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精神病人說胡話
星野寶樹從事務所出來不久，手機就受到一條到賬短信，提醒他他的銀行賬戶多了600萬円。
不算太多，但也已經不少了，基本上和一個中年正社員一年的收入持平，而且這筆錢還不用交稅。
開了車鎖，星野寶樹騎著車，開始在東京都漫無目的的瞎騎。
他一時還真不知道該去哪里，回家吧，現在時間還早，不回去吧，他又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
就這樣瞎騎著，他也不覺得累，吹吹風也挺舒服的。
約莫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他看到前面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開始他還不確定，又往前騎了騎，才確定了他的身份。
遠藤裕一。
他穿著一身臟兮兮的牛仔衣，脖子上掛著一塊勉強能看出一點白的毛巾，嘴里叼著一根煙，腳步虛浮，看上去格外的萎靡。
星野寶樹車速不停，他也不打算打招呼，他和遠藤裕一之間有什么可聊的呢？
說我把你弄暈了三天，厲不厲害？
可正當他從遠藤裕一身邊經過的時候，遠藤裕一卻叫住了他。
“你好，我能跟你聊聊嗎？”
星野寶樹停住車子，指著自己道：“我？”
遠藤裕一輕輕的點了點頭。
想了想，反正現在也沒什么事情，權當是打發時間了。
“稍等我片刻。”遠藤裕一拿出脖子上的毛巾在臉上擦了擦，然后朝著街邊的一家便利店走去。
不一會兒，他提著一袋飲品出來了。
“我不知道你愛喝什么，多買了幾種。”
星野寶樹沒有跟他客氣，拿了一瓶可樂。
遠藤裕一自己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咕嘟咕嘟的一下喝完了半瓶。
他重新擰上瓶蓋，手抹了一下瓶子外面凝結出來的水汽，似乎想從哪里汲取一點涼氣，片刻之后，他看著星野寶樹，沉聲道：“能跟我說說荒木嗎？”
“荒木亮司？”
遠藤裕一輕輕的點了點頭。
“你想知道關于他的什么？”
遠藤裕一沉吟了片刻，開口道：“他是怎么死的？”
“二十一層，跳樓自殺。”
“一下就死了？”
“一下。”
“沒有痛苦？”
“應該是沒有。”星野寶樹擰開可樂喝了一口。
遠藤裕一從口袋里掏出煙盒，在星野寶樹的眼前晃了晃，“可以嗎？”
“你隨意。”星野寶樹無所謂。
遠藤裕一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煙頭的火星一直燒到煙的一半，遠藤裕一被嗆了一下，咳嗽了兩聲，他開口道：“你知道荒木這六年去了哪里嗎？”
“和他愛著的人一起生活了六年。”
遠藤裕一喃喃道：“那他這六年一定過的很快樂。”
星野寶樹反問：“你問關于荒木的事情，是因為你覺得虧欠他？”
遠藤裕一搖了搖頭：“不，只是想要確定一下，你知道的，像我這種快要的死的人，腦子里經常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之前的那三天是你把我弄暈過去的吧？”
“是我。”
“你知道嗎，那三天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開始我夢見了到目前為止我的一生，它是如此的快又如此的慢從我眼前掠過，我能清晰的看清楚我從小到大經過每一個人的臉，可是當我伸手去抓的時候，他們又消失不見了，包括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的妹妹。
一直到了現在，此時此刻，時間仿佛是停住了，我想往回去找那些人，可是我的后面霧蒙蒙的一片，往前，同樣的霧蒙蒙的一片，我在我的夢里，迷路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我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無比的輕，我飄起來，然后我飛起來，我看到在霧蒙蒙的空間里出現了一個個亮著的紅點，我飛過去，飛到最近的一個紅點。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星野寶樹皺起眉頭，他有些捉摸不透遠藤裕一現在的狀態，怎么他忽然說起夢來了？
“我看到了荒木，他和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一起坐在燈塔下面，看著日落。
我落到他們的眼前，可是無論我怎么動，他們都沒有反應。漸漸地，我明白了，對于他們來說，我并不存在。
后來我又飛啊飛，飛到了第二個紅點，那里是我的父母，他們正在過著沒有我的第一個新年，桌上的食物很豐盛，電視上放著紅白歌會，他們有說有笑的聊著天。
我接著飛啊飛，我看到了佳乃在工作，看到了黑木在聊天，看到了尾琦.....我看到了所有與我有關的人和與我無關的人。
星野寶樹，我還看到了你。
我看到你用刀刺自己，我看到你在游泳館里殺的那只女鬼，我看到你在山洞里和那個怪物搏斗，我還看到你在我背后點了幾下，然后我就暈了過去。”
說到這里，遠藤裕一戛然而止，停住了嘴巴。
“你還看到了什么？！”星野寶樹震驚無比，這些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一個人知道，可是遠藤裕一卻說的件件不差，這太詭異了。
“沒了，之后紅點就全部消失了，然后沒過多久，我就醒過來了，從這個漫長無比的夢中醒了過來。”
星野寶樹盯著遠藤裕一靜默了良久，緩緩開口道：“你為什么和我說這些？”
遠藤裕一又點上一根煙，“我跟你說過了，我快死了，腦子里經常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有時我自己也弄不明白我下一刻會說些什么，做些什么。”說到這里，遠藤裕一頓了頓，道：“而且你是極少數愿意聽我講話的人，我沒什么負擔，我想講的已經講完了，不好意思，耽誤了你時間，我要去工作了。”
說著，遠藤裕一用毛巾擦了擦臉，朝著星野寶樹笑了一下：“走了。”
星野寶樹看著遠藤裕一搖搖晃晃的背影，坐了良久，回想著遠藤裕一說的那個夢。
看樣子，他暈過去之后，魂魄陷入了某個神秘的空間，在那里，看不到未來，但是有無限的過去。
想到這里，他自顧自的笑了一下，起身拍了拍屁股，騎到了車子上，繼續漫無目的的閑逛。
就像遠藤裕一自己說的，他沒多少時日可活了。
之前他提到的關于自己的事情，哪怕件件不差，但是星野寶樹也不打算繼續深究，沒什么意義，除了這次偶遇，他們的生活注定沒有什么交集。
要是遠藤裕一真的因為什么原因找上自己，那到時候再另說。
至于現在，
權當他是精神病人說胡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