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吃頓飯,最后兩桌都掀了,譚奶奶哄顧長鳳罵二美。
她向來不待見二美。
屋子里的人該勸的勸,該說和的說和,吳湄一個勁兒的給顧長鳳道歉,顧長鳳壓根就沒理她。
誰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不過就是這臉皮是沒辦法再撕下去了。
譚禾出聲兒:“差不多得了,你嫂子給你賠禮道歉賠了半天,你也說句話啊。”
這事兒還不是怪老二,你賠錢就賠錢,你掖著藏著干什么?
一說就炸,就沒點別的本事。
“她道歉那是她應該做的…”二美恨恨說。
譚禾被二美氣的半死,可孩子就是孩子,一個小孩子能有什么仇恨,肯定就是顧長鳳背后教的。
大美把妹妹拉到懷里哄,給二美擦著眼淚。
“不哭了行不行?”
二美的眼淚掉的更兇了。
大美給二美擦擦眼淚,自己也哭了出來。
氣死了!
講的都是什么鬼話!!
這是寒誰的心呢?
叫大家圍著看熱鬧。
真的是…
沒辦法埋怨,一埋怨這家就得散了。
抱著二美哭,二美一見大美哭自己也就不哭了,大美又哄了一會二美,才和楊晨往外送人,這氣氛還吃什么飯啊。
顧長鳳等人走了,自己東西也收拾利索了,包袱都整理好了。
大美見她媽這樣勸也勸不住,譚宗慶也不開口講話,好像啞巴了一樣,只會低著頭。
顧長鳳回娘家了,大美楊晨給送回去的。
顧長鳳不讓他們上樓,一個勁的交代大美:“叫楊晨看笑話了,你叮囑他點,別回去和他爸媽說,這太丟人了…”顧長鳳搖搖頭。
人有些時候累吧,累倒不怕,怕的是寒心。
晚上七點鐘 家里就剩二美和譚宗慶了。
二美看著她爸,“我和同學說好了,去她家睡,一會我也走。”
譚宗慶躺在炕上不動。
二美:“沒人規定不可以生氣,但沒這樣傷人的,你一刀一刀往我媽身上捅,好像她不會痛似的,我說什么想必你也不會聽了,我一個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講什么都是鬧情緒,爸你也看見我媽干的都是什么活兒了,是,有時候她回家也欺負你,她躺著一動不動,可她實在累的太狠了,我媽沒背著你沒和我講過你一句不好的話,外面大媽她們講我媽,說我媽命不好,說我媽薄命…”眼淚就像小河一樣的,二美看著她爸一字一句道:“薄不薄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爸不相信她,這些年了,你還是不相信她,我爺在桌子上說你,你頭一個想的就是,是我媽背著你和爺爺告狀了。”
譚宗慶的鼻子動了動了,用胳膊橫在臉上,還是不吭聲。
“今年過年,我媽非要給給全家買很貴很貴的衣服,我和我姐的不說,你的那件絨衣花了她三千多啊,是我們當中最貴的一件,我媽想都沒想買給你了,她自己才買了一件減價處理二百多的衣服,她對你好不好你自己想,我媽是把你放在心口上疼,怕你疼怕你苦,她自己把那些累都承受了,爸我不是埋怨你,你比我年長那么多,你懂的應該比我更多,今天在大家的面前你罵她你說她,你用最難堪最惡毒的話去說陪伴你過了半輩子的老婆,這樣的你我覺得挺沒有風度的,如果我媽命苦,那也是你覺得她犧牲的不夠,你想讓她命苦,你盼望著她命苦。”
最好的都給了你,可你回饋她的卻是最薄情的。
二美:徐建熹,你在不在?
徐建熹剛剛上車,身上沾染了一些酒氣。
“去火車站。”
二美:我離家出走了,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拜托!
他降下車窗,讓外面的風吹進來。
司機問他:“是冰城站還是北站?”
“冰城站。”
徐建熹:到火車站了?
二美沒回復,他試著發了兩條,二美還是沒回音。
徐建熹直接一通電話打過去。
她不接!
二美這脾氣徐建熹算是了解一些,上次她和家里鬧翻,她家里人給她打電話,她就不接來著。
再打,還是不接。
拿著電話打字。
“給我接電話!”
司機很是詫異看了后面的人一眼,徐先生很少動氣的。
“我去火車站接你了。”徐建熹松開毽子,語音發送出去。
二美握著手機正在和顧長鳳語音,顧長鳳發語音過來她馬上接了。
做媽媽的放心不下孩子,走是走了但怕孩子上火,說就嚇唬嚇唬譚宗慶。
“早上吃了飯再去學校,要是你爸…沒給做,你就買這點吃,別吃的太油太膩的,聽見沒?”
