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深惡欲絕
再說云青美滋滋的拎著一大簍的海魚，熟練的刮去鱗片、開膛破肚宰殺完畢，正打算熬一鍋全魚宴，還沒來得及動手，便被恨天老人一巴掌糊在了腦后。
少年有些納悶的抬頭，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卻見恨天有些戒備的遙望著遠方。
看著老人高高揚著頭顱，有些憂心忡忡的模樣，云青忍不住心中凜然，連忙抬頭看去，卻只能看見水天相接處，有浪花在翻騰......
“前輩？”
打量了半天卻實在看不出有什么東西，少年終于放棄了，撓了撓頭有些不解的扯了扯恨天老人的袖子，這些日子兩人在船上同吃同住，云青膽子也大了不少。
或者準確的說，是與恨天老人的關系好了不少，比如此刻拽拽老人的袖子，少年根本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兒，若是換到從前，只會謹慎而有禮。
不過恨天老人也并不在乎這些細節，老人的眼神十分犀利，看著那水天一色之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甚至連云青招呼他也不曾聽見。
良久，卻見老人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
第一次，恨天老人有些鄭重的看著面前的少年，眼神里難得有些關心，“再往前不遠，便是天外天碼頭，你要小心，老夫或許顧不上你。”
云青一怔，這些日子他一直避開與老者談論這個話題，卻沒想到老人早有打算，原來一早便朝著天外天來了。
想到這些日子，老者教導自己的武學越來越高深精妙，云青方才明白老者用心良苦。
不過許久不曾動過筋骨，云青自然閑的發慌，甚至覺得整個人都有些憊懶了，天外天威名在外，此生有幸在島上轉一圈，也不枉此行。
云青整個人都有些興奮起來，或許是想到了上島之后便會面臨一場惡戰。
少年的精力總是十足，且喜歡發泄在一些無聊且無用的事情上，恨天老人也曾年輕過，甚至他自己年輕的時候比云青更為張狂，自然很清楚少年的心思。
看著少年躍躍欲試的樣子，老者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涼涼道，“那島上可有許多無辜的百姓，如同大陸海邊的漁民一般，依靠著島嶼和水產而活，你別沖動。”
云青聞言不由大驚，“天外天上還有普通島民？”
“自然有。”
老者忍不住白了云青一眼，順手撐住了自己的額頭，恨天老人也有些為難，“天外天本就是海外一孤島，那些島民，說起來還與我的師門有一些淵源，只是被拾海統領，受他擺布，用勞動和水產供養拾海，以及他手下的人馬。”
“而那些百姓，絲毫不會武功，只是如同信奉神祇一樣擁護拾海，你要知道，一群普通人若是有了信仰，為之瘋狂起來也是一件極可怕的事！”
拾海這個名字云青已經很熟悉了，九宮老人和恨天老人共同的小師弟，由一不知名的青衣老道撫養長大，比兩位師兄都要小上一輪，卻最是心思難測，如今是名動江湖的天外圣主，也是自己將要面對的最可怕的敵人！
恨天老人忍不住感慨，這些百姓原本是他們師父的擁護者，在師父死去，師兄遠走避禍之后，拾海收攏了這一批人，加以馴化，如今這些人大概成了一批狂熱而瘋魔的信徒。
若是換了其他人還好，殺便殺了，也不會有什么心理負擔。
可偏偏這些人，也曾僅是自己師父的擁簇者，饒是恨天老人從來不尊禮法，也不在意什么人民貴賤，動手之前，也要多三分考量，若是能不出手，便盡量不下殺手。
對于自己的師父，恨天心中只有一個模糊的影響，那似乎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老者只記得那一身青衣道袍，雖然滿頭白頭、卻依然有些仙風道骨的身影。
可這并不妨礙恨天老人對于自己師父的尊重，雖然并不想承認，但是除了九宮老人以外，恨天最尊敬的，便是已經故去多年的師父，那個不修邊幅的青衣老道。
云青當然不知道老者的心思，只是對于不能動手這件事怨念頗深，任誰一開始摩拳擦掌，興致勃勃的準備大干一場，最終被告知無法行動，心里都會有落差吧。
不過恨天老人并沒有閑情理會少年這些微小的心機，只是有些眼神不明的盯著云青。
少年被這不善的眼光盯得心里毛毛的，說不出的古怪，甚至身上手上起了不少雞皮疙瘩，面對恨天老人又不好破口大罵出聲。
雖然有些惡寒，云青也只能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前輩，您......有何指教？”
恨天老人死死的盯著云青，眼神中有著些許猶疑，那不善的眼光讓少年一瞬間覺得老者是看不上自己，覺得自己的能力不夠，還不足以對抗那強大的天外圣主。
正當云青努力挺了挺胸膛，試圖向老者證明一下，自己并非那么脆弱無用時，卻只聽恨天老人語聲淡淡，有些遲疑的開口，“你我或將面臨人生的一場惡戰，有些話，我不得不說。”
云青聽老人這一番話語，心下了然。定然是覺得自己有不足之處，想指出一二，又怕自己多心，沒想到恨天老人竟有這番心思。
少年似乎忘記了，從前自己要犯什么錯，恨天老人可都是不留情面的破口大罵，何曾在乎過感受不感受的問題，還是太天真！
面對老者難得如此鄭重其事的談話，云青恭順的垂頭，有些認真的回答道，“前輩請說，云青必定洗耳恭聽，將前輩的教誨時刻銘記于心。”
“大戰當頭，今晚能不吃海魚了嗎？”
饒是云青也算經歷了大風大浪的人物，如今卻被老者一句話氣的幾乎一口老血幾乎噴涌而出，面對老者臉上有著兩分渴望、有著七分焦急、甚至帶了半分可憐和無助的神色。
少年生生忍下了那口充滿血腥的味道，面無表情的開口回答道，“不能。”
隨即云青便轉身離開了甲板，去到后廚洗魚，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多洗幾條，吃死這個老混蛋，少年的身影下到了船艙，徒留老者一個人在甲板上有些憂傷的仰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