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子夜

　　勸降，知道杜公美嗎？投降后在大同做高官，美宅良眷金銀成箱。城上不為所動，說不認識此賊。

　　嚇唬，再不開門等我砸開后一個不留，城頭上反倒傳出笑聲來。

　　斜寶大怒，揮兵將胙城周邊村鎮滌蕩一遍，全都燒干凈了，子夜卻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黑影子偷偷潛入金軍營中，一把火燒了斜寶的馬草料，斜寶親自跳起來處置，這些當地人已經跑了。

　　金軍尾隨著追擊，將胙城拋開在身后，連下郭橋、陳橋、牟駝崗、通津關等鎮，又陳兵在汴梁城下呈包圍之勢。

　　南薰門下展開例行的勸降，又說到杜公美，美宅良眷金銀成箱，怕死有什么不好，杜公美當年就怕死，你看如今——還怕死——怕死的太早這么大的福份難以消受的完。

　　城頭上很快便有一人現身，居高臨下，斜寶看他的面目很模糊，原來他就是重昏侯，和當年惶惶不能終日的樣子出入太大了。

　　重昏侯回答他的居然是一箭，箭直飛到斜寶的馬前墜地，斜寶被重昏侯這個準頭小小的吃了一驚，心中納罕不已，變得鄭重起來。

　　讓他就此硬攻汴梁城，寶山大王拿不準主意，問大勃極烈到哪兒了，手下說大勃極烈都元帥大軍已到大名府，被楊忻中和一支義軍糾纏中，正在想辦法肅清。

　　寶山大王忍住內心的急躁，想辦法籌集馬料，很難籌得，各地村居幾乎都是空殼子，人也沒有，里面顆粒皆無。

　　斜寶說房子可別再燒了，可以省些帳篷。

　　他自己在城南敵軍箭支的射程之外，選擇了一處高岡扎下先鋒大帳。

　　南薰門上，王德陪趙桓親自觀敵，城下層層的敵寨，但趙桓死死的只盯斜寶的那一座，他贊嘆劉平叔料敵之準，寶山大王寨果然駐扎在了劉大帥預先設想的那個地方。

　　城頭上三具八牛弩一次可以齊射二十四支鋒利的標槍，每支標槍穿透一頭大象都沒問題，劉大帥走了，八牛弩一直給趙桓備著呢。

　　王德說，“行軍扎營的法則大都有章可循，岳大帥為步軍統制時，曾在南薰城下以數十騎踞著那處險要，卻胡虜萬人之軍。”

　　趙桓在大宅見過岳大帥一面，但極為匆匆，遠不如王德熟悉。

　　王都統說，“此人戰時驍勇精悍，謀時沉鷙有度，為人廉財信士，循循有如書生，動止合乎禮法，非我一家之妄言。靖康年孔彥舟、李成諸將潰為群盜，縱兵劫掠，岳統制獨屯兵于廣德境內，身與下卒同食，持軍嚴甚，民間無秋毫之擾，多有為其畫像立祠者。”

　　趙桓認真的聽了，又嘆九哥識人精準，問道，“這個寶山大王與他的哥哥珍珠大王設野馬相比如何？王將軍可否與之單打？”

　　王德說，“兄弟皆勇將，弟更勝兄長，那對金錘何止王某不敵，可能我軍中能敵之者少之又少…難道淵圣的八牛弩要給他送上不成？”

　　淵圣拿不定主意，“雷霆一擊好倒是好，但我還沒拿定準主意呢，機會就一次，區區一個寶山大王值不值我這二十四支弩呢？似乎射完顏宗翰才合我的意。”

　　王德道，“淵圣沉穩如此，是汴梁之幸啊。”

　　卻聽金軍在城下紛傳，大勃極烈都元帥已經甩開楊忻中和義軍的糾纏，暫且不來汴梁了，大軍沿東路向南平推直進，要直趨楚州。

　　淵圣糾結不已，在八牛弩跟前繞磨。

　　王德道，“斜寶既然已知淵圣在此，完顏宗翰早晚也會知道，我猜完顏宗翰不管先去哪兒，我朝的故都汴梁他早晚要來，淵圣何必多慮？再說他尚沒攻城，我們的重門疊垛還未試試他的兵鋒，八牛弩暫且留著無妨。”

　　完顏宗翰南下，汴梁就是斜寶。他還給趙桓出了個計策可以激怒金軍，激其來攻，我們可以憑城挫其銳氣，王德與趙桓悄聲說，“只要將一個人請到城頭上來觀敵，唐夫人…”

　　趙桓斷然道，“到汴梁以后情形已非臨安了，我已不便再使用此法，我是怕斜寶沒辦法我們，將遷怒于城外少量遺留的百姓。”

　　王德說，“那也罷，斜寶不舍得走早晚會主動來攻，不然他的糧草很快要跟不上，只要他攻城，微臣估計西岳三軍便該來了。”

　　淵圣心靜，自然可以想的遠，他與王都統說了自己的想法，完顏宗翰奔楚州去，一時恐怕沒有放棄河淮過江的打算，韓世忠是個難以逾越的障礙。

　　那么完顏宗翰就是要打個超大的迂回，最后還是要回到汴梁來。就是不知道陜西戰況究竟怎么樣了，康王九哥何時才能抽身東顧…

　　陜西。

　　渭河南北都是一片混戰，擺在渭橋鎮的五千宋軍步軍，在面向北的要路上設置縱深防御，另外五千人由呂世存連夜帶著南下，過渭河去援助張德遠。

　　浐水北流入灞河，過了浐水往東，這片難得的開闊地越往北越窄，王庶在近衛的保護下沖到高處四望，正北方兩河地帶戰斗最激烈。

　　有兩個金軍謀克率軍朝他橫沖過來，一下子將王庶的前衛沖散了，王庶的親軍趕緊收縮迎上補位，以長槍隊防護住王知府，弓箭隊勉強將金軍射退了。

　　方向不辨，步步遇阻，小批次官軍依托每一處村鎮與金軍較量，更多的人都在野地里廝殺，一個時辰后王庶竟然殺到柳林鎮來了，再往東面灞水河對岸又黑又安靜，他清點身邊人還有兩千四五百人。

　　王庶已有數次直面金軍，不得不親自投入搏殺，此時疲憊已極，又與一支數百人的金軍馬隊遭遇，混戰中，一支宋軍在都統制王俊的率領下前來接應，王庶高喊，“王俊兄，兄，兄弟在這里！”

　　看樣子王俊也沒有張德遠在一起，靠上前對他說，“我們中埋伏了，我猜張大帥一定在北邊！”

　　王庶問，“你怎么也和大帥失散了？”

　　王俊說，“我打前鋒，剛要過灞河伏兵就起來了，開戰便被人家分隔！”

　　兩軍合力向前，走不遠又一支金軍迎上來拼殺，王庶忙了一陣和王俊又殺散了，他怕的不是熱鬧，就怕戰場上突然安靜下來。

　　算算時間從接戰到此時已經過去了多半個時辰，曠野中依然像山呼海嘯一般，說明張大帥還沒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