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人一動不動,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對外界的任何人和事都沒有反應。
方星河并不在意,她在陪護床的凳子上坐下,淡淡道:
“林文富先生,我知道警察找過你,你提供的有效信息并不多。我也知道出于人道主義的考慮,他們不會在你治療期間過于打擾,他們不過是在等你恢復之后再問責。但是我跟他們不一樣,”方星河淡淡道:“作為被你綁架的那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兒童的母親,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替我的孩子找回公道,哪怕用些極端的手段,我也在所不惜。”
病床上的人依然一動不動,整個人的行動和表情清晰的告訴方星河,他一心求死,根本不在乎別人說的任何說。曹茜茜說經常問詢的內容暫時不對外公開,確切的說,是林文富根本不愿意說任何一句話。
消極對抗一切外來事物,方星河知道這個人什么意思,他就是抱著犧牲他一人,保全全部家人的想法,他自以為是的犧牲精神,讓他此刻無所畏懼。
死了就一了百了,不管警察怎么查,他都死了,還怕什么?更何況,事情是他做的,跟他的家人沒有一點關系。
方星河慢悠悠的蹺起二郎腿,開口:“林文富先生,你的情況我一清二楚,也知道你為什么這樣做。原本有個恩愛的家庭,妻子孩子,雙方父母身體健康,一家人和和美美,不知道多幸福,結果一切毀于一旦。我聽說你夫妻感情不錯,可惜啊…大筆的網貸壓在你身上,眼看著就要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了。我不知道你是幡然醒悟還是逃避現實,你想到用自殺來回報你的家人…當然,你覺得拿自己的命,換你全家人幸福美滿,你的犧牲精神會讓你啊家人擺脫現在的困境。”
方星河點點頭,根本不管林文富有什么反應,她繼續說:“不得不承認,你最后的一手確實可以為你的家人帶來巨大的財富。只是,你活得財富的方式傷害了我的家人我的孩子,我自然不能讓你得逞。你的妻子孩子以及您的父母正千方百計賣房籌錢。西城區錦華花園二十三幢二三零四房間,我想你應該不陌生吧?知道他們為什么賣房嗎?準備給受害人家屬賠償,同時,警方在監察了你家人包括親戚朋友的所有銀行賬號,如果這期間有不符合正常收入的大筆款項進賬,賬號就會被凍結,你說,在你半死不活的時候,警方全面監查的時候,你的金主還敢如約付你買兇的錢?”
床上的人在她這些話之后,終于動了動身體,原本木然不動的表情,也有了反應,他的頭動了動,看向方星河,“你…”
“你為了你的家人愿意不折手段、甚至為了他們愿意去死。我也一樣,”方星河依舊淡淡的說:“我還是一個母親,一個母親為了孩子,可以做任何事,包括殺人。我不妨告訴你,我的孩子只要受到一點傷害,你的家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這個人,最喜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傷害了我的孩子,那么對不起,只要我的孩子受到任何傷害,你的孩子就會受到加倍的報復。更別說,我有錢,我不需要我動手,我也可以讓人動手…”
“你…你…”林文富動了下,身體被綁住,手腳還被拷了手銬,根本掙不脫。
方星河繼續說:“你是不是有個女兒?叫林小婉還是林小娃來著?我看過照片,長得挺漂亮。你是不知道,現在有很多變態很喜歡小女孩是嗎?”
“你…你敢!“林文富在聽了方星河的話后,猛烈掙扎起來,僵硬又瘋狂的想要掙脫,猙獰地看著方星河,嘶吼道:“你敢!你敢!”
方星河站起來,走到林文富能看到的位置,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笑道:“我當然敢,你一個將死之人,拿什么保護你的女兒?你傷害別人孩子的時候,就該想到你自己也有孩子。”
方星河說:“你今天躺在病床上,明天會聽到海洲發生了一件讓全城人替一個林姓小女孩可惜的事,他們會瘋狂辱罵一個精神不正常的變態,但是警察卻會因為對方的精神病不能收監。那個小女孩的照片,會被人同情惋惜,會被人以保護、募捐、幫助的名義,出現在網絡上,被打了馬賽克的眼睛下,是小女孩可愛的笑臉…”
林文富瘋狂的看著她,眼睛似乎要流出血來,他張了張嘴:“你…想知道什么?”
