譜兒。
年輕人無奈搖頭,看來自己想穩穩坐上城中第一這個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他又忽然一笑,繞一圈天地靈氣于手中,輕輕把玩,低聲道:“如此才好玩。”
陳九今日于山脈大湖之畔,一拳打死盤踞其中四境巔峰大蛇。
渾身溫養幾近半月的拳意驟然傾斜一空。
只為一拳!
打得大湖起浪,橫拍岸邊,湖水驟減三尺。
天地大異象匯合而來,瘋狂涌入陳九身軀,皆是武運。
云深高處,老書生疑惑的往下一瞅,笑了一聲,便是單手一抓,將天地氣運凝聚一起,一股腦塞入陳九體內。
崆峒秘境終究是小天地,天地大異像太久,會有些麻煩。
便要委屈這年輕人吃點苦頭,多熬磨一下軀體。
老書生將氣運塞入陳九身體時,驚疑一聲,扭頭朝著紅臉道士笑道:“是你們道教一脈的天生降妖師,就是不知道本命神通為何。”
紅臉道士搓著腳底板,擺手回道:“關我屁事。”
老書生笑了笑,臉上皺紋層層疊疊擠在一起,真像山巒密布,又問道:“你在我這白吃白喝這么多天,要怎樣謝我?”
道士用搓腳的手抬起,小拇指挖了一下鼻孔,隨即又用這手指向天邊大日。
“要不我幫你把那小畜生宰了吧,省得你還要看管教化它。”
老書生擺手笑道:“總要試一試的。”
崆峒秘境那處大日中,拘押著山水志異里甲榜排名剛好一百的大妖,真名斐光。
曾在妖族跨越滄瀾海,進攻天光州的那場戰役中,被老書生拘押于此,之后大戰結束,也就一直被關押于大日之中,受老書生教化。
十二境巔峰大妖,千年來從未見過真正日月。
是為籠中雀。
陳九傍晚再出山脈時,已是體修四境。
今夜秋風大作,城門大開,似要迎客來。
落魄青衫客衣衫飄飛,雙手攏袖,嘀咕一聲秋涼加衣,緩步進城了。
無人在意他。
都是行路人。
今年秋來極早,冬來極晚。
李仙咳嗽風寒好了大半,穿著厚厚襖衣,天天往外邊跑,也沒個啥事做。
濃眉大眼的少年有時候會呆呆站在城頭,看那層巒疊嶂的山脈,然后伸手摸摸背著的大劍,每到這時,少年那眸子便會有些抑制不住的傷感。
師父曾經說過,李仙,是劍仙的仙。
可他離著劍仙,不知道還差多少個十萬八千里。
以前在宗門時,師父也一直叫他不急,慢慢來,該是他李仙的劍仙,跑不了。
后來師父死了。
他還是二境。
宗門沒了。
還是二境。
西北劍湖僅剩他李仙一人。
背負宗門中興飛劍“巨子”。
亦是嫡傳關門弟子。
春去秋來幾幾年,唯有二境不曾變。
空長歲數。
已經快要不是少年的李仙起身,沉默下了城頭,獨身一人入了山脈。
今日入冬,下了些小雪。
陳九傍晚回城時,發現少年鼻青臉腫,頭破血流,正自己往臉上敷著藥。
陳九將今天狩獵到的一些妖物值當器件放在一旁,坐在少年身旁,皺眉問道:“咋呢?”
少年抬頭,吃痛道:“怪物獵人去了。”
看來少年應該是被獵的那一方。
陳九笑了笑,“你擱外邊送人頭呢?”
少年小心翼翼的敷著藥,搖頭道:“沒送人頭,就是那憨八龜太硬了,打不動,我用劍砍,結果彈到我自己頭了。”
陳九豎起大拇指,“那你沒被自己砍死還是挺牛的。”
少年解釋道:“巨子沒開鋒,砍不動的,我就想砸一下那憨八龜。”
陳九一愣,建議道:“那你這劍得叫錘子,鋸子不合適呀。”
少年皺眉,“師父取得名字,我也覺得不好聽,其實我也想換個。”
陳九好奇,“換啥?”
“傻籃子。”
陳九一怔,不解道:“為啥?”
這聽著也不是啥好話呀。
少年解釋道:“因為師父經常叫我傻籃子。”
他遲疑一會兒,又繼續道:“其實我也想過**子這個稱號,但覺得這樣說師父不合適。”
陳九這才聽懂了。
感情你擱這指槐罵桑呢。
他拍了拍少年肩頭,語重心長道:“這么多年了,你師父還能讓你活到現在,真是難為他了。”
少年也不明白陳九啥意思,自顧自說道:“師父對我很好,就是有時候我兩得吵架,師父就罵我傻籃子,我就說師父老傻子。”
少年言語間,似乎很是懷念。
陳九點了點頭,贊嘆一聲,“真是父慈子孝。”
兩人坐于風雪中,商量了一下,等著少年把藥涂完了,便跑去買了兩壺酒,美其名曰好酒能療傷,又溜到城頭上,去一家出名鋪子吃起了火鍋。
雪夜寒風里的火鍋,吃著總是更讓人舒適,沸水帶著油漬膨脹,火辣滾燙。
陳九夾起肉片,一口咬下,再飲酒一口,青眸微瞇,甚是愜意。
少年吃得很不雅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嘴里還沒嚼完,手上就又夾起了。
好在少年這鼻青臉腫的樣子,估計也沒人認識他了。
陳九無奈搖頭,倒是沒少年這么好的胃口,身子往椅子后一倒,拎著好酒,仰頭一口。
城頭有少女一人拎著糖人獨行,嬌俏眉眼間盡是笑意,對四周攤位皆是好奇,要湊過去看一看,然后在攤主的再三介紹下,滿是好奇的買下些東西,抱在厚大襖子的懷里。
少女腰間配劍。
陳九瞅見少女,驀然仰身。
正在低頭大口吃肉的少年疑惑看向陳九。
陳九表情嚴肅,瞅向少年,認真道:“發現目標。”
是那日城門五人劍修之一,應該是靖正鴻的師妹。
雖說冤有頭債有主,但是這幾人不義在先,就怪不得陳九無情了。
陳九在李仙疑惑的目光中起身,拎著酒壺走到少女身前,當面攔住。
少女抱著大堆小巧玩意,正在高興數著,突然被人攔路,秀眉微蹙,身子微微起了個出劍架勢。
少女清脆聲音響起。
“你想干嘛?”
陳九笑了笑,聲音稍大了些,說道:“姑娘,你眼屎沒擦干凈。”
少女俏臉瞬間爬滿羞紅,袖子一揮,那些小玩意便不知去了何處,然后手中多了一塊精致的梳妝鏡,急忙對著鏡子查看。
少女看了半天,眼角啥都沒有,她羞紅俏臉緩了些,松了一口氣,又憤懣轉身,打算問那人為何無端戲弄她。
只是轉頭時,哪還有什么青衫客,只留風雪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