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悲喜交切
“呼zzzz…呼zzzz…”
響亮的鼾聲回蕩在飛速行駛的運載車上，副駕駛的位置，王學斌突然睜開了眼眸，瞳孔一縮，但只是瞬間，便恢復了原狀。
“…老韓，到哪了？”
“前邊是一個補給站，過了補給站，再有大約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呼”
王學斌長長的出了口氣，看向了窗外被木星染成了紅色的天空。
“…這邊距離木星近，大氣已經被俘獲了，空氣比較稀薄，你注意著點！”
聽到王學斌的話，韓子昂灑脫一笑，搖了搖頭，沒有說什么。
見到這一幕，王學斌微微沉默，輕嘆一聲，起身向后走去。
“…小伙子們，都醒醒，前面到補給站了，有需要吃飯的、上廁所的都盡快，都起來活動一下，再有二十來分鐘就到目的地了！”
王學斌剛開口，車里所有的人全都瞬間驚醒過來，緊著手中的槍械戒備的左右看了看，反應片刻，這才放松下來。
一泄氣，整個人靠在略顯擁擠的椅背上，仰著頭，用力的掐著自己的太陽穴。
沒辦法，這種緊張條件下，哪怕有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可以休息，但仍舊難以緩解身心的疲勞。
但無論多么痛苦，所有人包括朵朵與劉啟在內，始終沒有任何一個人抱怨過哪怕半句。
所有人都在壓榨著自己最后一絲精力，只求這奮力一搏…
“…培強！你那邊到位了么？”
空間站里，劉培強呆呆的坐在控制室的座椅上，眼中布滿了血絲，陡然聽到通訊器中有聲音響起，立馬回過神來，抓起通訊器，沉聲回道：
“王叔，我一直在！”
車里，叫醒了所有人，回到副駕駛落座的王學斌，端著剛剛沏的熱茶，雙眼看著韓子昂熟練的停車補給，隨意的問道：
“…現在全世界的發動機重啟任務完成的怎么樣了？”
“…發動機…”
聽到王學斌的吩咐，劉培強趕忙來到信息平臺前，伸手點了幾下，調出了任務平臺的情報信息，眼神一亮，略顯激動的說道：
“…百分之九十的轉向發動機已經維修完畢了，只剩下您和我爸要去的蘇拉威西那一批了，還有隊伍在繼續救援！”
車里，聽到了劉培強的話的隊員們，全都松了口氣，露出了喜悅的表情。
李一一更是把玩著兩個火石模型，看著個人終端，激動的說道：
“…快了快了！全球的戰備力量都在行動！我們就快贏了！”
李一一說著，還將任務通報語音投放到了車上。
“…jp04102救援隊，已重啟大阪三號發動機！”
“這里是18903，喀什一號發動機重啟完畢！”
“rn212中隊報告，索契一號發動機重啟成功！”
“no01301特種救援小隊，都靈二號發動機重啟完成！”
一聲聲的匯報，宛如一聲聲勝利的號角，振奮著所有人的精神，就連前去補給的韓子昂，疲憊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呵呵的表情。
“嘿嘿，咱們五分鐘就好，有去廁所的快去，等到補給補充完畢，咱們馬上出發！”
“好！”
“哈哈，就剩最后一哆嗦了！干他丫的！”
所有人都很開心，哪怕是王磊那張黢黑的臉，也難得的露出了喜悅的表情。
“…贏了…”
“…贏了？呵呵…”
座位上，靜靜的看著他們撒歡的王學斌，沒有掃興的意思，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再次拿起了老舊的個人終端，習慣性的劃拉起來。
注意到王學斌的動作，韓子昂臉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出來，只是抿了抿嘴唇，仰頭望向了碩大無比的木星，神情落寞了下來…
“…韓老，快好了么？”
“呃…快了，快了，百分之三十六了，馬上就好！”
興奮的隊員們，沒能發現韓子昂的笑容已經變得有些牽強，唯有王學斌，聽出了他說話聲中的異樣，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二人四目相對，只是一瞬，便清楚的理解了對方的眼神中的含義，輕閉雙眼，默默的點了點頭。
