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一時間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心中也是十分感慨。
這么大的事兒,安華錦一個小女兒家,一個人扛著,至今過去多久了?依舊瞞著老南陽王,密不透風,想必也是為了老南陽王身子骨,她既然如此苦心,他也不能破壞掉,那可真是作惡了,他的孫子也不會饒了他。
老南陽王十分痛快,“行,回去我就與我家那小丫頭好好說道說道,懷安真是個好孩子,打著燈籠都沒處找。”話落,頓了頓,又道,“顧老兄,我也跟你說句實話,若非當年陛下一力促成,我也著實不愿意讓自己孫女嫁去你們顧家,你們顧家啊,好是好,就是規矩太大了。”
顧老爺子也跟著笑,“這我承認,祖祖輩輩傳承下來,如今也是勉力支撐門面罷了。顧家將來什么樣,取決于懷安。”
“都一樣,你當我安家和南陽軍如何,就不取決小安兒了?”老南陽王十分感同身受,“此去一別,咱們有生之年,怕是不容易見了,老兄保重吧。”
顧老爺子也露出滄桑感,“同保重啊,我盼著孫子,你盼著外孫子,更何況,你還有一個重孫子,就不盼著曾曾孫子?多活幾年,才有盼頭啊。”
“是這個理。”老南陽王點頭。
二人話別,顧老爺子走出涼亭,送老南陽王上馬車。
臨別前,顧老爺子終于道,“安老兄,我對不住你啊。”
老南陽王一怔,“顧老兄,你說什么呢?”
顧老爺子擺擺手,“天色已不早了,懷安帶著寧兒在前面等著你,早些走吧。”
老南陽王點頭,不再多言,馬車向前行去。
顧老爺子目送老南陽王馬車離開,想著當年若他出手了,大約也就沒有后面陛下一力促成安家和顧家的聯姻了,那么他的孫子還會不會與安家小丫頭牽扯在一起,還真說不準。
他停留了一會兒,直到老南陽王馬車走的不見蹤影,才上了車,回了城。
老南陽王又往前走了五里,果然在十里送君亭瞧見了等候的顧輕衍和安易寧。
遠遠瞧著,安易寧如畫里的童子,立在顧輕衍身邊,一大一小,都漂亮極了。因為跟顧輕衍待久了,受他教導,安易寧的行止神態已漸漸與顧輕衍相仿,總之,瞧著就是個教養極好的賞心悅目的小公子。
老南陽王看著甚是欣慰。
“曾祖父!”安易寧跑出送君亭,眼睛紅紅的,抱住老南陽王的胳膊,“您這么快就要走了嗎?寧兒舍不得你。”
“哎呦,曾祖父的小乖乖。”老南陽王也舍不得極了,摸著安易寧的小腦袋瓜,對著他的小身子抱了又抱,“曾祖父也舍不得你,但你已經是小男子漢了,又跟著你小姑父學習課業,曾祖父很是放心。曾祖父在京城待了這么久了,既然陛下不強留,我就回去了。”
“那我什么時候再見您啊?”安易寧問。
“明年?”老南陽王道,“你一年總要回南陽一趟吧!”
安易寧轉頭看向顧輕衍。
顧輕衍頷首,“自然。兩趟也不是問題。”
安易寧開心了,“那我明年春天就回去看您。”
“好好好。”老南陽王點頭,看著顧輕衍皺眉,“懷安,昨日我見了你就想問你,你是怎么受的傷?養了這么久?清瘦成這個樣子?傷勢怎么這么重?”
