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港商業區,中午。
巡捕局局長鄭復禮穿著一身便裝,頭上戴著圓頂黑帽,扎著狼尾,眼睛上架著副金絲眼鏡,提著黑色的手提包,踱步進了一間位置有點偏僻的諸夏傳統酒樓。
立刻就有店小二快步跑了過來,點頭哈腰的說著:
“客人里邊兒請!不知客人是雅間還是在大堂吃啊?”
此時對外表做了些修飾的鄭復禮沒有了身為巡捕局局長的威嚴,看著像是個文人,他溫和回道:“我前面已經預約過了,三樓的水林間。”
“好嘞!三樓水林間的客人,您里邊兒請!”
這店小二引著喬裝后的巡捕局局長上了三樓,進了雅間,鄭復禮在主座上坐定,抬頭看了眼掛在墻上的鐘,此時指針指向十一點五十,見約定時間要到了,立刻對店小二吩咐道:“立刻上菜吧。”
“好嘞!”店小二給鄭復禮倒了杯茶,應了一聲出了雅間。
沒讓鄭復禮等多久,他剛喝了杯茶的功夫,幾個店小二就端著一連串早已備好的菜肴就端了上來,有荷包雞、松仁小肚、醬汁臘肉等,香氣撲鼻,看著色香味俱全,令人見了就胃口大開。
看菜已備好,鄭復禮微微點頭,對布完菜的店小二們吩咐道:
“好了,你們下去吧,有需要會叫你們的。”
店小二們答應一聲,退出了雅間,把門帶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沒多久就到了十二點整。
咚咚咚,雅間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吧。”鄭復禮立刻說道。
推開雅間的門,兩個身著黑衣,都戴著眼鏡和帽子的便裝夏族男子走了進來,剛一進門,其中一人立刻把門關好。
這兩人中,一個年紀大些,看著有四十多歲;另一人身形高瘦,長相方正,約莫二十歲。兩人五官很是相似,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顯然是父子。
年長那人見鄭復禮已經在主座上坐著了,有點驚訝,立刻說道:
“勞煩局長大人久等了,王強實在是惶恐。”
“無妨,本就是我事先要求你們不要提前到,務必十二點準時的,來,坐。”
鄭復禮立刻對二人說道。
“是,局長。”
年紀大些的男子見上司這種打扮毫不意外,私下見面就是要掩人耳目,立刻回道,同時拍了下身旁有點局促的年輕人的后背,示意他放松,別再局長面前失分。
等兩人在客座上坐定,鄭復禮看著年長那人問道:
“王捕頭,來的時候沒讓別人看見吧?”
“局長放心,今日本來就是我們兩個輪休的日子,而且我們都做了些掩飾,沒人看見。”
捕頭王強立刻笑著回答。
“嗯,那就好,有份差事要你們兩個去辦,辦好了少不了你們的好處,打開看看。”
聽了這話,這也做了喬裝的巡捕局局長立刻從手提包里取出一本小冊子遞給了王強。
王強連忙起身雙手接過,翻看起來。
鄭復禮微微瞇起眼睛,看著這巡捕局治安司下的老捕頭,笑著說:
“這事兒啊,也簡單。把這名冊上的十來個和新漢有些瓜葛的年輕人不引人注意的送到巡術司就好,丁大人要。”
他在說到不引人注意這五個字上的時候,語氣重了些許。
王強看著這名單,額頭微微見汗,別看局長說的輕描淡寫,但是這不就是綁架嗎?
堂堂捕頭,快退下來的年紀,干這違法犯罪的事兒?他可沒瘋,本能就想拒絕,但是嘴唇動了兩下,卻什么話都沒說出來。
話說這巡捕局中分兩司,一為治安司,專司津門港治安,司長是孫國平;另一司是海外司,專司涉及海外勢力的不法事件,例如走私之類,司長是王友善。
他是治安司捕頭,頂頭上司是孫國平,孫國平又是港長孫長勝的親侄。
自從巡術司司長丁遠山來巡捕局幫忙捉拿幾個通緝犯以來,這局里高層間氣氛可詭異的緊,他這人最擅長察言觀色,沒多久就發現孫國平逐漸被孤立,當機立斷就背著孫國平暗地里向鄭復禮表了忠心,還把孫國平近日的動向作為投名狀報告了上去。
孫國平也許知道他的小動作,也許不知道,但是不管怎么說,現在這時候拒絕鄭復禮,他就是兩頭都得罪了,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鄭復禮看著王強久不作聲,也不催促,反而笑瞇瞇的看著隨王強來的年輕人,溫聲開口道:“王平,你今年多少歲了啊?”
“回局長,我今年二十了。”
這年輕人正是王強之子王平,現是其父手下的巡捕,聽到局長問話,他有點局促的回道。
“二十啊,真年輕,年輕好啊,有無限的可能。我是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是捕頭了,你要多多努力啊。”
鄭復禮繼續笑瞇瞇的勉勵著。
“是,局長!”
這年輕人年色一下子脹的通紅,打了雞血一樣的回應。
聽了這話,王強哪聽不出這話里的意思,放下手中的名冊,正想開口,就聽到鄭復禮繼續說道:
“王強,你年紀也不小了,就不想再往上走一走嗎?”
嘭嘭嘭。
縱然已經是個四十多歲的老捕頭,這王強聽了這話依舊免不了心潮澎湃,心臟也不由得劇烈跳動起來。
司長…
巡捕局就兩個司,只有兩個司長的位置,他可是想都不敢想自己當上捕司的那天。
捕司王強…
他是夏族出身,打拼半輩子如何不知道夏族人在官府位置的上限就是捕司了?再往上的位置那都是狼蠻人的。
所以在大崇境內,狼蠻人又叫狼蠻貴族。
他咽了口口水,立刻說道:“是,既然局長和丁大人吩咐了,王強一定把這事辦好!”
“那就好,記住,你們最好是晚上辦這事,時間拖久點無所謂,等把人送到巡術司側門后自然會有人出來接應你們,切記一定不能走漏風聲,這是丁大人吩咐的要事!”
“是!”
兩人一同斬釘截鐵的回道。
鄭復禮滿意的點點頭,他找這對父子也是有考慮的。
丁遠山要求的事說白了就是綁架,人間蒸發的那種,要差人辦這種見不得人的事,絕對不能找那種父母雙亡的單身底層巡捕,萬一事情辦差走漏了消息,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還指不定這種人會不會來個玉石俱焚同歸于盡。
這王強父母健在,夏族出身,夫妻和睦,自身是捕頭,孩子在局里當巡捕,為人又懂得察言觀色,把這事交給他們父子,剛剛好。
萬一走漏了消息,還能用他家人的安全和兒子的前程來逼他扛下所有的罪責。
這就是官府的用人之道,這種有家有業的人,擁有的越多,牽掛越多,顧慮也就越多。
官府哪怕要這種人立刻為國捐軀,這種人為家人考慮,也只能從容“慷慨就義”。
鄭復禮越想越是得意,舉起筷子笑著說道:
“好,王強辦事我放心,來吃菜吃菜,別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