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就做到極致,絕不會像張邦昌那樣半推半就,做任何事盡量別腳踏兩只船,最后常常讓兩邊誰都不待見。怎么樣?宋室到最后也沒饒過張邦昌,這就是前車之鑒啊。
他派侄子劉猊率重軍駐扎在開州,這是劉平叔進攻大名府的必經之地。
滑州緊臨著黃河,離劉平叔不過百里,此時在那里布重兵的話,挑釁的味道太重,九日之前他不想過分刺激到劉平叔,一切為了平穩登基,說偷偷的登基也行,說瞞天過海也行,等登了基要大干時,他再著重經營滑州。
而開州恰在汴梁至大名府的中途,進可攻退可守,是名符其實的要地,宋真宗就是在這里同遼國訂立的和盟。
如果再往上溯,漢元祐三年,郭威就是借著抵擋契丹從定州入侵的機會,領兵走到開州時被部下黃袍加身的,沒想到十年后,趙匡有樣學樣的,將這一幕在陳橋驛給郭威的后人重演了一次。
劉豫是元符年間的進士,肚子里有墨汁!郭威那次的契丹入侵有據可查,而趙匡的那次連契丹入侵都不存在!
但這還重要么?人們看的是結果。
就比如他和李儔,兩個人同樣是在金軍到來時選擇的歸順,但李儔在和州的歸順有點無奈的架勢,而他劉豫,則是用計殺死了力主抗金的大刀關勝,然后才歸順的。
做事就要做到極致,不然就沒有極致的榮耀和地位,不然就不是劉豫做了大齊皇帝而李儔只配做個監察御史了。
但劉豫也害怕,趙構得知這個消息后不會善罷甘休,宰相張孝純給他分析過立國后的形勢,宋國離他們最近的力量就是北岳的劉平叔,要重點防范。
劉豫對他說,“朕怕他嗎?他在汴梁多久都沒敢動一動了?蓋天大王和珍珠大王只帶著幾百人去了汴梁,這就是金人的膽量,我大齊與大金國唇齒相依,我有事金國必然來援救我們。”
張孝純道,“金人助我們立國,必然是看中了我們的力量,微臣料想只要九月九日的事一傳開,宋、齊必有惡戰,陛下宜早做準備。”
在他看來,劉豫有點樂暈了頭,金人叫他立國可不是認個兄弟,更不是認個祖宗,劉豫得像兒子那樣給金人效力,得讓金人看到他有可用之處,因而和宋國的第一個回合至關重要。
可劉豫好像看的太簡單了。
劉豫道,“朕寫給李成、孔彥舟、郭仲威和趙立的信都已送出去了,當面頂著他是一方面,從他身后釜底抽薪又是一方面,這叫作雙管齊下,李成等人能來更好,即便來不了,也能牽扯一下他們的精力。”
張孝純問道,“那么以陛下看,這幾個人有幾成把握到我們這邊來?”
劉豫道,“朕早就想過了,眼下宋廷是重昏侯當家,不是趙構了,這個重昏侯和他老爹一樣,一向是和字當頭,李成等人能來更好,即便不來,也能給重昏侯敲一下警鐘,令他將精力放在防武之上。”
張孝純微微點頭,趙構讓了皇位,極有可能不像外界傳說的和他所做的那樣是自愿的,趙構是迫不得已,自古至今從未聽說有自愿讓位的,重昏侯難道不知?
那么從純粹的經驗上來說,重昏侯控武、防范趙老九是極有可能遲早會發生的事情,劉豫的分析還真是見些道理。
如果李成和孔彥舟、郭仲威能夠棄暗投明的話,從毫州北上的可能性太小,他們只能從楚州過界北上,那么楚州趙立的態度就尤其關鍵。
于是問道,“陛下,趙立有回音么,他在楚州,比另三人都靠近我們。”
劉豫自負的說道,“這個你就不懂了吧?正是由于離的近,所以朕寫給趙立的信才是最后送出的,你想想,江南江北同時反他趙氏,總能讓他喝一壺!而朕則趁著這個機會完成登基大業!”
張孝純給劉豫出主意說,“微臣認識一個人,他是趙立的老朋友,陛下可以派他前往楚州說服一樣趙立,這樣把握會更大一些。”
劉豫說,那好,張相你就去安排。
張孝純又道,“陛下準備如何處置博州判官劉長孺?”
劉長孺從博州給劉豫寫信,勸戒劉豫對于登基之事慎重考慮,劉長孺說的很委婉,沒有說異族突起,身為漢家男兒應當摒棄所有個人恩怨,不能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也沒有說你劉豫在這個時候另起灶門,絕不是漢高祖開天辟地創立基業,當然更沒說這種行徑是民族的敗類。
劉長孺什么都沒說,但意思一點沒差都表達出來了。
一提起劉長孺,劉豫的氣不打一處來!
趙構難道不是漢家兒郎?他怎么不摒棄和張邦昌的個人恩怨?張邦昌畢竟連趙家的太廟都沒敢動,還把印把子遞還給了他。
還說什么親者痛,仇者快,簡直是迂腐至極!對劉某來說,是該對完顏撻懶親,還是該對重昏侯親?
要說到民族的敗類也輪不到劉某來做,河北地是我劉某丟的?我劉豫不但沒丟一分地,更沒丟臉,反而還要馬上在金人占據的地盤上立國。
他忿忿的說,“朕把他關起來了!誰讓他是我的本家呢?朕看他在濮城民眾中還有一點威信,大事當前朕不想另起事端,等朕登了基慢慢再收拾他!”
劉豫已經收拾了一個人,滄州書生邢希載給他寫信,罵他豬狗不如,讀了那么多的書沒弄懂大小對錯,沒分清家和國,活了五十七歲了還哭著喊著要給姓完顏的當兒子,說你喝的這點墨水兒如果給個羊羔子灌下去,它就不止知道跪乳之恩,而且還會認得祖宗。
劉豫大怒,斬!!!
泰安州有一位姓尹的隱士,劉豫欲行大事,派著專人去請,請他入朝為官,此人當面說的好好的,“請回復陛下,允許我將家當整理一下,然后立刻便到大名府拜見陛下。”
劉豫滿心歡喜,等了幾天再派著人去迎時,此人蹤跡不見,人去屋空,桌子上留了一封信,里面就寫了四個字:
豬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