顧輕衍溫聲道,“與我六表兄過招,下手沒個輕重,失了分寸。”
老南陽王一聽,想起了王岸知那個人,知道他們二人素來不睦,而王岸知那個性子,想必不是過招那么簡單,他也不再問,只搖搖頭,道,“你們多大的人了,還如個孩子一般。男兒家的身子骨雖然比女兒家的身子骨結實,但也禁不住折騰重傷,以后可不要再受傷了。”
顧輕衍點頭,“安爺爺說的是,以后不會了。”
一番送別,顧輕衍又給了老南陽王一個大夫,一路跟著去南陽,又給準備了五車一應貨物,其中有兩車上等好藥,一車絲綢,另外兩車不知裝的是什么,整整五大車,十分壯觀。
老南陽對顧輕衍瞪眼,“太子給準備了五車東西,非要我帶著,你這又來了五車,這車隊拖拖拉拉的,走的慢,我得什么時候回到南陽?你們可真是…南陽以前缺錢,如今也不缺什么東西了。”
“您帶著吧!五車十車,一樣慢,也沒多大分別。”顧輕衍微笑,“再說,您年歲大了,不宜騎快馬,坐著車慢慢走,遇到大雪便落宿,頂多半個月二十天,也就到南陽了。”
老南陽王無奈,“騎快馬也就七八日,如今我一走就半個月二十天,哎。”
顧輕衍笑,“慢慢走,總歸是越走離家越近的,一路上也能慢慢賞賞風景,各地的雪景想必也是別有一番景觀。”
老南陽王氣笑,“雪景有什么好賞的?要說雪景啊,那還是得南陽,如今怕是冰天雪地了。”
顧輕衍微笑,眼神清遠,“我還未曾見過南陽的雪景。”
“以后有的是機會。”老南陽王擺擺手,“怪冷的,你們回去吧!我走了。”
“安爺爺保重!”
“曾祖父一路安順。”
顧輕衍和安易寧對老南陽王齊齊道別。
老南陽王點頭,上了馬車,馬車拉出了長長的隊伍漸漸遠去。
安易寧目送老南陽王離開,不見蹤影,對顧輕衍說,“小姑父,你是不是也很想去南陽啊?”
“是。”
“那我們明年春天去行不行?”
“你小姑姑不與我分開,我便可以去。”
“那我小姑姑與你分開了呢?”
“分不開。”
安易寧對他吐吐舌,“我小姑姑都好久好久沒與你通信了呢,你可是男人,她不與你通信,你便不與她通信,你要小心哦,我小姑姑真被崔叔叔搶走了,你可就后悔吧!”
顧輕衍拍拍他的腦袋,“人小鬼大。”
安易寧躲開,“你那五車東西,除了兩車藥材,有三車都是給小姑姑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顧輕衍“嗯”了一聲,“但愿她別忘了我,走了,回去了。”
安易寧點點頭。
顧老爺子上了馬車后,楚希蕓試探地欲言又止地問,“外祖父,那個孩子是誰呀?怎么跟著顧大人?”
“他是我的曾孫子。”老南陽王笑,“你大表哥的遺孤。”
楚希蕓猛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您…您說…我大表哥的遺孤?”
“嗯。”老南陽王道,“此事干系重大,一直沒與你母后和你提,怕引得陛下注意,這孩子當年被小安兒藏了起來,連我也是今年才知道,小安兒將他交給了懷安教養,如今姓顧。”
他感慨,“真是跟什么人,學什么人,如今這寧兒啊,跟著懷安待久了,還真是有那么幾分像顧家出來的人了。身上有他的影子。就算別人瞧見了他,覺得似曾相識,但也不會立馬想到你大表兄了。與在南陽時,大不相同,來京后,寧兒的變化很大。或者說,這顧家啊,真是出人才,是個蘊樣人才的地方。”
楚希蕓目瞪口呆片刻,“我哥哥知道嗎?”
“知道。”
楚希蕓嘟起嘴,“早知道我剛剛就下車去了,那個孩子也太好看太可愛了吧?外祖父,咱們還能掉頭再回去瞧瞧嗎?我剛剛沒靠近,瞧的不仔細。”
老南陽王大笑,“以后有機會,你慢慢瞧就是了。”
“好吧。”楚希蕓挑開簾子,回頭望了又望,已走出太遠了,估計人早就回去了,她頗有些可惜。
老南陽王離開后,楚硯的府邸似乎一下子冷清了。
本來太子賜住東宮府邸,但是楚硯不樂意挪地方,皇帝也不管他,所以,他便依舊一直住在以前的府邸,只不過將七皇子府的牌匾換做了東宮太子府而已。
大皇子已回了自己的府邸,不過依舊時常往楚硯府邸走動。
大皇子是個實干的人,他入朝后,楚硯許多事務都交給了他,他肩上的擔子一下子就輕了。楚宸聽了楚硯的話,時常與大皇子來往,也同時幫著大皇子分擔些。
楚宸是個聰明人,目的性雖強,但他心里想什么是個不外露的,所以,大皇子哪怕也聰明,但是也沒料到楚硯是想有朝一日甩手給他這副江山擔子,而楚宸,在楚硯的指點下傍上他的大腿,且榜的不顯山不露水,潤物細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