二美:“媽,你別擔心我,不和他們生氣,我馬上就上大學了,還有四年,等我畢業我帶著你走。”
明明話那么暖心,可顧長鳳笑不出來。
“嗯,等你畢業媽就跟你走,不和你爸過了。”
有些時候她就想,自己這輩子是不是真的就是如此這般的薄命,就該她受苦的。
真丟人啊。
這么大歲數,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丟人。
一點臉面都不肯給她剩下。
二美皺皺鼻子:“我不該掀桌子的,當時忍了沒忍住,我和我爸也講了,他想怎么說都隨便,但我不認同就是弄死我,我也不認同,我站在你的這邊,媽你想離婚你就離,不行先讓我姐幫襯著點,以后我代替你還。”
顧長鳳哭。
“二美啊,你爸太讓媽寒心了…”顧長鳳在電話里哭。
這些年的夫妻,他還是這樣。
他圖一個痛快,他痛快了。
二美抹臉。
“嗯,你哭吧,我知道你難受…”
顧長鳳沒在娘家哭,她是一個那么要強的人,就算全世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會承認,丟了人她會挺起胸膛裝作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聽見。
不是太難受,她不會和二美哭。
一個兒子,一個丈夫,都要難為死她了。
這人生好像剛剛開始有了個好頭兒,可他們又這樣待她。
此前有著很美好的希望,錢攢下來了,攢了幾萬塊想著以后要翻新房子,女兒要出嫁了,老二要念大學了,慢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徐建熹是去參加一個世伯家的活動,全家除了大爺都到場了,他這么不講一聲提前離場了,萬玲玲肯定是要來電話追問的。
司機聽見徐建熹的手機響,但后面的人好像沒有想接的意思。
“徐先生,您的手機響。”司機提醒徐建熹。
徐建熹掃了的電話一眼,是他母親的來電。
接了起來。
萬玲玲:“招呼也沒打一聲就走掉了,你是怎么了?建熹啊,有什么事兒嗎?”
徐建熹平靜道:“一點小事兒。”
萬玲玲相信這是小事兒,有什么大事兒她也會得到一些風聲的。
“因為女人?”那這個女人不太合格,鬧情緒也要找男人來處理:“建熹媽覺得有些時候,一些女人不合適就是不合適,門當戶對這話很有道理,這個人無論是誰她都很沒有分寸,她的教養不行,你這樣離開也不太禮貌…”
徐建熹緊繃著一張臉。
“媽,我現在很忙,掛電話了。”
萬玲玲很是詫異的張著嘴巴。
這是她兒子?
徐建熹在生氣,對著她生氣。
因為誰和她生氣?為了什么生氣?
將電話直接掛掉了。
萬玲玲:“…”
司機聽到了全程的對話,也沒敢向后瞧。
他給徐建熹開了這么多年的車,也是第一次瞧見徐建熹掛太太的電話,也是第一次瞧見徐建熹竟然會帶著一些小表情和人較勁。
不太像徐建熹。
二美接到大美電話的時候她剛下車。
大美:“沒在家啊?”
“嗯,我讓他自己好好想想。”
大美已經冷靜了下來,其實她倒不是怕丟人,只是覺得好像發生了這些就真的如了誰的愿一樣,楊晨那頭她相信不會亂講出去的。
二美:“我手機快要沒電了,我沒生氣也沒傷心,過了那個勁兒也就好了,當時掀桌子就是為了媽,我不掀我媽也太慘了,爺爺奶奶和稀泥也就攪合過去了。”
大美心疼二美。
“姐知道,我沒說你做的錯。”
她的個性是怎么樣都不會掀桌子的,可父親指著母親罵,家里的人都是姓譚的,不能想。
大美又說:“奶奶老了,有些糊涂了,她的話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我們又不和她過。”
老太太不就那樣兒嘛,你當是個親戚遠遠走著不就好了。
二美扯唇:“她一點都不糊涂,她分得清里外,幾句話而已傷不到我,也不是幾歲的小孩兒被長輩說兩句還偷偷跑出去哭。”用手背狠狠抹臉:“我出來找大樓了。”
大美想說這個時候不合適,但不合適在哪兒呢?
