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達推開了議事屋的門,走了進去;火焰在火坑和墻上的火把上忽閃起伏地竄動,顯然已經燃燒了不少時間。
兩名陌生的男人被緊緊捆住,粗糲的繩索已經深深地勒入他們的肉里;
他們都赤裸著上身,其中一人的肩頭還有個新傷,似乎處理過,但又被粗暴地揭開,鮮血還在流淌出來,染紅了半個身體。
只有烏瑞克一個人坐著,索尼婭和她的幾名族人都站在陰暗中;忽明忽暗的光照得他們臉上陰晴不定,陰郁狠戾之色溢于言表。
“這兩個就是潛入城中的間諜?”
維達皺起了眉問道;輕騎兵在路上向他敘述了大致情況,他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老騎士還是那么冷靜沉著、面不改色,他向維達講述起通過審訊得到的情報;
兩名間諜都是凱爾斯夫人,不過他們是沃耶利德王國的自由傭兵。
與流亡的索尼婭和她的族人不同的是——沃耶利德王國是由英吉利格蘭瑪帝國收買或征服、并扶持起來的部族所組成的傀儡王國。
那些被帝國控制的部族為了利益,出賣、背叛同宗的其他部族;
就在3年前,索尼婭的父親——強大的該亞庫魯的康托姆斯族長,就是因為遭遇了那些叛徒的暗算,踏入了陷阱導致全軍覆沒。部族被吞并,男女老幼都淪為奴隸。
沃耶利德中的一些強盜戰士覺得繼續侵略鄰國——貧瘠的由抵抗帝國的凱爾斯夫同宗部族組成、建立起來的諾邁單達王國并沒什么油水。
于是,他們繼承了凱爾斯夫人的傳統,組成了一支支傭兵隊;接受任何勢力的雇傭,只要肯出大價錢,他們非常樂意為之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這次,他們到了荒蕪的南方——凱爾斯夫人的禁忌之地,是因為有位大金主出了足夠他們揮霍小半輩子的金錢,甚至訂金就有4根稀金條;那可是一輩子都沒見過的巨大財富。
6個傭兵隊合起來接了這筆買賣;攻打翼根半島外圍一處孤立無援的小城鎮,徹底毀滅那里。
不過那個金主——神秘的圖諾曼迪克人;那個叫艾席必的貴族,他派了一隊人馬跟隨他們一起,雖然有些厭惡里厄瑞酋的那些渾身馬糞臭的奴兵。不過看在錢的份上什么都好說。
6個傭兵隊加上500名里厄瑞酋奴兵,足足有1300多人。他們拖著龐大的輜重隊伍;隊伍里有美酒、美食,搶來的奴隸和花大價錢包下的流鶯女昌女支。
這些強盜傭兵一路花天酒地的行進到了草原,根據一名圖諾曼迪克武士的指示,駐扎在離臨島城7哩外的草原上。
昨天,在雇主部下的催促下,6名傭兵隊長聚起來商議;
因為那名圖諾曼迪克武士提醒他們,城中有5、60名訓練有素的重裝騎士,曾經劫掠過他們的一支商隊,抓了一些圖諾曼迪克的奴兵。
5、60人的重裝騎士,這可是一支了不得的武裝,難怪那金主肯出大價錢。
幾名隊長商議了半天,最后一致決定先派人混進去,查探情況,制造混亂。于是他們選了2名會圖諾曼迪克語的傭兵,設法潛入城中。
巧的是,第二天清晨,2名潛伏在卡薩馬留森林的間諜發現了一群難民正向這座小城鎮而去。他們偷偷地殺死了兩名落在隊伍后頭的難民,換上了他們的衣服就這么進到了城里。
他們借著隊伍輪值時的空檔,查探了城防的部署。同時也暗中窺得那些圖諾曼迪克人俘虜被關的地方。
其中1人打算趁晚上打算先與那些俘虜取得聯絡,卻沒想到正好被巡邏的士兵發現。
之后他們意圖藏在難民群里躲過搜查,卻被同是凱爾斯夫的索尼婭等人發現、擒獲了。
維達一言不發地聽烏瑞克騎士說完,隨后便望向了兩名間諜;這兩人自知不免一死,反而桀驁起來,兇殘的目光如同垂死掙扎的野獸,掃過屋中的眾人。
突然,一名俘虜失常地狂笑了起來,他望地上啐了口帶血的唾沫,用凱爾斯夫語咒罵了起來。
維達聽不懂他在罵些什么,不過卻看到索尼婭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又聽那人罵了幾句,剛想命人將他拖走;卻見女戰士猛地拔出了腰間的短匕首,反手插入俘虜的脖頸處。
從動脈處噴出的鮮血灑在她的身上、臉上;索尼婭娥眉倒豎、皓齒緊咬就像復仇女神一般,她拔出匕首,一腳踢倒尸體。旋身揮刀將另一名俘虜的咽喉割開…
濃郁的血腥味充斥著整個屋子,血從尸體上可怖的傷口處流出,在昏沉的火光的照射下匯成了一大灘黑色的污穢;還在繼續蔓延開來。
殺完人的凱爾斯夫女子嫌惡地向地上啐了一口,身后她的部下默不作聲地走過來;跨過尸體,拎起仍在顫抖的腳就像是拖兩口破爛口袋似的將它們拖出了屋子,在地上留下了兩道血痕…
“索尼婭小姐,仇恨是把雙刃劍,殺死你的仇人,同時也會割傷你自己,在你的內心勾起痛苦的回憶,放平心態,平靜下來,和大人一起商議如何對付即將來襲的敵人。”
索尼婭沉默了半晌,微微點頭;老騎士確實沒說錯,要復仇先得渡過面前的危機。相信他一定會信守他的承諾,幫助她摘下復仇的果實。
維達聽到了這句話,略一思忖便知道了前因后果;他默默地走了上去,輕輕地拍了拍索尼婭的肩。他在心中斟酌好了措辭,想要開口安慰她。
女戰士低下了頭,輕輕掙脫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向旁邊微微挪開了一點。
“主上,我已經冷靜下來了,我先吩咐斥候待天亮之際前去查探敵情。”
她轉身就這么走了,留下了不知所措的維達;他訕訕地收回了手,回頭向烏瑞克騎士望去,嘴角耷拉了下來形成了一個古怪的苦笑。
沒過多久,天就蒙蒙亮了;屋中凝結起來的血污持續散發著惡臭,吸引了不少昆蟲聚集而來,發出令人煩躁的嗡嗡聲。
維達在屋子里踱來走去的,心煩意亂之余沒有注意腳下的那灘污穢。將腳印踩的到處都是,當他發現了自己無意中的魯莽行為造成的結果后,不由得怒氣勃發起來。
他就這么隨手虛抓,運起源力;地上那一灘灘的污穢被無形之力吸到了半空,聚集起來形成了一個黑色的球,隨著他的揚手;血球擊穿了木門,飛到外面去了。
維達坐了下來,就那么默默地發著楞;他無聊的用源力把那些到處飛舞的小飛蟲定在半空,將它們撕成碎片。
老騎士饒有興趣地注視著他如同孩童一樣的行為,突然心中浮現出了一個想法;當然他想先確認一下這個想法是否能變成現實。
“主上!”
