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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論政大會(三)墨子楊朱

  墨家學說源于墨子,是諸子百家唯一無法確切形容的學說。

  孔子學說以儒為名,老子學說以道為名,商鞅韓非等人的學說以法為名,唯獨墨子,他的學說是以創始人的名字命名。

  因為其思想太過超前,難以歸納!

  自墨子死后,墨家三分,齊墨、楚墨、與秦墨。

  齊墨繼承了學術,在稷下學宮傳道,但已經式微不已。

  楚墨繼承了俠義,他們仗劍直行,扶危救困。

  秦墨繼承了技術,這一派心心念念的就為創造一個大一統的國家,借此實現墨子的學術思想。

  元宗是當代墨家矩子,是上一代墨家矩子孟勝的傳徒,說是墨家矩子,其實就是一個光桿司令。

  齊墨蝸居稷下學宮,不問世事,楚墨的首領現在是春申君門客,秦墨更是成為了官方組織,唯秦王命是從。

  所謂墨家,其實已經名存實亡了。

  “方才梁兄所言,治政當以仁愛、以禮樂,在下認為不然,此道不足為憑,所謂仁愛實為大偽之言!

  禮樂之道更是禍亂之源!”

  元宗此言一出,梁子正眉頭一皺,但是沒有出聲,耐心聽著。

  元宗環視一眼,繼續說道:

  “方今天下動亂難平,若欲治政,必細察動亂之源。

  如醫者治其疾,不知疾之所起,何以攻?

  方今天下之象,國相攻,家相篡,人相賊!

  此象何因?

  在君不惠,臣不忠,父不慈,子不孝!

  此因何理?

  蓋強執弱,眾劫寡,富辱貧,貴傲賤,詐欺愚!

  若欲解此大弊,必兼相愛,交相利!

  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

  元宗在臺上滔滔不絕的闡述著墨子的思想,底下卻都皺著眉頭,這個學說在現在這個時代,遠不像梁子正的儒家那樣那么令人易于接受。

  墨子的思想自從秦國一統以后,就漸漸消亡了,只有他那俠義精神留存在了人們心里。

  墨子的思想是什么?

  儒家與墨家都在推崇愛,但儒家講的是仁愛,墨家講的是兼愛。

  仁愛是有等級的,對于花草樹木,我們要愛,但是不必施與仁,對待百姓,我們要施與仁,而不必施與親,親是最高等級的愛,是留給家人的。

  因此儒家才會推崇以仁孝治國,因為他認為孝順的人必然是仁愛的人,仁愛的人必然是一個忠誠的人,君父君父,君者父也!

  孔子推崇的是周朝,因為那時候諸侯與共主的關系就是有親緣關系。

  在孔子看來,要想天下大治,最好回到西周時期,要是實在不行,東周也湊合。

  墨家所講的兼愛與仁愛不同,這是沒有等級的愛,是平等的愛。

  儒家講究先愛親人,再愛家,之后愛國,最后在分一點給蠻夷。

  墨家追求的是平等,愛別人要像愛自己,愛別的國家要像愛自己的國家,他反對戰爭,反對持強凌弱,反對弱肉強食。

  他推崇的時代要更早一點,是堯舜禹時代,一個禪讓制的時代,一個平等的時代。

  當然,還有一個更遠的,那就是道家學說!

  “彩。”

  元宗說完,大家雖然都不認可,但還是保持了基本的尊重。

  元宗見此也不在意,墨家式微久已,早已不復當年風光,他來此處也是想要宣揚名聲,為將來統一墨家做一些準備。

  順便向天下宣揚一番,墨家還未曾消亡!

  “二位言論,在下實難從也!”

  果不其然,他剛剛說完,還沒等梁子正反駁,就有人站起身來說話了,而且一桿子將剛才的二人全部打翻。

  王學斌身旁的紀嫣然放下了筆,起身說道:

  “尊駕若有高論,還請登臺宣講!”

  臺上的元宗與梁子正也是點頭稱是,將臺上讓了出來,都沒有入座,而是站在一旁觀看。

  這人大步走上前臺,也沒有行禮,直接開口說道:

  “二位所言,未免大而化之了,所謂兼愛、仁愛,不過空談而已!”

  上臺的人沒有自我介紹,直接就開始說了。

  “二位先生一位談仁愛,一位談兼愛,夸夸之言,實無所益!

  此乃以私奉公,實不可取!”

  這話一出,大家可不僅僅是皺眉了,紛紛開始議論起來。

  臺上的人不以為忤,繼續說道:

  “拔一毛而利天下,此事不能為也!”

  王學斌一聽這話,知道這道家楊朱學派也來湊熱鬧了。

  一旁的紀嫣然也皺著眉頭,起身問道:

  “不知先生如何稱呼?在下記書立說需得先生之名號!”

  臺上那人聞言一笑:

  “我是楚國鐘陽,越紀氏有禮了!”