算了。
“愿意待就待幾天吧。”
二美靜了一會,說:“姐,我掛電話了,手機沒電了。”
二美的手機顯示此時電量為滿格。
“知道了,晚上早點睡。”
“嗯。”
掛了電話直接關機扔進書包里,頭也不回的往外出站。
徐建熹也不知道自己趕得上趕不上她的車次,她沒在電話里講明白,叫司機把自己送到火車站廣場。
“你回去吧,我一會兒打車走。”徐建熹帶上車門交代司機。
司機:“…”
他也沒有事情啊。
他怕二美看不見自己,就選了車站的中間廣場,給二美發了微信,告訴她自己的位置。
二美跟著人流往外走,冰城站也算是個大站,出站的人很多,密密麻麻的人不可能說一眼就看到誰,她漫無目的走,走了一會,走出了車站,走著走著停住了腳步。
徐建熹看見她了。
先看見的是自己的那個背包。
走了過去。
二美抱著他的褲腿子哭。
氣死她了!
氣死她了!!
太不像話了。
她爸要氣死她了!!!
放聲哭。
哭了好一會兒,不哭了。
她才不生氣呢。
誰都氣不到她。
瞇著眼睛:“你什么都別問我,問了我也不說。”
徐建熹拿著手帕照著她的鼻子掐了下去,捏住她的鼻梁。
“自己拿著擦。”
哭的像個小丑!
二美恨恨拿過來手帕擦鼻子,用力。
帶著她出站去打車,上了車司機問:“去哪兒?”
“你先開吧,繞幾圈。”
司機:“…”
還有這種操作呢?
那你是想去哪兒啊,什么叫繞幾圈,我繞遠了你干嘛?
徐建熹從皮夾里掏出來幾張錢給了司機,司機瞧瞧那錢,那你說繞咱們就繞唄。
漫無目的就是開。
二美過了一會兒情緒就好多了。
他帶著她去吃了便餐,就是三明治,二美的胃口不好,兩片三明治都可憐巴巴的吃不完。
徐建熹:“你有什么想說的也可以和我講。”
她父母就那么愛吵架嗎?
二美:“你別看我好像哭的挺慘,其實就隨便哭哭,我這人淚點低而已,我自己任性。”
先把父母撇開。
徐建熹應:“嗯。”
他的手機和錢夾扔在桌子上,兩個人挑了一個沒什么人位置的高腳椅坐著看著外面的夜色。
二美看他的錢包,拿了過來自己把玩,用手摸著那皮子的紋路,用力用拇指去摸,掉眼淚。
臭譚宗慶!
你活該倒霉!
徐建熹:“要不…我借你肩膀?”
二美淚眼摩挲抬頭去看他,橫道:“你別氣我,我現在想罵人。”
徐建熹笑:“你想罵誰啊。”
二美不說話了。
“把牛奶喝了,一會我送你回去。”
二美嘴犟:“我不回去。”
徐建熹笑:“和爸爸媽媽生氣,你不回去他們晚上怎么睡。”
二美的身體發硬。
還是坐著不動。
徐建熹彈她的腦門,“小朋友鬧鬧脾氣就好了,別讓家里人擔心。”
二美看著外面的有人走過,她馬上要哭出來了。
“徐建熹。”她叫他。
徐建熹應她:“嗯?”
二美哇一聲哭了出來:“徐建熹,我給你買鑰匙扣的時候其實店里還有更貴的,但是一百多的我沒給你買,我挑了一個價格適中的39塊…”
她開始語無倫次。
明明就不是鑰匙扣的事兒,她偏要往鑰匙扣上扯。
徐建熹找了找,把鑰匙放到了桌面上,那上面就栓了那39塊錢的鑰匙扣。
拿起來他認真看了看。
“其實我覺得這個也挺好的。”
“你怎么跟我媽似的…”二美吐槽她。
誰用你哄啊。
原本就沒事兒。
他調侃她:“要不要我給你一個擁抱?”
二美下了高腳椅,伸手抱住他的腰,她招呼都沒打一聲直接抱了過來,徐建熹身體有點僵。
二美把臉使勁兒的往他身上蹭,然后松開了。
“我自己回去了,不用你送。”
用在臉上揉了一把,就能笑了。
“下次肯定不讓你看見我哭了,會哭的孩子沒有福氣。”
徐建熹看著被夜色調暗的光線打在她的臉上,哭的和小花貓似的還偏要逞強,她是笑起來比不笑好看,飽滿的蘋果肌正在努力維持著弧度,那弧度也許叫做堅強。
二美和他擺擺手:“我走了。”
徐建熹對著她擺擺手,她不讓送他就真的沒動沒送。
擺過手,二美又要回去做父母之間的和事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