木門被推了開來,索尼婭帶著3名輕騎斥候走了進來;他們將鐵盔夾在腋下,額頭發際間的汗水直冒出來,往下流淌,沉重的呼吸讓胸口劇烈起伏著——他們剛剛騎馬疾馳而來。
“主上,我們看到了;非常多的營帳,從小溪旁到草原,一片片連綿不絕,有零星的哨崗巡邏,我們不敢靠太近怕被發現。”
向他報告的是擅長捕獵的海格,同時也是個出色的斥候騎兵。
“估計有多少人馬?騎兵多還是步兵多?”
老騎士抓住重點詢問了起來,想要判斷出對方的實力。
“我們繞過小溪,把馬牽到森林里頭,觀望了片刻;他們的馬匹不少,應該有3、400,呃…可能會更多些,因為我們看到營地里拴著一些,還有人在草原上放馬。”
維達取了個水囊遞了過去,那名叫海格的斥候低頭道謝后接了過去,仰起頭灌了幾口便遞給了他同樣口干舌燥的同伴們。他用手胡亂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漬接著說道:
“他們大部分都還待在營帳中,遠遠就能聽到嬉笑聲,是女人的聲音。”
站在他后頭的兩名輕騎對望了一眼,輕笑了起來。
“主上,他們簡直把一座女支院都搬來了。”
顯然,凱爾斯夫人對他們同宗的那些敗類、渣滓感到有些不屑和輕視。
“草原上放馬?那是里厄瑞酋人的習慣。”
老騎士根據敵人的舉動判斷出了一些細節,他向維達點頭示意,表示已經清楚了。
維達便吩咐讓斥候們先去休息隨后再探,3人行禮后轉身離開了。索尼婭關上門走了過來,就這么坐在維達的對面。
“大人,照這么來說,敵方應該就如同俘虜交代的情況一樣,艾席必派出了他的輕騎兵作為支援,配合傭兵共同作戰…”
“對了,索尼婭小姐,根據昨晚的審訊,您能判斷得出那些傭兵的來頭嗎?”
索尼婭想都沒想,便回答了這個問題,不過她卻故意避開維達的視線,轉過頭面對著老騎士。
“烏瑞克爵士,凱爾斯夫傭兵能達到百人隊的也就沒幾個,比如;血鷹、開膛手、穿刺公、剝皮人…”
維達聽著這些傭兵隊的稱號感到毛骨悚然,他插口問道:
“索尼婭,你們以前的傭兵隊叫什么名字?”
索尼婭似乎對他打斷自己感到有些不滿,頭也不回地回答道:
“死神來了!”
最終,烏瑞克騎士在索尼婭提供的情報中分析出敵方的實力;至少400名輕騎兵、包括艾圖契吉弓騎兵(注:里厄瑞酋地區著名的游牧民族,通常作為圖諾曼迪克的奴兵)
6、700名步兵、可能包括100名左右的重裝步兵,剩下的可能是些弓箭手。當然也不排除會有極其少量的重裝騎兵。
“艾席必這次卷土重來可是大手筆。”維達揉著額頭說道,他覺得麻煩夠大了。
“大人,他沒有親自出馬,而是雇傭大量傭兵前來,想必圖諾曼迪克國內的形勢對他相當不利,艾席必一定是急著想奪回稀金礦,作為叛亂的資金,如果這次打敗他,那么艾席必從此將一蹶不振,很難再給臨島城帶來麻煩了。”
老騎士說的沒錯,只不過現在臨島城的兵力有些捉襟見肘;不過,那支由麗芙帶領的精靈隊伍,如果他們來的話,這支由烏合之眾組成的千人隊可能一觸即潰。
維達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只不過他沒有昏頭;來自精靈偽王的威脅遠大于此,所以這僅僅只是空想罷了,守城還得靠臨島城自身的力量。
索尼婭聽到他提起精靈,似乎頗為惱怒。索性轉過身去斜斜地坐著,連個側臉都不讓維達看見。
不過烏瑞克騎士倒是說了一句,讓兩人同時都豎起了耳朵。
“大人,其實有你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