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全面接管這一層監房之后,這一層的所有獄警,都是他們吉爾斯都衛戍部隊的自己人。
驟然之間進來一個生面孔,百分之百有問題。
姓羅的那小子在吉爾斯都能用的人只有胡爾克黨的人,而胡爾克黨從上到下所有幫眾都在凱爾特長官的監視之下。
連早幾天跑出吉爾斯都的那幾個,現在也都已經被秘密抓了回來。
那么能夠混進監獄里,就只有他自己。
羅斯舉起金屬防暴棍,在身邊一間監房的鐵門上,敲了五下。
三長兩短。
這是他們之前約定準備動手的信號。
吉爾斯都衛戍部隊最精英的軍官,雖說演技不大行,但是論本事論能力,絕對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坐在監房里的托馬斯·曼奇尼,攏在囚服里的右手手指微屈,這是他施放魔法之前的準備動作。
作為傳奇階的大魔法師,托馬斯最拿手的法術是家族不外傳的法術“風牢”。
凝風成牢,至柔卻至韌,這在全大陸都是首屈一指的禁錮魔法。
以羅斯為首的七名裝扮成獄警的軍官,則迅速調整站位,準備聯手吟唱一個更強力的禁錮結界。
安東尼達斯大人說了,姓羅的那小子極善偽裝,裝誰都能毫無破綻。
并且他還會一手神奇的閃現術。
但安東尼達斯大人同時也說了,閃現術不是萬能的。只要他們能夠識破那小子的偽裝,搶先發動發動禁錮魔法,他就無處可逃。
之所以用禁錮魔法,是因為安東尼達斯大人同時嚴肅地警告了他們,不能讓那小子受到哪怕一丁點的傷害。
但托馬斯有信心,以他們一眾傳奇階和圣域階的反應速度,加上有心算無心,怎么可能比那小子慢?
用這樣的陣仗,別說抓一個黃金階都沒到的羅松溪,就算來一個傳奇階的大魔法師,恐怕也沒有那么容易都能夠走掉。
羅松溪他真的來了嗎?連監房里的駱晴明都在默默想道。
安東尼達斯真的能把什么都算準嗎?這樣一個人物,如果存在在戰場上,那不是會比他半神的魔法實力還要可怕?
羅松溪裝扮的副典獄長拉茲,和一名正在巡查的獄警打了個照面。
那名獄警的反應有些奇怪,令羅松溪有些緊張。他伸手觸摸了一下那根短柱,短柱發出的漣漪令他迅速地平靜了下來。
他又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隔絕者項鏈。雖然以他現在的實力,只能將半神器的威能發揮出小半,但77測算過,隔絕者項鏈能為他抵擋住圣域初階強者的全力一擊。
這在許多時候,基本等于多了一條命。
其他包括“弒君”和“斷流”,以及體內流淌的暗影能量…他都快速檢查了一遍。
臨戰前將自己所有的底牌檢查一遍,這是羅松溪的習慣。
但這一次,他認為自己的這些底牌,已經都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自從前天晚上那根殞月之匙發出警示,到昨天他把原來的計劃全盤推翻,之間他與77一起,對所有的事情進行了反復的推算,得到了一個大致的判斷。
現在一路潛進監獄,這個判斷變得越來越可信。
接下來,他面臨的很可能并不是苦戰,而是抉擇。
自己的判斷到底是不是正確,馬上就到了揭盅的時刻了。
他停在3107監房的門口,舉起得自拉茲那里的鑰匙,輕輕插進鎖孔。
“嗒”地一聲,鎖舌彈開,羅松溪推門而入。
“嗒”地一聲,監房的門被打開,一名獄警推門而入。
能騙過所有外圍監獄的守衛力量,混進牢房區域,到了牢房區域,又一路毫不猶豫,直奔囚禁駱晴明的監房而來。
這樣的偽裝能力,這樣強烈的目的性,除了姓羅的那小子還會有誰?