“那個被你半途放下車的孩子,現在在什么地方?”方星河問。
林文富沉默了半響,才開口:“我不知道…”
方星河冷笑一聲,她慢慢站起來,冷冷道:“你會知道的。”
說著,轉身就要走。林文富一下急了:“我這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一定要把兩個孩子分開,說這樣…你們的視線就會被轉移,就算你們找到了其中一個,總歸還是會丟一個。”
方星河還是沒說話,依舊看著他,目光冷冷的地,像是沒有感情。
林文富努力回想著:“我沒騙你!我,我就是按照他們的吩咐,他們都有全程指揮,走什么路線也是他們布置好。就連自殺的路線,都是他們設定的…我知道,他們目的就是要抓孩子,原本說最好抓三個,后來我接到指示,讓我立刻發車…我開始以為他們是為了錢,后來我發現他們不是為了要錢,也不是為了想要干什么,他們似乎就是單純的想要帶走孩子…我以為,你們是他們的仇家,他們在報復…”
“我的孩子在哪?”方星河只想知道這個。
林文富拼命回想,“…我真的…我…啊,我跟他們溝通的過程中,無意中聽他們提過一句,說是什么弄丟一個…好像說什么很多人間想要男孩,說是賣了還是扔給什么人…”
方星河開口:“你這個答案我不滿意。”
“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沒跟我說,他們只是讓我帶走孩子,我真的不知道…”林文富急了,“但是我聽他們的意思,是說要把其中一個孩子帶出去賣了…啊,對了,對了,他們還說過一句什么,說什么長子還是老子丟過,讓這個小的也丟了之類…他們不讓我聽,我就是從他們只言片語里猜的,而且,我一個不想活的人,我真的也沒管那么多…你不能傷害我的孩子,她是無辜的!”
“你給我這樣一個答案,再告訴我你的孩子是無辜的,那么,我的孩子就是活該?”方星河笑了一聲:“林先生,你這個邏輯可真感人啊。”
此刻,林文富有限的大腦拼命想著自己能想得起來的所有事,“口,口音!那個說賣出去的人,說話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護士長從外面進來,什么話沒說,過去要林文富打針,方星河順勢站起來,只是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到門口,拉開門,對門口的警察說:“病人說,他現在想跟警察交待情況。”
門外守著警察一聽,立刻聯系上級,用最快的速度對林文富問詢。
方星河給年伯同打電話:“年伯同!”
電話里,年伯同的聲音很鎮定,“星河,牛崽還好嗎?”
“嗯,還好,就是有點黏人。”方星河說:“其他還好。年紀還小,忘得也快。你現在在哪里?”
“根據線索,我們正在追蹤對方車輛路線,對方應該已經出城了。別擔心,我會帶著迪倫回家。”年伯同怕她擔心:“別怕。”
“我不怕。”方星河說:“我剛剛從那個出租車司機待的病房出來,他跟我說,他曾聽到有兩個人討論過,說要把兩個孩子分開,其中一個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另外一個他們帶走,似乎…想要復制曾經你被人弄丟的過程。”
年伯同握電話的手緊了緊:“呵,好遠大的目標,我受過的苦,還要讓我的孩子再受一次?海洲孟家的人?”
暫時誰都不敢說,畢竟,孟家的人眾多,關系錯綜復雜,且不管是哪一個,從哪個方面來看,都不可能有人喜歡年伯同。
“現在說這個還為時過早。司機并不知道對方是誰,對方一直電話遙控他行動。”方星河說:“現在來看,閻肅的電話被人操控極有可能,否則,也不可能所有的巧合都湊到了一起。”
年伯同應了一聲:“我知道。那人還說了什么?”
“還說那個提到把孩子賣掉的人不是本地人,說話帶著口音,我猜測,那個人是不是知道某個門路?”方星河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迪倫帶走的接頭人,會不會就是那個有門路的人?找到他,就可能知道迪倫會被送到哪里。”
年伯同沉思了一下,才說:“如果他們只是為了賣掉孩子,那就說明迪倫的安全暫時沒有問題。如果他們有人打電話要贖金…”
方星河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我沒接到!”
“嗯,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我剛剛通知了爸媽,他們已經調動了所有的人力和人脈,同時也在一路跟警方聯絡,已經開始全面設崗查處了,我相信,很快會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