  報完來歷,繼續說道:

  “二位先生所談均是損私而奉公,禮樂也好,兼愛也罷,皆不可取!

  損私奉公?

  決不可為!

  今日拔一毛可利天下,大家可愿奉之?”

  說著說著,鐘陽問起了問題,臺下諸人大都紛紛點頭,只有極少數人猜到了他的意思,王學斌就是其一。

  紀嫣然看到端坐不動的王學斌心里納罕,于是湊過身來,悄聲問道:

  “先生怎么看待這一問題?”

  紀嫣然沒有注意的是,場中有相當大的一部分人,注意力在這個姑娘身子上,她一動,大家的注意力也跟著動。

  看到她跟王學斌耳語,紛紛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王學斌身上,或蔑視,或嫉妒,各種各樣的視線打在王學斌身上,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

  王學斌嘴角微微一諷,也不在乎其他人的視線,湊到紀嫣然耳邊說道:

  “楊朱學說確有可取之處,一味的以私奉公確實不可為,聽吧,他的論述還沒完,應該還有下文!”

  果不其然,王學斌話音剛落,鐘陽便繼續問道:

  “拔一毛而利天下,諸位認為可取?那好,假濟我斷諸位一指,奉上公侯之位,諸位可愿斷之?”

  臺下還有人點頭。

  鐘陽也不在意,繼續問道:

  “那斷一腿而奉一國呢?”

  到這個時候,點頭的人已經極為稀少了,但還是有幾個點頭的。

  鐘陽見此,點點頭,贊嘆的說道:

  “一腿換一國,惠也!

  再問一句,若!斬君之頭!以天下奉之,君可愿乎?”

  臺上臺下寂靜無聲,在點頭那就是真傻子了。

  鐘陽見此憤怒的說道:

  “拔一毛而利天下,不與也!

  悉天下而奉一身,不取也!

  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以百姓之利以奉天下,不可取!

  以天下之利以奉一身,更不可取!

  天下大治?人人不拔一毛,而天下自昌,何許治也......”

  鐘陽在臺上宣泄著情感,臺下一片寂靜。

  鐘陽所言是道家的楊朱學派。

  道家一共有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就是楊朱之學,第二階段是老子之學,之后就是莊子之學。

  三種學說均有不同,但是一致的觀點就是無為而治!

  道家推崇的是太古伏羲時代,那個時代的人們自給自足,所謂統治,上如標枝,民如野鹿,統治者無為而治,百姓放而自得。

  認為天下就是被這群充滿欲望的統治者和百姓給鼓搗壞了,要是統治者少做點妖,大伙少來點欲望,世界自然會變成大同社會。

  楊朱學派與墨家學派曾經盛極一時,但是后來都衰落了,墨子好歹還留下了述作,楊朱連述作都沒有留下,只能從其他人的著作里窺的一鱗半角。

  因而王學斌聽得頗為用心。

  鐘陽論述完畢,臺下安靜一片,都皺著眉頭思慮著楊朱學說的精神,思慮著其中的可行性。

  戰國時期各國紛紛變法,這些國家變法大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打壓貴族。

  貴族要是想要保持自身的榮耀,那就必須于國有功,因此這些公子們也不是不學無術之人,都有著良好的教育。

  有足夠的能力分辨學說的好壞。

  就在這時,一人站起身來,大聲喊道:

  “彩!”

  其他人一聽,知道自己失禮了,也紛紛附和起來:

  “彩...”

  只不過這回的聲音拖拖拉拉的,一點都不痛快。

  站起身的那人向前走了兩步,抬手一禮,面色感嘆的說道:

  “先生此言令在下茅塞頓開啊!先生大才,當請上座!”

  說著,扭頭看向龍陽君,說道:

  “龍陽君,今日乃是論政大會,論證之人皆是大才,可否居于上座!”

  廳堂之中霎時安靜了,變得落針可聞,大家的視線紛紛集中到龍陽君這里。

  龍陽君端坐于坐上,面色不變,定定的看著來人,沒有說話。

  龍陽雖然沒有發作,但是他身旁的王學斌卻能感覺到,他桌子下的手緊緊地攥著拳,不住地顫抖著。

  這是對龍陽的蔑視,是對論政大會的蔑視,也是對魏國的蔑視!

  這時,紀嫣然起身了,她容姿秀麗,不慌不忙的說道:

  “尊駕說的是,是在下考慮不周了,來人,搬三張案幾,置于臺上,供幾位先生落座!”

  身后的內侍,躬身稱是,剛想去搬案幾,那人卻擺了擺手,說道:

  “何必如此麻煩...”

  一時間,氣氛凝固了,大家都能聽得出此人言外之意,就是沖著龍陽君來的。

  王學斌微微抬頭,一雙耷拉著眼皮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來人。

  “你,是何人?”

  來人嘴角微微一勾,傲然說道:

  “楚國,李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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