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航班4
龍龍想了好一會兒：“那，哥你之前說到的...三國經濟史...”
南方笑：“或者應該說是由貨幣崩壞引發的一系列經濟現象，然后再去反推當時的時事，哈哈，真的龍龍，特別有意思”
“貨幣壞了，民生經濟也必然要受考驗的，但后來的魏蜀吳三地，卻又有不同的處理方法。”
“魏國的大體策略是以戰養戰，以物易物，統籌資源，所以很多大戰役時，都能看到他們做屯田的勾當。這個史書里面有不少記錄，你可以再留意。”
“蜀國則是發百直幣、軍民兩分，所以在靠著當時不怎么富饒的蜀中，諸葛還能幾次北伐。但這種手段很難久持。”
“吳國的幣制改良不算成功，但搞基建擴人口拓海運的方向還是有點看頭的，也在前沿做些屯田，農具甚至比魏國更機巧些，可規模遠不及。”
“如果從這個角度著眼，再去推導三國中后期的那幾場重要戰役，也許你又會有全然不同的收獲了。”
“而另外還有關鍵點，就是由于幣制紛亂所造成的大流通困難，后來一直都未得到有效改善，及至晉時，豪門以囤積為好，而生民苦弊，這樣的國情，不亂才奇怪”
龍龍明顯是深讀過三國魏晉的，聽到這里，眼睛也是越來越亮。
南方心里大樂，但還得繼續趁熱打鐵：
“有趣吧？其實除了經濟，咱們還能找到更多不同的角度來看歷史喲”
“哥！還有什么角度？”龍龍這回是真來勁了。
“譬如說，疫病史”南方指頭虛點兩下：“漢末黃巾是怎么來的，應該不用我再說了吧，那咱們再聊聊疫病對其它歷史的影響好了。”
“曾經有兩年，我起過股子邪勁兒，從南到北從東到西，跑了許多的縣史料館和古舊角落，集了不少縣志甚至族譜來看。”
“太早的確實難尋見了，以明清為多，而根據這段時間匯總出的數據，有兩個時段讓我印象最為深刻，至今難忘。”
“一個，是丁戊之荒，你應該也聽說過吧？”
“還有一個時間段，卻讓我很是意外。那是晚明，萬歷中到崇禎，短短幾十年的時間，從冀至陜，我發現了不下五十處類似百里無人煙的紀錄。而根據這些記錄，是好幾場大疫造成的，要早于饑荒，或許也是饑荒的成因之一。”
“若按照那些縣志的記載，整個西北線的物流體系應該都撐不住了，所以高迎祥沒法做買賣，李自成也必然得丟驛站的差使，民生糜爛，就算有明君良相，怕也不得其為，后來的留下來的諸多政令里也能尋到痕跡...怎么樣？從這角度看，是不是比黨爭說或者小冰川說更多些實感？”
“還有律法史...一集《唐律疏議》，便是副最生動的初唐氣象圖，在我眼中，其地位甚至要遠勝于那些唐詩名篇。有儒有道有法有兵，可算集當時文化之大成了...可能，也正是有了那部詳盡到鰥夫吠犬的律法，唐人才有了包容萬物的底氣和自信。”
龍龍嘴巴都張開了，悠然神往。
南方看著他笑：“如何？現在，對經濟學是不是興趣更大了？...這也許就是歷史的另一面喲...但這一面，沒有王侯將相，只有民生，只有百姓。”
抿著嘴唇重又整理了一番思路，南方緩緩開口：
“那咱們就開始說棒國經濟吧...如果你跟一些四十歲以上的棒國人混熟了，問她們五個棒國經濟崛起的要素，你會發現她們的答案中間，怎么都少不了這兩個原因...首釜高速，和新村運動。”
“首釜高速，可算是棒國工業的真正起點之一。”
“而新村運動，則是讓農民和漁民們穩定下來的基石。”
“有時候，咱們可能自己也會開玩笑，說棒國出了首城就是農村。”
龍龍嘿嘿輕笑，顯然也認同這種說法。
南方手指輕點著他，笑：“但開玩笑可以這么講，真要做學問的話，這些農村恰恰才是你該花力氣研究的，也是咱們所需要參考借鑒的。”
“唉？”龍龍失笑。
南方卻認真點頭：“咱們，才是農業大國，至今農業人口都占了大半，你是不是在城市生活太久，忘記這個現實了？”
龍龍尷尬撓頭。
南方輕嘆了聲：“就連中央都多次組織地方干部來棒國鄉村取經，你這家伙，怎么就敢小看呢？”
“新村運動最成功的地方，在于能讓農民能安居樂業，不用一窩蜂的涌進城市打工也能生活得不錯，讓城市避免過快發展的負擔，而且，還能源源不斷的為城市輸送合格的基礎人才。”
“...城市發展的快也是錯么？”龍龍不解。
“...”南方竟被這問題噎了一下，又啞然失笑。
這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是在跟個徹徹底底的經濟學小白講東西。
龍龍縮了縮身子，見南方神情古怪，他怕又挨揍。
可南方只是呡了會嘴巴，又深望住他：“你...還記得蛋妮兒么？”
龍龍稍愣之后，如遭電噬。
怎么可能忘？初次帶南方回家見外公后，第二天，倆人便一起坐車，去到了京師的八環之外。
京師的八環之外，還能是哪里？當然是華夏文明的重要起源地之一，中原。
不遠不近的距離，從早上到天黑便能跑個來回那種。
很普通的四線城市里很普通的縣城，而下面，又有個很普通的小村子。
在那里，他們認識了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小丫頭，她叫蛋妮兒，還有，那些跟她差不多大的小朋友。
一群小朋友，卻讓南方龍龍加上司機，三個男人都紅了眼眶。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南方真正下定決心，要去做個傻子。
南方的嗓音有點干澀：“...想想她，你是不是就能體會安居樂業這四個字，有多不易了？”
龍龍的神情里，顯然已沒了那份輕松，點頭：“...蛋妮兒她...”
南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等咱們這次從每國回來，我山莊東面的一期也該能收尾了，那里，就是為她們建的，到時候，咱們把蛋妮兒接過來玩，好不好？”
“好！”龍龍的眼神里驟然有了神采。
南方也開始笑：“放心，都會一點點好起來的，因為，咱們已經開始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