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絕句

　　今日兩人到店里來的特別早，雁翎前腳一走，扈三娘感到有些后怕了，因為這件事瞞著邢娘子，她招手喚過來兩名女侍衛，悄聲吩咐她們去確認一下子。

　　很快兩人回來對她說，“翎妃娘子帶著十五個人去了城東，是澉浦鎮方向。”

　　侍衛們并不知道雁翎耿耿于懷的那點兒事情，但扈三娘知道，瞧瞧她帶走的這點兒人，可別半路去打秦會之，拿著打王氏可能還差不多。

　　扈三娘表面上故作鎮定，心中暗道，“秦會之是那么好打的？金國看押他的守衛不也被他殺死了，秦郎中今非昔比，又帶了不少的人隨行公干，到最后，弄不好雁翎也只有個康王府的名頭可以拿出來自保了。”

　　西岳大軍的右軍張憲都統制帶著夫人入京，面見太上述職，眾官員們剛剛得知了消息，張都統制已經和夫人進了天眷大宅。

　　道君皇帝取消了早朝會，當日不必上班的官員們聽說大宅在辦家宴，專門宴請張都統及夫人，官員們都不必出席。

　　道君從大宅派人遞信過來，不必驚動孟太后，請邢秉懿和田春羅馬上過去，邢秉懿低聲對田春羅說，“六姐回來了！”

　　安康整座城都動起來了，尹待檄事先已經派人出城，到事發地周邊搜尋，但沒有斡妃的一點消息，康王一回來，能動用的人就多了。

　　康王在昏迷中，尹待檄便和燕妃、岳大帥、王彥說這件事，一聽直到此時還未見斡勒妹的尸首，康王就蘇醒了，“把所有人都派出去給我找！”

　　王彥升了四州經略使，這件事他責無旁貸，人沒進城便帶人去了事發地，尹待檄說，“那片地方早就找過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老夫都不抱希望啊！”

　　岳大帥也要去，康王對他道，“大帥你不必去了，完顏宗翰出兵河淮了，右軍張憲偏偏和六姐去了臨安，吳芍藥和王妟在郾城呢，你速去郾城接手軍務，務必把吳芍藥給孤換回來！”

　　他對岳飛說，“劉大帥在陜西還未回，河淮的北岳大軍和西岳大軍的作戰指揮暫時就由岳帥全權兼顧，萬事要以大局為計，大帥可以不必事事向孤請示。另外，大帥要抽空給我找這個兇手，找到了也不要留情面！”

　　至于在安康找人的事情，只有靠康王和余娘子、岳云岳雷這些人去做了。

　　岳飛來安康沒帶多少人，兩百人都給吳娘子帶去了郾城，他要先去襄陽然后去郾城，臨走專門向康王請求，帶走了康王弄出來的那架木制沙盤。

　　河淮的戰事更屬重中之重，大宋的重兵都在河淮，如果河淮失利了，不但意味著宋軍失去了主要的作戰力量，也失去了鞏固江防的前哨，失去了物資和兵源籌備基地，墾荒后馬上在開春便可收產糧的荊州也將不保。

　　這樣的結局要造成人心動搖，連剛剛在陜西的勝利也彌補不了，完顏宗翰往河淮一站穩腳，臨安去陜西只能繞走四川了。

　　康王說的明白：找斡妃是他的家事，河淮作戰是事關國運的大事！速速把吳芍藥換回來也是事關國運的大事！

　　岳飛明白，康王這么急匆匆的讓他走，連他去郾城后大致的作戰構想也沒功夫細聽，一是事態緊急，二是康王殿下相信他。

　　臨走時他把岳云和岳雷叫過來叮囑了一下，“為父不在身邊，你們凡事要多出力，以對的起殿下對你們的栽培。”

　　兄弟兩人連忙應承下來，岳大帥飛馬往襄陽去了。

　　事發時，兩個陪同斡勒妹外出的使女被叫到康王面前來，她們是臨時從金州城中挑選出來到康王府做事的，連日來提心吊膽，斡妃遇難令她們個個都很憔悴。

　　康王說，“你們怎么要跑那么遠，要吃金桔在城中哪里買不到？”

　　一個使女此時看上去很害怕，紅著眼睛回稟說，“我們也是這么和斡妃娘子說的，斡妃執意去，我只好報告了尹先生，尹先生還給派了七八個人隨同。”

　　另一個使女補充說，“斡妃說要出去散散心，她說安康離著戰場還遠呢哪會有事，斡妃娘子想喝自己摘的桔子榨的汁，我說這個季節還在樹上的已經很少了，都掛在人們不愿意上去的地方，斡妃娘子一聽就更要去了。”

　　這是兩天前的事。

　　那時候康王和余麗燕正在返回的半路上，此時屋中物事依舊，人已經不見了。康王去陜西沒多長時間，但對于一個獨自等在府中的人來說，這段時間已經夠久了。

　　斡勒妹在府內百無聊賴，被子也未疊，鹿袋扔在床上，那本常看的詩集扔在書案子上隨意的放著，里面夾著那把角梳。她非要去城外登山采桔，其實出城幾里遠就有，沒有必要跑那么遠。

　　桌案上有她這些日子寫的幾頁詩箋，墨跡看上去還很清新，康王拿起來看，其中的一首寫的是一首絕句：

　　雨陷燕山馬，

　　冷顏承跪拜，

　　辜負是郎官。

　　這是她寫的在燕山以北的海邊同康王的偶然相遇，當時趙構突遇金國西路副元帥婁室，上岸摸著黑參見過四王妃。

　　趙構將這頁詩遞給余麗燕，余娘子接過來看了鼻子一酸，當時眾目睽睽，余麗燕和斡勒妹都在旁邊站著，看到一個小小的蒲里衍上前行禮，余麗燕那時都沒怎么在意，同樣也是漫不經心，誰又知道他就是康王趙構。

　　隨后趙構又默不作聲的遞過來另一首，對她說又是一首絕句，余麗燕接過來看，只見上面寫的是：

　　更遲鹿袋空，

　　鬢亂角梳扔。

　　憶念康王枕，

　　揉床怎忍撐。

半夜她在寫這個的時候已經很困了，鹿袋里的水變涼了，想要躺一躺發現那張床很亂，因為康王在那里躺過所以不想把它撫平，她寫了第三首絕句　　王師出棧道，

　　鐵劍入林層。

　　夢淺轤頭響，

　　疑開陜北城。

　　夢很淺，傳來城中夜汲的轆轤聲，第四首又是絕句，余麗燕看完了眼淚嘩嘩的，斡勒妹你寫什么不好為什么一連四首絕句，難道寫的是絕筆嗎？

　　我愛金桔露，

　　枝存野嶺間。

　　不知登峻處，

　　可否望秦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