托馬斯·曼奇尼微屈的手指驟然張開,小小的監房里空間,仿佛在一瞬間發生了塌陷。
靠近監房門口的地方,粗看上去,好像空間被挖掉了一塊。
仔細去看,才能看到那是灰藍色的風,在監房里,又圍起了一小塊四四方方的監牢。
灰藍色的風反復翻涌,律動出一種令人絕望的節奏。
演犯人演得像個弱智的托馬斯·曼奇尼,甫一出手,卻是如此令人震撼。
太快了。
駱晴明即使不能發聲,身上帶著手銬腳鐐和禁魔項圈,但憑他的智商和經驗,本來有一百種辦法可以向羅松溪示警。
包括最極端的方法——咬碎裝著烈性毒藥的假牙,在零點幾秒的時間內當場死去。
但全都來不及。
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候,門外七人組聯手施法的禁錮結界也到了,淡藍色的冰晶,將整個監房,包裹成一座真正密不透風的魔法牢籠。
3107監房,羅松溪推門而入。
跨入監房的一剎那,他的腳步驟然停頓了下來。
這一停,仿佛是時間陷入了短暫的停頓,仿佛是在即將迎來山呼海嘯的魔法之前,停下了片刻寧靜。
然而片刻寧靜之后便是持續的安靜。
沒有撲面而來的山呼海嘯的魔法,沒有突然冒出的等待伏擊他的人。
如同他預料的那樣,監房里什么都沒有。
然而他的心里反而有些難過。
但出乎托馬斯預料的是,風牢里那人,沒有反抗,沒有掙扎。
透過風牢,托馬斯可以看到里面那人的表情,那是…嚇傻了的表情?
十幾秒之后,風牢里的那人…褲子濕了。
托馬斯手一抹,風牢上開了一個小孔,小孔里傳出撕心裂肺的求救聲:
“大人,是凱爾特大人讓我進來的呀。他說外面胡爾克黨的人都散了,他把手底下的人都撒出去跟蹤了,讓我跟您請示接下來應該怎么辦呀…”
“你真的是獄警?”托馬斯有些迷惑地問道。
“不,我不是獄警,我是這座監獄,地門溝監獄的典獄長。”
羅松溪停在監房的門口,并不是為了尋找揭盅那一刻的儀式感,而是在搜尋某些他想要的東西。
很快,他就發現監房最里面的蹲式馬桶上,有一處人為刻畫的劃花。
他能夠辨認出,劃花是聯安委二級暗碼,意思是:有貨。
羅松溪三兩步走到馬桶前,頓下身來,將手從馬桶的下水里摸進去。
三兩下就摸出一只放水油紙包裹的小包。
打開小包,里面是一塊普通棉布,似乎是從床單上扯下來的,上面密密麻麻地繡了一些圈圈和叉叉。
羅松溪自然也認得,這是聯安委最普通的三級暗碼,編碼簡單,但勝在能夠承載的信息量大。
他只看了一眼就把棉布收進了空間盒。
看一眼就夠了,他有77。
上面的內容他記不住,但77能立刻記住。甚至還能根據編碼規則,直接解碼出來講給他聽。
他倒也不是要偷這個懶,主要是身后監房的門外,已經傳來了動靜。
羅松溪站起身回過頭,包括剛剛他在走廊上遇見的那個獄警在內,有四個人,正圍在監房門口盯著他看。
“立正!”羅松溪高聲道。
四人一個激靈,立正敬禮。
羅松溪慢條斯理地洗了洗手,朝四個人走了過去。
“不像話!跟著我就想找我藏貨的地方是吧?”他厲聲訓斥道。
剛剛在走廊上遇到的那個獄警一縮脖子,嬉皮笑臉地說道,“不敢不敢。”
“還有什么是你們不敢的?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了低調一點。晚上十二點,準時散貨。”
他的語氣稍緩,手伸進褲兜,掏出四支加料煙,一人一支地散出去。
“忍不住的,先過過癮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五分鐘后,他已經脫下獄警服,變回先前那名送貨商的樣子,駕著馬車。
天通山監獄已經被他拋在了身后。
那名獄警,不,是地門溝監獄的典獄長,已經被托馬斯弄暈。
出于博學之神大人的命令,吉爾斯都衛戍部隊的軍官們不敢讓那名典獄長受一丁點小傷,正在小心翼翼地把他挪到一個特制的金屬籠子里。
托馬斯·曼奇尼正在和他的下屬羅斯一起復盤剛剛的行動經過。
“博學之神大人跟我說,這個姓羅的小子千變萬化裝誰像誰,一開始我是不信的。”托馬斯說。
“但現在看起來,我們在演技方面,確實要像他好好學習。”
“剛剛他說他是典獄長的時候,我差一點就真的信了。”
羅斯則在一邊頻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