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茶葉么?泡點茶,他不喝酒的…”
林北一邊碎碎念,一邊拄著拐,在控制中心走來走去,翻箱倒柜的試圖尋找些什么。
一旁的座位上,張東辰昂首灌了一口辛辣的勾兌酒水,聽到林北的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茶葉?你怎么不要鮮榨果汁呢?”
“鮮榨果汁也可以呀,有什么好東西趕緊拿出來吧,別藏著掖著了,過了今天你還指著吃是怎么著?”
林北嘟嘟囔囔的說著,聽的張東辰一陣的不耐煩,打從監測到王學斌飛機信息一直到現在,林北的嘴巴就一直沒有停過哪怕一秒。
“…我說你消停會兒成不成?就這么最后一會兒了,讓我清凈清凈能不能行?”
“…不是,我跟隊長十來年沒見了,我想找點好東西招待招待怎么了?”
“別費勁了,再怎么著該死還是得死,除非咱們改變計劃,能提前把他干掉!
現在第四小隊就在外邊,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其他的就交給命運吧,生就是生,死就是死,一把年紀了,有什么看不破的?”
聽到張東辰的話,林北整個人微微一頓,變得落寞了下來,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來到張東辰的旁邊,搶過他的酒壺,猛的灌了一口。
“…我不是看不破…我只是…事到臨頭…有些不敢面對他而已…我…”
‘嘭嘭!嘭嘭!’
“…槍斗術的基礎是CAR中軸射擊技術與莫桑比克射擊法,還有就是跑酷與無限制格斗!
當你能夠將這些融入本能,再加之謹慎的戰術思維輔佐,近距離搏殺中沒有人是你的對手…”
伴隨著熟悉的聲音越來越近,控制中心里,林北與張東辰的身子也越來越僵硬起來。
‘叮咚!’
門鈴聲響起,僵在原地的二人身形立時一震,對視一眼,齊齊站起身來…
‘叮咚!’
又是一聲門鈴聲響,二人終于反應過來,張東辰抿著嘴,倔強的站在原地不肯動彈。
林北見此,無奈的深吸了一口氣,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向著門口處走去。
門外,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血跡的王學斌,在朵朵充滿著怯懼與茫然的目光中,隨手將雙槍塞到了她的手里。
“…這兩把槍是我自己刨制的,九毫米口徑,彈容量171發,空槍重500克。
因為我喜歡用壓手的,所以加了配重,后坐力也特意調大了一些,你要是不喜歡的話可以自己修改,我教過你的…”
大門打開,王學斌話音一頓,緩緩扭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表情愈發忐忑不安的林北,微微挑眉,沒再說話,徑直走了進去。
控制中心里,氣氛沉默到壓抑,無論是林北還是張東辰,都有千言萬語想要傾吐。
但當看到那個蒼老但偉岸的身影的那一刻,卻不知為何,所有想要說的話,全部堵在了咽喉,吐不出,咽不下,無比的煎熬。
“…說啊…怎么啞巴了?
你們費了半天勁,算計一個接著一個來,不就是想要讓我踏入你們的地盤么?
現在我來了,你們倒是說啊?”
一把將張東辰推開三步遠,端身坐在了控制中心的最中央,那儼然的氣勢,仿佛他本來就應該坐在那里似的。
扭頭看了一眼仍舊站在門口的朵朵,又看了看她身邊訥訥的林北,花白的眉梢高高挑起,身子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十五年前,你、我還有老韓咱們三個一起參與的上海救援,朵朵也是咱們三個一起救出來的!
之后收養她的建議也是你提出來的,我知道你是想要通過她來牽絆我,但看在咱們過命交情的份兒上,我沒有拒絕!
怎么?
我的交情就這么不值錢?
連一句真話都換不來?
你現在當著我的面,再給我說一遍,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她父母的死因!”
看著王學斌威嚴肅穆的面孔,林北的身軀忍不住顫抖起來,額頭上的汗大滴大滴的留著,嘴巴嚅囁了幾下,沒能說出一句整話…
而林北的身旁,朵朵呆滯的望著被自己一聲聲稱作爺爺的人,踉蹌了兩步,靠在閉合的門上,一手捂住了嘴巴,哽咽起來。
一雙腫的不像樣子的眼睛凝望著林北,聰明的她早已聽明白了王學斌話中的含義,但她不敢,也不愿相信,仍舊抱有一絲希望…
萬一爺爺的話是假的呢…萬一呢…
王學斌的身旁,看到眼前這一幕的張東辰,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上前一步,看著王學斌的側臉,咬牙開口說道:
“…王隊長,是我…”
“你?星辰?哦…不,現在改名叫黑洞了,怎么?星辰死了?”
感受著王學斌若有實質的目光,張東辰忍不住側過頭去,猛的吐出一口濁氣,仰起頭望向了皎白的天花板。
“…死了,多少弟兄都死了,彪子、小炮、二蛋、刺毛,全都死了…我也死了…”
說著,張東辰終于有了勇氣,低下頭來,一雙猩紅的眼睛,滿滿的說不完的委屈。
“…大隊,你是知道我的,我老張什么時候怕過死?多少次沖鋒我全都是沖在最頭里!
可是…可是…可是隊長…我們冤啊…都白死了…”
張東辰哽咽的咆哮起來,就像一個委屈的孩子。
“…聯合政府他媽的不地道!兄弟們沒死在戰場上,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罪名是屠殺平民,流放!!!
他媽的,殺了一百六十多人的恐怖分子是平民,我們擊斃了二十二個恐怖分子的特戰隊變成了殺人犯…
流放啊!!!活活凍死的!!!
隊長!!!那個時候你在哪啊!!!”
張東辰哭喊著,咆哮著,一雙拳頭攥出了鮮血,滴落在地,凄然炸散…
望著這一幕,王學斌原本肅穆的面孔漸漸變得落寞了下來,抬頭深深的凝望了他一眼,輕嘆一聲,惆悵的說道:
“…抱歉…”
“不用說抱歉!”
沒等王學斌說完,張東辰便徑直打斷了他的話,一雙紅彤彤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搖頭說道:
“這不是你的責任,也沒有人怪你,只是,我,黑洞,他們的指揮官,我要為他們報仇!
我等了二十多年才等來這么一個機會,隊長,你不要攔我!”
聽著張東辰沙啞的嗓音,王學斌輕閉雙眼,深深的吸了口氣,扭頭看向了已經不在顫抖的林北,輕聲問道:
“…他是為了報仇,你呢,你也有仇恨?”
看到王學斌發問,林北仍舊忍不住一顫,但只是一瞬,他便仿佛豁出去了一般,咬牙低沉的說道:
“我沒有仇恨…我只想要…尊嚴…”
“…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