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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五章 更恨誰?

夢想島中文    臉譜下的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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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園會怎么做?

  同樣的問題在徐階腦海中盤旋,不過只一瞬間,他就不再去想,原因很簡單,自己和高拱聯手,縱然錢淵機變百出,最多也只能從其他地方討回一些便宜。

  大局已定。

  書房里的氣氛是最近兩年內最為活躍的一次,刑部尚書馮天馭、禮部侍郎李春芳、刑部侍郎郭樸、吏部郎中陸光祖、都察院御史王本固、林潤、胡應嘉、鄒應龍都在列,談笑無忌,對明日的廷推都充滿了信心。

  “徐文長此僚,尖酸刻薄,媚上得以升遷,據說曾與嚴東樓交好…”馮天馭捋須而笑,笑聲中夾雜著絲絲寒意。

  書房內登時安靜下來,徐渭書畫大家的身份在朝中是沒有地位的,青詞如今更是沒有用武之地,他給朝中官員留下的主要印象是…隨園的二把手。

  陸光祖聽了這話微微垂頭,他是嘉興府平湖人,出身東南,早在多年前就曾聽友人提起,徐渭欲續弦,聞女方姓嚴,一力相拒。

  “嘉靖三十五年榜眼,不過四年,已經是翰林侍讀學士,升遷之速,聞所未聞!”鄒應龍響應了一句。

  郭樸也笑道:“子實十年方為翰林學士,文長三年升侍讀學士,嘖嘖。”

  李春芳笑了笑沒說話,他和徐渭一樣以青詞見寵,也是一甲進士,但從嘉靖二十六年直到嘉靖三十六年才被升為翰林學士,比起來,徐渭更快。

  聽身邊眾人議論紛紛,一直保持沉默的胡應嘉在心里吐槽…一群欺軟怕硬的,那日徐渭一竿子捅到馮天馭心窩上,但誰都知道徐渭的背后的錢淵。

  背地里都不敢懟錢淵,只敢拿徐渭說嘴,真是丟人現眼!

  坐在書桌后的徐階臉上笑意緩緩褪去,“不論隨園。”

  諸人均躬身應是,這句話意思很明顯,咱們暫時不去捅那個馬蜂窩…徐階在心里猜測,等這個馬蜂窩過兩天被捅了之后,錢淵會找誰的麻煩?

  反正錢家和徐家已經撕破臉了,錢淵會不會去找高拱的麻煩?

  一夜長談后,眾人起身告辭,徐階坐在桌后未動,嘴角浮現出一絲久違的笑意。

  如今朝中,論對權力制衡的了解,還有誰比徐階更精通呢?

  僅僅換位而思,僅僅一個身份的轉換,徐階巧妙的拿回了主動權。

  半年前的那個夜晚,徐階密派馮保出宮,雖然馮保莫名其妙的懸梁自盡,但其出宮去了裕王府是確鑿無疑的,徐階勉強保住了內閣首輔之位。

  這次徐階選擇和高拱聯盟,最大的好處無疑是能暫時立穩腳跟,除了個別位置之外,他愿意向高拱讓步…不要臉一點,他都肯將票擬之權送給高拱。

  等高拱羽翼豐滿,等高拱入閣執掌大權…那時候,內閣中,今年已經六十八歲的李默應該致仕了,吳山今年也六十七歲了,呂本、孫升這半年上了好些奏折請求致仕。

  到那時候,面對羽翼豐滿,執掌大權,跋扈更甚當年李默的高拱,除了徐階,隆慶帝會選擇誰來制衡高拱呢?

  宦海沉浮數十年的經歷讓徐階很清楚這個道理,只要是帝王,甚至只要是上位者,總是要懂些權力制衡之術…不懂的,下場都會很慘。

  今上雖然年輕,雖然手腕尚不熟練,但也懂這個道理啊。

  徐階拾起茶盞抿了口濃茶,笑著想…陛下試圖以隨園制衡高拱,可惜已經不可能了,至少短時間內不可能。

  陛下太年輕了,想的也太簡單了,登基后頻頻對潛邸舊臣施恩,而隨園士子資歷不深,因此連續提拔如潘晟、高儀等隨園外圍官員,又讓孫鑨、孫鋌之父孫升入閣,這如何不讓高拱忌憚。

  當然了,最關鍵的原因在于東南。

  自嘉靖三十六年起,東南先后擇鎮海、寧海兩地設市通商,稅銀滾滾而來,解朝中用度不足之窘,到如今三年多了,所有人都知道通商對朝廷意味著什么。

  可以說,誰把控通商稅銀,就能很大程度上決定這個人在朝中的地位和實際權力。

  錢淵至今不過在詹事府任個閑職,位不高權不重,卻在朝中有如此分量,隨園聚攏的勢力、隆慶帝的信重都是原因,但最關鍵的,還是他把控了最重要的寧紹臺三府。

  想想看,從唐順之、宋繼祖、趙大河、孫鋌,再到如今在福建著手通商的陸一鵬、孫丕揚…高拱能忍嗎?

  高拱有匡扶社稷的志向,但對權力也有著極度的渴望,他可以忍受東南通商事暫時由徐階把控,因為徐階年紀擺在這兒,而且日后必定是被自己取而代之,但他難以忍受這些被日后可能最大的對頭錢淵把控。

  高拱和徐階有著共同的判斷,如若能將東南通商事搶走,隨園必然勢力大衰,錢淵在朝中的地位,在隆慶帝心目中的分量都會大大的降低。

  推開窗戶,已然入秋,又是深夜,一股冷氣撲面而來,徐階精神一震,在心里又細細盤算。

  雖然高拱在裕王府待了那么多年,但在陛下心目中地位,未必就比錢淵高…如若事情順利,只怕陛下會加恩隨園。

  但不管再怎么加恩…隨園實力大減已是必然。

  一步步來吧,就從明日的廷推開始。

  徐階隨手披了件衣衫,冷笑著仰頭看向彎彎的明月,如若錢展才忍不住這口氣去找陛下哭訴,那就有熱鬧看了。

  自半年多前西苑那一夜之后,徐階在錢淵和張居正之間搖擺不定,不確定自己更恨哪一個…

  有時候早上起床覺得更恨張居正,白眼狼啊,要不是這廝密告,自己何至于如此境地!

  但等到夜間放衙時候,徐階覺得更恨錢淵,這廝給自己挖了多少坑,即使是那一夜,若無隨園,自己也不是沒有反手的可能。

  在被嚴嵩壓制的這十多年內,徐階一邊縮著腦袋當烏龜,但也一邊在尋找各種人才充當羽翼。

  這十多年來,徐階挑中了很多人,但不得不承認,最出色的兩個,一個是張居正,另一個是錢淵。

  關上窗戶,準備回后院歇息,徐階在心里想,自己被女婿、孫女婿聯手坑的這么慘,高拱應該能信任自己報復后會擇機致仕的許諾吧?

  這是徐階和高拱交易的一個難點,高拱不在乎徐階報復錢淵,甚至也愿意幫一把,但很在乎不可能和徐階重歸于好的張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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