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劉平叔在毫州城下趕上了岳飛和李綱的先鋒部隊。
劉大帥與李相爺、岳先鋒在大帳中議事,劉平叔問道,“岳先鋒,下一戰我們要攻打哪個地界?是不是毫州?這是我們立下不世奇功之大好時機!時不我待啊!”
岳飛淡淡的說道,“不能再打了。”
劉平叔急了,“為何?我軍勢頭正旺!”
岳飛說,毫州是重鎮,城池堅固,東有彭城西有陳州、郾城,這些地方一字排開都有金軍重兵把守,哪一處都不下一萬人,大概算算也有四萬人了,我們得知已知彼。
阿骨打在世的時候,一萬金軍就是無敵的存在,這些年雖說良中帶莠,戰力有所下降,但劉平叔自己的人馬是什么戰斗力,他知道。
岳飛分析,金軍的散兵游騎都逃入了城墻堅固的毫州,我軍一時肯定攻不下它,而彭城,陳州,郾城北面就是汴梁,金軍不會這么容易叫我們兵臨汴梁城下的,他必然來出重兵救援。
岳飛說,我們若在毫州城先同他拼成了消耗戰,只怕他幾城人馬匯兵抵達時,我們已成疲憊之師,多半要處于劣勢。
萬一失利了的話,前面所有收復的地方恐怕都將不保。
劉平叔算了算,這次壽春大捷的斬獲也夠用了,看樣子岳飛想退兵,如果岳先鋒提出來的話,劉大帥打算點頭同意。
此時抽身的話,劉平叔的戰果幾乎可以逼平了韓世忠。
相較來說,陛下當初對黃天蕩的期望值應該更大,但是到了最后,煮熟的鴨子飛了多半只。
而壽春的戰況則可以用出乎意料來形容,誰都不會想到他劉平叔會有這么大的收獲,單單用一個斬獲數目已經不足以概括。
收復的這么多縣鎮怎么算?
國與國之間例來講究寸土必爭,江淮制置使劉平叔,將以壽春大戰的輝煌戰果,晉身為可以比肩衛青、霍去病的杰出將領!
至少可以與本朝的狄青、楊令公看齊!
接下來劉平叔要考慮的是如何保持低調的問題,大宋抑武揚文的國策根深地固,危難時誰都靠著武將,但是等保住了墻頭兒,就該有人琢磨他了。
只要有大宋,武人的任務就是保護那些文人,別叫他們受那些野蠻的外來武力欺負,然后好讓他們安安穩穩的壓著武人。
劉平叔自認為,在當世少有的聰明人里他便占著一號兒。
他知道任何的東西只要無制,最后都要走到無賴和無恥的行列里去,也就是俗語說的野蠻。
文人無制會走到無恥,因為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他們的強項,武人無制會變成無賴,因為神擋殺神是他們的力量。
然后可以隨意踐踏人們啟蒙孩子時說過的,那些最淺顯的道理。
這就想遠了,劉平叔沒有足夠的聰明扭轉乾坤,但裝傻充愣自保不成問題。
他是名將世家,唯一支撐著他走到今天的就一個信念:此生不能光宗耀祖,也別背個叛臣的牌子辱沒了先人。
曲端對付夏國很有一套,最近被張德遠壓制的事已有風聞,這就是例子。
出頭的椽子先爛,如果劉平叔光芒太盛,韓世忠張伯英也會瞅著他眼氣,真到了那時候,他就是四面楚歌,渾身是鐵也頂不住啊。
議事結束后,劉平叔操持著退兵事宜,從哪頭撤,誰排第一,誰排第二都安頓好了,然后劉平叔問岳先鋒在干什么。
手下報,岳先鋒在忙著招兵,打制武器。
這個岳飛還是年輕啊,才二十來歲哪里知道保持低調,陛下連個批文都沒有,他這是私募!早晚會出原則性問題的。
李綱這么大年紀了更是糊涂,說他是文人他沒有文人的作派,幾乎不被文人的圈子所接納,說他是武人卻跑不動,打不動,整個兒一個文不成武不就,也不知道勸勸岳飛。
看看岳飛現有的那一萬人,說著是淮南司步軍,現在有七成手下都變成了馬軍,一個統制官,卻領著相當于都統制的人馬,還在沒完沒了的招募。
劉平叔的硬探越過毫州往北探聽敵情,汴梁果然出來兵了,來的又是鐵浮圖!
主帥總不能扔下先鋒自己先撤,劉平叔坐不住了,親自到岳飛營中。
李綱不在,只有岳飛在他的主帳里,劉平叔進去的時候岳飛正在伏案看圖。
劉平叔愛將,很是欣賞的看著這個英俊的小伙兒,以主帥的身份進去后并未打擾岳飛,一直等他發現了自己,慌忙的站起來見禮,“大帥。”
劉平叔道,“汴梁鐵浮圖出來了。”
岳飛道,“末將知道,末將還知道汴梁來援的金軍主帥不是金兀術,是金國的五太子繩果…那么金兀術去哪兒了?”
劉平叔道,“岳飛,你跟著本帥吧混吧,本帥給你個都統制干干。”
岳飛謝道,“多謝大帥,前些日子末將說的話不大中聽,大帥別往心里去。”
劉平叔道,“看你說到哪兒去了,沒你最后擠兌我的那句,我哪有今日之戰績,本帥是真欣賞你,但你跟著李綱會吃虧。”
岳飛聽了這句話,臉色有些難看,直直的盯著劉平叔。
劉平叔尷尬的道,“我不是背地里說他壞話,李綱的風骨我佩服,但你看看他的仕途也該知道,起起落落的不能全怪別人,他毛病也不少。而你還年輕,跟著我干吧。”
岳飛冷聲道,“人沒了風骨,即便一點毛病都沒有,那他是什么?”
先鋒營扎于毫州城外的曠野里,連個可供利用的地勢都沒有,劉平叔想,岳飛的膽量是大,在極善野戰的金軍面前就敢這么扎營。
此時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大帳的頂上忽然垂下一根絲,上邊吊著一只青蟲,穩穩的垂了下來。
岳飛拿筆管兒在螢透的細絲上一挽,將它挑到劉平叔的面前晃蕩著問道,“大帥你看,這是一條多么完美的蟲子,可惜沒有骨頭。”
劉平叔氣是面膛通紅,仿佛岳飛挑著的那條蟲子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