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商議妥當朝局之事后,楚硯看著他面前的這一封厚厚的信問,“寧兒寫給表妹的信,為何被大哥拿了回來?”
“是我讓寧兒寫的,我想請小郡主來京一趟。”楚賢嘆道,“七弟,你有所不知,懷安他實在是…”
楚硯截住他的話,“大哥,這封信先在我這里壓一陣子吧!近來表妹不適宜來京。”
楚賢一怔,“七弟?”
他沒想到這封信讓楚硯扣住。
楚硯道,“大哥是為了顧輕衍,而我是為了表妹,這般時候,外人都不適宜干擾表妹做決定,她的任何決定,我希望都是能出自她自己的本心。她與顧輕衍還能否在一起,也要她自己說了算。不能因為寧兒,也不能因為你我。”
楚賢懂了,長嘆一聲,“也罷,我雖心疼懷安,但小郡主總歸是啟辰的妹妹。我的確不應該偏向他。是我錯了。”
楚賢這個人,任誰說,他的脾氣秉性,都說不出個不好來,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聽人勸,若是事情做錯了,會不鉆牛角尖,及時訂正,他有才學,不是如顧輕衍那般絕頂聰慧,也沒有楚硯從小受皇帝影響得深性情寡淡,他為人處世,一切都正正好,就如一杯水,不十分滿,也不少,有分量,卻不給人負擔,最珍貴的是,他本心寬厚,難得也有心懷。
所以,楚硯認定他才是坐那個位置最適合的人,比他適合。他不想要那個位置,厭惡京城,厭惡皇宮,而楚賢沒有這種厭惡的情緒。
于是,這封信就這樣在太子府被楚硯給扣住了,暫且擱置。
第二日,楚硯派了少部分人,安排楚賢派了大部分人,動作快速地頂上了顧家人告病退下來的位置,一時間,因動作太大,太快,朝野嘩然。
誰不知道如今楚硯和楚賢兄弟一心?這般動作,等于趁機奪了顧家的權。
不明所以的大多數人都想著,顧家和太子殿下是要對上了嗎?陛下這是想利用太子殿下對付顧家?因為顧輕衍將賜婚圣旨擋在門外?陛下沒發怒,婉轉地借由太子殿下的手來處理顧家?
還是陛下想利用顧家對付太子殿下?因為如今太子殿下在朝一言九鼎,朝臣們聞風而動,風向從皇宮轉去了東宮太子府,這對一直看重權利的陛下來說,無疑是被架空了,哪怕是自己親兒子,心里也不舒服,更何況這個兒子還是不得他喜歡的兒子。
少數人嗅覺靈敏,看出不同尋常來,想著這大約是一局博弈之棋,是顧輕衍與王岸知的,也是陛下與太子殿下的,大約也是事關安家和天下諸多世家,關乎千萬百姓的。
皇帝沒想到楚硯動作這么快,在楚賢的幫助下,兄弟二人便這么利落地讓人頂了上來,他得知這個消息后,愣了好一會兒神。
王岸知瞇了瞇眼睛,倒是不太意外,他的好七表弟,接了這個賭局,他全身血液忽然興奮起來,他倒要看看,這個事關天下的博弈,誰贏誰輸。
顧輕衍接了賭局后,王岸知將目光放去了南陽,想著安華錦也該知道消息了,她會如何呢?
他想著,安華錦總不會無動于衷的,要么就放出她與顧輕衍情斷意絕,要么救放出與崔灼或者沈遠之或者隨便選一個人大婚的消息,女人嘛,聽到自己喜歡的人與別人賜婚,怎么能不惱不怒?不傷心氣憤?
以顧輕衍的本事,他任由消息傳到南陽,攔都不攔,安華錦那個性子,能干?反正顧家當年知而不攔是個死結,如今,這個結應該是徹底結死了才對。
他要的就是他們將結結死,一輩子都解不開的那種。
他要走的路,誰也攔不住。
王岸知足足等了半個月,也沒等來南陽的消息,安華錦一絲半點兒的動靜都沒有,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他沉著臉說,“南陽是怎么回事兒?給我打探。”
鳳冥垂首,“南陽被安小郡主封了,七公子被賜婚的第二日,安小郡主命人封了南陽。”
王岸知眉頭擰在一起,“顧輕衍被賜婚的消息就算快馬加鞭,兩日也到不了南陽吧?”
