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退縮
當修斯坦閱讀完這整個家族的歷史后，心中唯一的想法卻是退縮。
可以想象，哈里斯家族的編年史對他的影響有多么的巨大。修斯坦始終覺得那些連續的記錄中彌漫著一股持續不斷的邪惡力量，它超越了自然界的任何事物，而且，它顯然與那間宅子，而不是與那個家族有關。
這種感覺在看到惠普爾收集的那一系列各種各樣的資料時被證實了。夾在書里的那些資料不如編年史那么系統，但包含甚廣，其中有根據仆人的流言蜚語記錄下來的傳說，有從報紙上剪下來的新聞，有同年代的內科醫生出具的死亡證明的復印件，還有其他類似的東西。
曾經哈里斯家族的仆人們幾乎一致認為那間宅子之所以存在具有邪惡影響的強大力量，完全是因為那個長有真菌、散發著惡臭的地下室，有些仆人根本不愿意用地下室的廚房，另外，至少有三個意義明確的傳說與那怪異得像人形般，或者說像魔鬼一般的沉積物輪廓有關，人們猜測那些輪廓是由那個區域的樹根和霉菌斑形成的。
某位帶有迷信思想的仆人傳播了一個最夸張，但也最為符合的傳說，這位仆人堅持說那間宅子的地底下肯定躺著一只吸血鬼，或者是某種保持著形體，靠活人的血或氣息存活的死人，它們數量眾多，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它們的身體或精神就會跑出來捕食獵物。
根據他祖母的說法，如果想摧毀吸血鬼，人們必須掘出它的尸體，并燒掉它的心臟，或者至少用一根木樁刺穿那個器官。
對，還要準備一些大蒜。
修斯坦對這種傳言持懷疑態度，如果僅僅是吸血鬼，那么恐怕輪不到幾個調查員費心費力，因為吸血鬼不是外來的，將地球玩弄于鼓掌的生物。
但這位不知名仆人的說法吸引了一大批聽眾，而且更容易為人們所接受，因為那間宅子所在的那片土地之前確實是用來埋葬死人的。不過對修斯坦而言，傳說的重要性并不在于和環境符合，而在于它們能夠非常古怪地恰好與其他一些事情吻合。
查德霍普金斯醫生為那對死于出血熱的可憐夫妻出具的死亡證明顯示，死去的兩個人都無緣無故地失了很多血，而且可憐的哈里斯夫人，瘋狂的魯比吼出的胡言亂語中也提到了一些令人費解的話，她抱怨說有個長著玻璃狀眼睛、半隱形的存在正用鋒利的牙齒咬她。
這些東西確實讓修斯坦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感覺，這樣的生物和他異常熟悉的某種生物有一定的共通性。
“廷達羅斯之獵犬。”
修斯坦搖搖頭，否決掉了自己的想法，廷達羅斯之獵犬完全可以在瞬間殺掉獵物，它們沒有必要折磨穿越時間的人，而且哈里斯一家不像是從未來或者過去返回的情況。
后來，當修斯坦看到兩份來源完全沒有任何關系，但全都與兇宅里發生的死亡事件有關的剪報后，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其中一份剪報來自普羅維登斯公報和國家期刊，另一份則來自每日大事記。這兩份剪報分別詳細地描述了兩個令人震驚的可怕事件，而這兩個事件的重復性是非常明顯的。兩個事件中，一個名叫斯塔福的和藹老婦人，則是一個名叫以利亞撒的中年教師，它們都變得極為恐怖，兩只像玻璃般的眼睛圓睜著，試圖咬現場任何人的喉嚨。不過更加令人迷惑的是最后一個事件，正是它導致了再也沒人敢租那間宅子。
住過那間宅子的許多人因患貧血癥相繼死亡，而之前他們都經歷了一個逐步變瘋的過程，而且那些病人都會詭譎地通過脖子或手腕上的刀痕襲擊自己的親屬，仿佛自殘的刀痕可以對人造成傷害，至少它們的認知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
修斯坦合上了這本厚厚的資料，因為他意識到天已經快黑了，自己坐在這里讀了一天的資料，他甚至沒來的吃他的叔叔端給他的晚飯，現在，這份佳肴就擺在修斯坦的手邊。
“培根，雞蛋，和一份牛排。”
這是修斯坦看見的，這間小圖書館書桌上的食物，想來應該是他的叔叔端進來的，只是修斯坦沒有注意。
他放下手上的記事本，端著已經冷掉的食物走出房間。
他不需要進食。
走出圖書館，繞過一條小路，就是客廳，天色將暗，惠普爾先生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書籍，看見修斯坦走進來，惠普爾先生放下了手里的書籍，向他點了點頭。
“修斯坦，怎么樣？”
惠普爾先生對他柔聲說，西裝馬甲顯得他格外紳士，仿佛是上世紀維多利亞時代走出來的西方優雅男性。
“您對那只居住在兇宅的怪物了解多少？”
修斯坦也不客氣，將牛排放在與客廳一墻之隔的廚房后，隨手接過一杯自來水，嘟嘟嘟的就喝了下去，畢竟現在大部分西方人并不習慣將水煮開放涼。
當然，修斯坦也只是習慣性潤一潤嘴唇。
“說實話，我對它的了解并不多，甚至可以說很匱乏，只是在你小時候，我們一起下去看過一次。”
惠普爾搖了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我們必須要去嗎？”
修斯坦端著水杯，走到惠普爾旁邊坐下。
他第一次產生了退縮的意識，這并不是因為修斯坦害怕，而是他想避免無謂的傷害，那是誰也不知道的危險，既然現在已經沒人受害，那么何必非要去驅逐或者消滅它，工業的挖掘機終將摧毀掉這棟老宅，連同那些詭譎的傳說。
然而惠普爾搖搖頭。
“這是尼古拉斯家族的宿命。”
“你如果不愿意，我不勉強你，當時和你的父親說需要兩個人，只是因為當時沒有更好的辦法，現在，我一個人也可以消滅那只怪物。”
惠普爾先生對著修斯坦點點頭，語氣極其柔和的說，仿佛天生就是一位翩翩公子。
修斯坦沒有回答，一時也沉默了下來。
時間緩緩流逝。
“早點休息吧，明早我會去看看那棟兇宅，再探查一下地形和具體情況。”
惠普爾先生起身，往壁爐里加了一些木柴后上樓準備休息。
修斯坦盯著熊熊燃燒的木頭，火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中，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