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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喝酒

  安華錦這一封信,較之前兩封信,寫的稍微長了些,足足有一頁。問了顧輕衍可好?問了安易寧可好?問了老王爺可好?問了楚硯可好?最后,落款是我一切安好,懷安勿念。

  中途,姜湯被廚房送來,崔灼出去接了,然后放在了安華錦面前,對她說,“先把姜湯趁熱喝了,才驅寒,一會兒涼了,便沒什么效用了。”

  安華錦點頭,擱下筆,將一碗姜湯喝了,才又接著寫。

  暗衛抬起頭看了崔灼一眼,又垂下頭,默默等著。

  安華錦寫好了一封信,用蠟封好,遞給暗衛,語氣和善,“我那兩封信總會比你先到,也不急于一夜半夜,你歇一夜再啟程吧?”

  暗衛搖頭,“多謝小郡主,天色還早,路上再歇著。”

  安華錦也不強留,點點頭。

  暗衛帶著信離開后,安華錦立在窗前,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坐回桌案前,拿起公務來看。

  崔灼攔住她,“你也累了,這些事情有我,你去歇著吧。”

  “我不怎么累,怎么能勞累崔世兄一個人?這些事情,本來就該是我做的。”安華錦搖頭,“沈遠之一定拉著安平去喝酒了,他最會躲懶了,我與崔世兄一起處理完這些事情,也去找他們喝酒吧!”

  雖然安華錦自青州回來后,面色一直平靜,雖然她見顧輕衍的暗衛時面色和氣眼神溫和嘴角含笑,但崔灼還是敏感地察覺出她心情并不好。

  于是,他也不強求她去歇著,點頭,“好,我們趕緊處理完,也去找他們喝酒。”

  沈遠之最常去的地方是月明軒,許清巖在南陽城的產業,長期給她和安華錦留一間上等雅間。

  沈遠之今日就是想要買醉的,所以,剛進了月明軒,便拉著安平左一杯右一杯地喝了起來,他酒量并不好,沒多長時候,便喝了個半醉。

  他真正喝醉了,倒頭就睡,倒沒那么多話,但在半醉的時候,卻是個話癆。安平早已領教過,本來以為,他今日喝醉了也就罷了,哪里想到,他喝到半醉的時候,不知怎地,忽然不喝了,拉著安平說起話來。

  他說了與安華錦小時候打打鬧鬧的許多事兒,竟然還說了小時候老王爺總說,長大了就把安華錦嫁給他,他那時嫌棄安華錦嫌棄的要死,常梗著脖子說就不要娶她,潑丫頭云云,不過常常會被安華錦抓住一頓揍,尤其是那臭丫頭揍完了他之后,捧著他的臉說他是豬頭,他才不要嫁豬頭,他打不過她,被她打成豬頭,然后再挨罵,這樣延續了很多年,氣死他了。

  安平聽著覺得好笑。

  沈遠之說完了,又嘟囔,“八年前,安爺爺去京城還虎符,虎符沒換成,回來卻再也不拿我們倆開玩笑了,我一直以為,我們日漸長大,不能再開這種玩笑了,誰知道,去年我才知道,安爺爺竟然在八年前,給小丫頭訂了個未婚夫。竟然是京城顧家的顧輕衍。”

  “沒見著顧輕衍時,覺得以后見了,得好好地教訓教訓那小子,見了之后吧,覺得小丫頭還行,眼睛沒瞎,的確是看上了天下最好的,安爺爺訂下這門婚約雖然迫不得已,但也不算坑自己孫女。哪里知道,如今,哎…他怎么就生在了顧家?”

  “若非生在顧家,他大約也不是讓小郡主一見傾心的顧七公子了。”安平中肯地說,“只有顧家的累世底蘊,才能教養出顧七公子吧!”

  “還真是。”沈遠之嘖嘖一聲,“所以說,這是什么孽緣!小丫頭和顧輕衍以后可怎么…”

  二人正說著,安華錦與崔灼忽然推開了房門,走了進來。

  沈遠之嚇了一跳,未盡之言一下子堵在嗓子眼,他瞪著安華錦和崔灼,好一會兒,才吞下了未盡之言,驚問,“你們倆怎么來了?”

  安華錦其實在門外已經聽到了沈遠之的話,但她仿佛什么也沒聽到,沒什么情緒地說,“允許你來喝酒,就不興我們也來喝酒了?”