“最快三日。”
王岸知稀奇了,“這么說,他不是因為顧輕衍被賜婚的消息封鎖的南陽了?”
“說不準,也許安小郡主從哪里能得到更快更早的消息。比咱們送去的消息快一日。”鳳冥猜測。
“不可能!”王岸知搖頭,“我的消息,已是最快的了,她南陽自有的消息渠道,也只會與我齊平。”
鳳冥道,“也許是南陽出了大事兒。,只不過安小郡主早就清除了在南陽的所有暗樁,南齊和南梁埋藏的百年的暗樁都被挖了出來,包括我們的,公子您才安插了沒幾年,雖然隱秘,但安小郡主用公子您挖安家在京城的暗樁的法子深挖,便沒躲過。如今我們是半絲也得不到南陽的消息了。”
王岸知被氣笑了,“她可真會現學現用。”
鳳冥也佩服。
“那就算了,等著吧!我倒要看看,南陽是出了什么大事兒。”王岸知擺擺手,“我能等的住,就不知道我那七表弟他等不等得住,耐心還夠不夠用。”
鳳冥退了下去。
顧輕衍自然能等得住,但是顧老爺子卻沒那么好受了,他住在皇宮里,隱約明白了王岸知與顧輕衍這一回要賭的是什么,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嘆息。
顧家的基業啊,還有王家的,兩個不肖子孫,拿來當賭局了。
他想起王老爺子臨終前對他說的話,“老顧啊,你就是看不開,活了一把年紀了,怎么還這么看不開?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啊,把懷安當眼珠子似地看著,把顧家看得比你自己還重,實在是沒必要。你學學我,兩眼一閉,哪里還管他生前身后事兒?那些都沒用,列祖列宗都早投胎了,你要這么多的執念做什么?別累了孩子跟你一樣,一輩子也沒個快活勁兒,我看著你都累。”
顧老爺子以前不太認可王老爺子的話,到了如今,卻是認可了,他喃喃地道,“你說的對啊。”
皇帝也等的納悶了,問王岸知,“你說安家那小丫頭,真不在意懷安了?”
顧輕衍將他賜婚的圣旨擋在門外,皇帝倒是不怒,因為他清楚,這已經是顧輕衍的最輕的抗拒了,只不過他沒想到安華錦一點兒消息都沒有,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無論是放出風聲還是大張旗鼓,都沒有,沒有動靜,反而讓人不踏實。
“陛下急什么?總會有的。”王岸知很不急,很穩得住,顧輕衍都穩得住,他憑什么穩不住?
“好吧,是朕心急了,朕愈發急躁了,不如你們年輕人了。”皇帝近來不好美色了,也不招美人翻牌子侍寢了,似乎一下子戒了色。
而南陽,外界誰也不知道的情況下,老南陽王從病倒到入土為安,恰恰正是半個月而已。
安華錦送老南陽王的棺木入了祖陵后,如他自己所說,足足睡了兩日,吃了睡,睡了吃那種的,兩日后,人似乎才活了過來。
兩日后,她踏出房門,看著滿園的紅梅,如火如荼地開著,如一片云海,漂亮極了,她盯著看了片刻,對身邊跟著她走出房門的楚希蕓說,“聽寧兒在信里說顧輕衍從南陽回京后,特意尋了品種極好的紅梅,種滿了他的院子,如今他院子里的紅梅大約也正盛開,不知道是否有我院子里的紅梅好看。”
楚希蕓看著安華錦,這是她這兩日唯一對她說的話,她品味了一遍這話的意思,不太猜得透,小心翼翼地小聲問,“表姐,你是想進京去看顧大人院子里的梅花嗎?”
“嗯,去看看梅花,順便問問他,還娶不娶我?”安華錦語氣輕飄飄的,說出的話卻讓楚希蕓張大了嘴巴,“他不娶也不行,不娶的話,我就用鐵騎踏平顧家,誰讓他是我爺爺心心念念的孫女婿呢,自己給我爺爺灌那么多的迷魂湯,就別怪我綁他一輩子,他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