‘呼咧咧…’
突然之間，一道撕裂風聲的巨響傳來，眾人舉目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前方升起了一道通天徹地的幽藍色光柱。
“…那邊…那是蘇拉威西三號發動機！”
李一一激動的喊著，運載車旁，王磊眼神復雜的望著前往，嘴里輕聲呢喃道：
“…飽和式救援，有人趕到我們前面了…”
聽到了王磊的話，17111小隊的幾位幸存的隊員們，齊齊沉默了下來。
如果當初的杭州，有人能夠趕到他們前邊的話，那一切會不會…
“怎么會這樣？！？！”
一聲驚呼，打破了沉寂的氣氛，隊員們紛紛扭頭看向了臉色慘白的李一一，皺眉沉聲問道：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指數沒有回升？”
眾人沖了上來，圍著李一一站成了一個圈，緊張的盯著他，大聲問道：
“冷靜點，到底發生了什么？”
座位上，頹喪的放下了手中的個人終端，沖著幾人慘然一笑，有氣無力的回答道：
“…地木距離還在縮短，所有未損壞的發動機已經全部恢復了工作狀態，但他們提供的推力，并沒有使我們逃離木星的引力…
也就是說…我們失敗了…”
剎那之間，空氣陡然一靜，原本的喜悅與悲傷都已不知所蹤，唯有無盡的茫然，徘徊在所有人的心中。
“…不是…我們…不是…我們應該成功了呀…怎么會呢…”
空間站里，劉培強呆呆的坐在那里，聽著耳畔小玉的機械音，身子微微的顫抖著。
“緊急預案啟動的0.42秒后，小玉便已推演出全部的結果，聯合政府已知悉，但仍竭盡全力組織救援！
這是一場注定徒勞的救援，空間站的撤離，便標志著任務的失敗！
三小時后，地球將會突破木星的剛體洛希極限，進入無法逆轉的解體過程，小玉將進行全球播報：
“這里是“領航員”空間站，現在面向全球做最后播報，在過去的三十六小時里，人類經歷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生存危機。
在全球各國一百五十萬救援人員的拼搏和犧牲下，71的推進發動機和100的轉向發動機被全功率重啟，但遺憾的是，目前的木星引力已經超過全部發動機的總輸出功率。
地球，錯失了最后的逃逸機會…”
運載車上，隊員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除了朵朵小聲的哽咽聲，便再也沒有任何聲響。
韓子昂補充完補給，卸掉了補給槍，抖了抖身上的雪花，默默的走上車來。
坐回駕駛位，關上了車門，抬手用力一拍，開啟了啟動鍵。
“…隊長…”
“嗯！”
王學斌點了點頭，抬手指向了蘇拉威西三號發動機。
接到命令，韓子昂微微頷首，面色無比堅毅，用力的踩下了運載車的油門。
副駕駛位上，王學斌扶著把手，緩緩站起身來，扭頭環視了一圈東倒西歪的隊員們，揚起花白的眉梢，狂放不羈的說道：
“…人工智能說咱們的任務失敗了，但是，我王學斌執行任務，結果從來只有兩個字，那就是成功！
除了成功，別的結果我不接受！！！
哪怕是人工智能說的也不行！！！
今天，我王某人打算跟這個人工智能掰掰腕子，看看是我王學斌硬，還是她人工智能強！
現在我以00101特種救援小隊隊長的名義，依據《流浪地球緊急救援法》第二十三條第一款之規定宣布，你們，被征召了！
全體人員歸于一號小隊命令，協助我完成最后的特種救援計劃！
有沒有意見？”
車上，所有人呆呆的看著王學斌，沒人說話。
見到這一幕，王學斌瞇起雙眼，一雙犀利的眼神宛如刀劍一般，直刺每個人的心田，霎時間，眾人心中便是一寒。
直到此時，他們才真切的意識到，原來他們從來都沒有真正見識過那個看起來個性滿滿的王大爺的真面目。
而如今，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王學斌，才符合他們對于那個縱橫全球，任務完成率百分之百的一號小隊，傳奇隊長的全部印象！
“回答我，有沒有意見？”
“…沒有…”
“大點聲！！！我聽不見！！！”
“沒有！！！”
拼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