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次被點名了。
不明所以的侯藝雯竟然又傻傻地站了起來,又答了一聲到。
姑娘你真傻!
余文鋼同情地看了侯藝雯一眼。
因為實在是太過于了解米成哲的風格,他一聽就知道,再次被點名的他和侯藝雯接下來不會有好事,在這個時候還站起來的話,等于是送上門給同學們看笑話,因此他坐在那里巍然不動。
“你先坐下。”
米成哲的語氣聽起來很溫和。
但接下來他卻說道:“作為老師,我不得不敬告兩位,男女之情雖然很美好,但真的會影響學習,所以還請兩位稍稍收著點,以免日后后悔。”
所有同學立即就扭頭看向了兩人。
就算兩人沒站起來,也已經成為了全班的焦點和笑話,若不是米成哲的威信已建立,估計不少同學就會起哄了。
余文鋼一聲嘆息。
對于米成哲這個人,他其實還蠻敬重的。
因為他知道,米成哲在數學上真的很有造詣,他記得目前全國不少大學正采用的離散數學教材,編著者就是米成哲。
他還知道,米成哲在教學上確實是一個極其認真負責的老師,像他這種長期在本科教學上扎根的高水平老師,在全國都罕見。
敬重歸敬重,但他并不認為米成哲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對的。
比如說現在,他拿自己跟侯藝雯來說事,表明上看似善意的提醒,可實際上卻是對他和侯藝雯的一種傷害。
心理上的嚴重傷害!
沒有人愿意被當成負面人物來當眾點評,那樣會嚴重有損自尊。
這一點,看已經把頭埋到了桌子上用胳膊擋著的侯藝雯就知道。
若不是他已經是一個厚臉皮的成年人,心理素質已相當過硬,他估計自己也會因此記恨米成哲一輩子。
這并不是危言聳聽。
在前世,在他上初中時,班上曾經發生失竊案,班主任老師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懷疑偷竊者是本班一位成績還算不錯的同學,并因此把他拉出去單獨談話。
從那以后,這位原本性格很開朗的同學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二十年后,在初中同學的畢業二十周年聚會上,余文鋼又見到了那位同學,在聚會上,當大家聊起那位沒有到場的班主任時,那位同學當著所有人的面曝出了當年的事,并且認真地說:“我這一輩子都是不會原諒她的!”
由此可見,因為一句不當的話,給這位同學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創傷。
這真的很悲哀。
其實在國外,西方哲學和心理學已有著很長的發展歷史,在國外的絕大部分知名大學里,對學生的心理建設都極為重視,幾乎所有的老師都必須學習心理學的相關內容。
可是在國內,心理學的引入雖然也有較長的時間,可因為歷史的關系,發展卻極其緩慢,尤其是在學校,暫時還沒重視這一學科的重要性,很多年紀較大的老師都沒有學過心理學。
余文鋼記得,國內的學校對心理學的真正重視,起碼還要到七八年之后。
唉,咱必須說點什么了!
為了不讓可憐的侯藝雯因此在心理上遭受創傷,他立即就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米成哲看到了,他立即就溫和地來了一句:“起來。”
他雖然要求嚴格,但并不想堵任何一個人的嘴。
以德服人。
以理服人。
以規矩服人。
這幾點也是他所追求的。
“米老師,坐在一起上課并親密交談的男女并不一定是情侶,還有可能是親密的同學純潔的友誼。”
站起來后,余文鋼首先說的便是這么一句。
所有人又扭頭看向了他。
大家都沒想到,在米成哲已將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在了大家頭頂的情況下,余文鋼竟然還有膽站起來振振有詞地進行反駁。
這膽也太肥了一點吧?
只是你說你跟侯藝雯是親密的同學純潔的友誼?
誰信呢?
你這個狗日的,不是已經放言要追侯藝雯了嗎?
如果不是米成哲實在是太過于恐怖,有好幾位同學真想開口起哄一下,來揭露一下這個不要臉的家伙。
米成哲也愣了一下。
他沒想到,余文鋼站起來后說的竟然是這么一句。
難道我看錯了?
因為實在是沒證據,他只能回道:“如果不是情侶關系就再好不過了,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們千萬要注意。”
“老師,我理解你的善意,可是我認為你的方式錯了。”
余文鋼卻又執拗地來了這么一句。
米成哲:“…”
我錯了?
竟然有學生說我錯了?
他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一定是聽錯了。
于是他立即說道:“哦,說說看,我哪里錯了?”
考驗余文鋼的時刻又來了。
為了讓侯藝雯盡可能避免因此受傷害,他必須將此事跟米成哲辯個明白,以當眾洗清她的屈辱感。
只是…
跟有四大名捕之稱的米成哲來辯,是不是有將自己腦袋送去他鍘刀下的嫌疑?
MD,不就是掛個科嗎?
老子豁出去了!
余文鋼立即又斗膽說道:“老師,在沒有明確證據的情況下,你當著全班同學的面來隱晦地說我們有男女之情,等于是當眾羞辱我們,這樣會有損我們自尊的,尤其是女孩子臉皮比較薄,可能會因此大學四年都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的。”
全班同學:“…”
這話夠犀利的!
不過有一點你倒是委婉地承認了:你臉皮夠厚的!
大家又扭頭看向了米成哲,想看看他接下來會有什么反應。
米成哲的面子稍稍有點掛不住。
盡管他信奉以理服人,可在第一課就被一位學生當眾指責他錯了,這還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哦,這樣就覺得有損自尊,難道你們的心理就這么脆弱嗎?”
在教育上,米成哲其實是欣賞古時候的私塾模式的,對于學生,老師擁有任打任罵的權力。
別說是古時候的私塾,就算是在他上學的那個年代,學生們的手掌心也沒少挨老師的教鞭,其中也包括他。
因此,他覺得現在的學生越來越矯情了。
“老師,既然你提到了心理這一詞,那我有個建議,有一門學科叫心理學,我建議你好好去看看。”
余文鋼立即又來了這么一句。
心理學!
一聽到這個詞,米成哲立即就傻眼了。
作為數學老師,盡管他并不認為自己算得上是數學家,但絕對是相信科學的,他也知道,不管是西方哲學還是由哲學發展出來的心理學,都屬于社會科學和人文科學的范疇。
他還知道,數學史上很多很有名的數學家,比如說笛卡爾、萊布尼茨、羅素等,同時也是有名的哲學家,因為同樣講究邏輯和推理,絕大部分數學家在哲學上都有著較深的造詣。
事實上,連他自己也都在利用業余時間研究哲學。
唯有心理學這門從哲學衍生出來的科學,他倒是沒有太深的研究。
不過他知道,在近些年來,國家和教委一直在呼吁學校要重視學生的心理建設,在師范類學校里,年輕的準老師也已開始修習教育心理學等心理課程。
莫非我真的錯了?
米成哲開始對自己產生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