  沈遠之:“…”

  他其實有一肚子郁悶和操心,但是不敢在安華錦面前倒,他總覺得安華錦這樣平靜不是什么好事兒,但是又怕她發瘋,以他自小對她的了解,她平靜時和發瘋時都挺可怕的,所以,他的心里十分矛盾,想在她面前問一句提一句也不敢。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安華錦,小聲問,“喂,小丫頭,你什么也沒聽見吧?”

  安華錦坐下身,“聽見了。”

  沈遠之:“…”

  他垮下臉,仗著酒勁說,“那…是我嘴賤,你…沒事兒吧?”

  “能有什么事兒?”安華錦忽然笑了,招呼崔灼坐下,對沈遠之說,“你不是來喝酒的嗎?話怎么這么多?喝你的酒,我不會有事兒的。”

  若是早先不能想通,但走了一趟青州許家后,也沒什么想不通的。

  若許靖是許靖,許清巖是許清巖,許清靈是許清靈,那么顧家憑什么不能是顧家?顧老爺子憑什么不能是顧老爺子?顧輕衍憑什么不能是顧輕衍?

  她不能對顧輕衍比對別人不公平,畢竟是她喜歡極了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就算對顧家袖手旁觀知而不攔有怨懟,但也怨不到彼時同樣是年少的顧輕衍身上。

  若是她心中被怨恨填滿,那么,他今日就不會饒了許靖,不親手殺了他,怕是不解恨。

  可是,她既然當時都有了算了的心思,如今又怎么不能算了?

  沈遠之看清她眼底的神色,忽然大松了一口氣,“你沒事兒就好,我真怕你這么一直憋著,把心事兒擱在心里,把自己憋壞了,昨夜知道你沒回自己的院子住,反而去了你娘的院子,我一夜都沒睡著。”

  安華錦親自倒了一杯酒給他,“八年前,若你也上了戰場,這么多年,我一個人大約真挺不下來,不是親兄弟,也勝似親兄弟了,我為小時候揍你,罵你是豬頭,你至今耿耿于懷,道個歉?”

  沈遠之:“…”

  他氣的鼻孔生煙,“臭丫頭,你這是給我道歉呢,還是故意損我呢?”

  安華錦哈哈大笑,“沒喝醉啊,聽出來了嘛。”

  沈遠之氣罵,“沒良心的,虧我還擔心你,為你鞍前馬后。真是喂了小狗。”

  安華錦眉眼都是笑意,“我給你倒酒了,你喝不喝?你不喝我喝了。”

  “喝。”沈遠之端起酒杯,一口喝了,然后看著安華錦眉眼滿滿的笑意,忽然不氣了,說道,“當年啟辰哥和啟言哥能上戰場,羨慕死我了,我哭著鬧著也要去,安爺爺差點兒揍我一頓,我才老實了,如今想想,若真是我當年也去戰場,這些年就剩你一個人,著實可憐巴巴的。”

  安華錦點點頭,這話倒是對的。

  當父母兄長都去了,身邊有個少時玩伴,不至于冷冷清清孤孤獨獨。

  安華錦不是特意來買醉的,就是想喝兩杯,所以,再加之她酒量好,直到沈遠之醉成了泥,她依舊眼神清明,沒有半分醉態,當然,她喝的也不兇,本就沒喝多少。

  四人回到南陽王府,安平送沈遠之回去,崔灼與安華錦有一段順路,一起往回走。

  在分叉路口時,崔灼溫聲囑咐,“前面露黑,雪還未化,路上小心些。”

  安華錦點頭,“崔世兄也是,慢些走。”

  崔灼頷首。

  二人分別,安華錦依舊沒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她娘的院子里。

  崔灼看著她沒回自己的院子,想著沈遠之怕是被她騙了,她哪里是真沒有絲毫芥蒂,不過是心里勸著自己不要有芥蒂罷了。

  她對人對事是如此寬宏,大體是從小到大能夠抓在手中的東西太少,所以,才會如此珍視每一個能被她抓在手中的東西。

  比如,遇到顧輕衍,比如,與顧輕衍的感情,她在用力地握住。

  崔灼忽然心疼起來,他很想追上前去,但理智讓他克制住了自己,他不能趁人之危,否則便不君子,與許靖之流何異?

  他慢慢地轉身,頂著冷風夜色,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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