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仲威立刻往席上看,不知道桌邊坐著的哪個女子才是四太子妃。
趙構往座上一指,“怎么樣?你認好了她,正好她一直吵鬧著要回去呢,你去山東總得有個投名狀,去的時候別忘了帶走她!”
郭仲威猛的回身,猝不及防的伸手便去奪岳雷的槍,他身材魁梧,動作極為敏捷,在岳雷面前像一堵墻壓過去。
卻見岳雷往后躍退,將槍往回敏捷的一抽,郭仲威抓空了,隨即“哎呀”一聲將手縮了回來,又見寒光一閃,槍又飛快的在郭仲威的左肩頭戳中一下,郭仲威身子后仰,左邊大腿上再挨了一槍。
身形高大的真、揚鎮撫使一下子跌坐于地,左手死死的掐著右手腕子,鮮血滴滴嗒嗒的順著右手淌了下來,在身邊漸成一灘。
康王問,“岳雷,這槍怎么樣啊?”
岳雷在一躍之間連躲帶閃刺出三下,劃破了郭仲威的手腕子,又在他左側肩窩和大腿上各刺了一槍,眨眼就將郭仲威放倒了,斡勒妹再看岳云,直到此時他站在那里竟然一動未動,像是在看熱鬧。
岳雷將槍在手上倒過來使槍頭朝下,稍稍的頓了頓,槍刃上的血跡眼瞅著便淌干凈了,說道,“真是好槍,因為大王想拿斧子砍了他,所以我這三下都未用力,不然第一下他右手可就沒有了!”
說著,先將腰間的刀鞘套回到槍尖上,再從地上拾了布套兒,仔細將他的那桿槍罩了起來。
康王吩咐道,“把郭仲威綁起來吧,今天我要老帳新帳一起算,再問問他四月江北金軍云集,都從各地趕來接應四太子,他帶著幾千人是怎么一舉收復的揚州!”
聽到這句話,郭仲威面如死灰,如同蛇被打了七寸,連坐著的力氣都喪失了。
四太子過江南下時,郭仲威在揚州維持秩序,四太子退回到六合縣時,郭仲威本來要收拾著細軟一起跑,但他聽說四太子自己在六合縣還被兩隊宋軍騷擾呢,聽說還死了一個孛堇,哪里還顧的上他?
東路金軍從黃天蕩風卷殘云一樣的撤退后,江北各地都忙著在收復,于是郭仲威拉著幾千人,城門一開再一關,也“收復”了揚州,又替大宋維持起了揚州的秩序。
他是舊地,舊官,趕的又是大潮,從四月至今宋廷一直也沒有功夫細追究這種事情,跑了又回來的人有的是,估計也追究不過來,正在用人之際又要維持大局,估計一本糊涂帳慢慢的也就都淡忘了,郭仲威覺著他的身份自然還是原來的身份。
但被康王殿下清清楚楚的點出這件事來,人們自然會將注意力集中到他收復揚州的前后順序上來——四太子跑的時候,你為什么也要跑。
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康王在第一站揚州的酒席上解決了郭仲威,再看郭仲威的死黨兄弟也真沒幾個夠格的,酒席上風聲一動,郭仲威府上就幾個親信,連關大門的人都沒有,先揮舞著刀械到酒席上來搶主子。
人剛一在門內露了頭,居然是王妟一箭射倒了一個,剩下的幾人扭頭就跑,楊忻中的人已經沖到院子里了。
吳芍藥對王妟的表現很滿意,因為人沖到門外時,她看到余麗燕也把弓拿起來了,她悄悄對王妟說,“你有心了。”
這句話就四個字,但含義很多,比如吳芍藥一定不希望是余麗燕射出的這一箭,王妟從這四個字里感覺到,吳娘子對她的情誼好像超出了貴妃對一個婉儀的關系,更像是姐妹,她不覺有些愧疚之意。
康王的揚州之行,在許多人的感覺里應該不會逗留很久,這是北上的第一站,但因為郭仲威的變故不得不耽誤一下。
吳娘子問趙九哥,要怎么發落郭仲威,“要把他見風使舵的事都公之于眾!”
楊忻中、岳云、王妟、余麗燕等人居然都是這樣的主張,連斡勒妹也聽她在嘀咕,說這種人真是太可恨了。
很出乎吳娘子的意料,趙構并不想揭郭仲威的老帳,他悄聲對吳芍藥說,“各地和郭仲威有類似經歷的官員不在少數,我們若以此定郭仲威的罪,公布出去會引起人心動搖,別忘了我們此行的重點!”
此行的重點是去汴梁,走一路順便巡視一下各地堅城清野的落實情況,如果康王在揚州高調掀郭仲威的舊帳,注定要引起有些人心里不踏實,那還怎么替朝廷做事?
真、揚鎮撫使郭仲威,荒怠本職,大敵當前耽于酒宴,對治內軍民去守安排一塌糊涂,沒有明帳。城不筑,車不造,舟船不集,農事不安排,被康王斬于鬧市,隨斬者有親信三人,家人不論男女均發鹽城縣勞役。
對郭仲威過去的舊帳,康王果然只字未提,連他未救薛慶的事也未提半句。
康王當眾說,揚州看似江北抗金的最后方,極易引起守官懈怠。但因其富庶繁華,有所為則可為楚州前線提供源源不斷的軍需和有力的聲援,無所為則動搖全線抗金斗志,更有甚者,如引發無序的潰退還會嚴重干擾長江防務,后任者須引以為戒。
康王砍了郭仲威不能一走了之,揚州不能沒有主官,他急著趕路,忽然想起了薛慶來。
薛慶死后,朝廷曾贈薛慶為保寧軍承宣使,這只是死后的一個榮譽,但薛慶的十個家里人都在承州當地做了官,薛慶的妻子也封為了碩人。
趙構起草了給臨安的奏章,詳述了他處置郭仲威的經過,目前揚州是副臣在臨時操辦郭仲威荒廢下來的政務,起步已經晚了!
他提請大哥趙桓趕緊研究委任新官,并提議在薛慶的后代中選出幾位,讓他們到揚州重地來出任關鍵部門的官職。
用印的時候才發現康王沒有自己的印,手里只有五片虎符,趙構“哐!”的一下把吳乞買的金印蓋上,就這么送走了。
吳娘子直樂,因為大哥趙桓知道吳乞買的金印在九哥手里,奏章送抵臨安后,趙桓一看便知這不是假的了。
處置完了郭仲威,時間已是申時,按理這些人應該在揚州過夜,但康王說,“我們立即出發,去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