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沈遠之的怒氣,安華錦依舊坐的四平八穩。
她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再嘆一口氣,“顧輕衍長的頂頂好看不說,還很有才華,同時又很會對人好,很會哄人,且還很聽話,看著就很乖很乖的,顧家全族對我都好,很是看重,我登一次顧家門,帶回兩大車禮物,這么好的未婚夫,擱你身上,你好意思退了他的婚嗎?”
他很好意思!!!
擱他身上什么?他一個男人,要什么未婚夫!
他磨牙,臉色如黑炭,“所以,你就被他收買了?咱們十六年的交情,你跟他才相處幾日?就口口聲聲說他好,不回南陽,把一堆事情都扔給我,你怎么就好意思的?”
安華錦理直氣壯,“正是因為我們十六年的交情,不是外人,你幫我做些事情,難道不應該?”
他說的是這個嗎?他主要說的不是這個!
他深吸一口氣,把說歪了的道理給板正回來,瞪著安華錦,“照你話里話外這個意思,你是打算真的嫁給他了?嫁去京城顧家?那南陽軍怎么辦?你以后都不管了嗎?”
“自然不會不管。”安華錦斷然地搖頭。
“那你怎么管?京城和南陽隔著千山萬水,出了什么事情,你不是鞭長莫及?”沈遠之看著她,“當初陛下一力促成給你訂下這門婚事兒,陛下是什么心思?不就是為了讓你嫁去京城顧家做顧家的媳婦兒?南陽軍誰來接管?陛下的打算是讓顧家人管嗎?”
安華錦以前不太懂,近來在京城這段時間,私下里很是研究了一番陛下的心思,倒也懂了幾分,她斟酌地說,“八年前,玉雪嶺一戰后,我爺爺請辭虎符時,陛下一力促成安顧聯姻,那時的打算,想必是,我嫁給顧輕衍,沒人敢對顧家媳婦兒動手,他要我爺爺百年之后,我好好活著,只要我活著,安家有人,南陽軍的軍心就不散。而至于誰接管南陽軍,自然不是顧家人,而是陛下打算立為儲君的人,至于這個人是誰,陛下彼時信任張宰輔,張家也有人自小在西山京麓兵馬大營歷練,也許,是張家的人,也許是二皇子的人。只不過,陛下也沒想到,八年后,張宰輔案發,是最大的案犯,二皇子有南齊和南梁的血脈,被他給賜死了。這一步棋,自然在陛下那里就不能走了。”
沈遠之一怔,“那如今呢?陛下什么打算?”
安華錦長嘆一聲,也不隱瞞他,“如今啊,陛下想要取消安顧聯姻。”
沈遠之看著她。
安華錦扁扁嘴角,“在張宰輔案發,二皇子賜死,十八年前的劫糧案安家洗清嫌疑后,陛下突然覺得立七表兄楚硯為儲君很好,于是,改了主意,想取消安顧聯姻,讓我嫁給七表兄,當然,也就是讓七表兄的人將來接管南陽軍了。有我做太子妃,將來做皇后,我們夫妻一體,南陽軍豈不是就穩穩地攥在七表兄手里了嗎?”
他一時無言,“陛下可真會打算。”
“是啊,他以前偏愛二皇子,信任張宰輔,沒打算立七表兄,如今打算立他為儲君了。忽然覺得,何必舍近求遠拉上顧家?直接讓我嫁給七表兄,南陽軍穩,大楚安,天下定,豈不是一舉三得?”
“那你呢?你是怎么打算的?你如今回來,是想找安爺爺商量此事?”沈遠之皺眉,“你是想嫁給顧輕衍?還是嫁給七殿下?”
安華錦翹著腿,“我是不會嫁給七表兄的,不想如了陛下的意,最主要的,不想做什么太子妃和未來皇后。姑姑的一生,已經夠無奈了。我可不想步姑姑后塵。至于顧輕衍…”
她頓了頓,“我舍不得他。”
沈遠之的臉又黑了,“相處不足兩個月的一個男人而已,就將你勾了魂?竟然讓你說出舍不得的話來。他有多好?”
“很好很好很好呢。”安華錦惆悵,看著沈遠之黑臉,半絲不怕讓他更氣點兒地說,“脾氣討喜,性子討喜,長的討喜,待人接物討喜,無一處不討喜。總之,你比不上。全天下的男人,怕是都比不上。”
沈遠之怒:“你是故意氣我?還嫌我的傷不夠重?”
“事實嘛。你氣什么氣?”安華錦笑嘻嘻地看著他,“噢,他還有武功也好,十分厲害,那本古劍譜殘本,我拿給你看過吧?你都沒看出來那是雙劍合璧的劍法,他聰明絕頂,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呢。”
別的沒有說服力,這個聽著,還算有些說服力。
“我與他對打,他若不讓著我,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打過他,沒試過。不過,我覺得你肯定是打不過他的。”安華錦故意上眼藥。
沈遠之氣成陀螺,“沒聽說過顧家七公子武功高絕的說法。”
顧家一個詩禮傳書的家族,把最拔尖的子孫培養的文武雙全?
“他會武功的事兒,沒幾個人知道。”安華錦看著他,誠然地說,“你別不相信,是真的。”
沈遠之暗暗地記下,想著有朝一日,他見著了顧輕衍,一定要和他比比。他從小到大,還沒聽說過安華錦這般好好好地夸過誰,顧輕衍是第一個。
天下人人都說顧家七公子好也就罷了,如今安華錦也說他好,他就不服氣了。
他問,“你說你舍不得取消婚約了,難道你要和陛下對著干?”
安華錦眨眨眼睛,“陛下所求,不過是大楚江山穩固,我安家人,就是要忠于職守,保大楚江山穩固,國泰民安,至于我嫁誰,就算與陛下想法悖逆,也不沖突吧?”
“你倒是會說!”沈遠之冷笑。
這話說的好聽,還不是不想如陛下的意嗎?
“這么說來,你是一定要嫁給顧輕衍了?”
“也說不準。”安華錦把玩著手里的玉佩,觸手溫潤如那個人,“我不能離棄南陽軍,不想嫁進顧家,卻又舍不得他。他是顧家嫡子嫡孫,是姑爺爺培養的顧家繼承人,我卻也不能拐他來南陽。”
“所以?”沈遠之有點兒懵。
“所以,我與他商議,如今我們的婚約,就先拖著。”
沈遠之無語地看著安華錦,“你說他樂意陪著你拖著?他一個男人,拖著自然可以,但你呢?拖下去就成了老姑娘了,以后還怎么嫁人?還有人要嗎?”
安華錦不干了,柳葉眉豎起,“你看不起誰呢?我成了老姑娘,就沒人要?”
那倒也不是。
他無言了一會兒,“你打算拖到什么時候?”
“不知道。”
沈遠之深深地看她一眼,“你對自己的終身大事,想明白了不?據說顧七公子聰明的很,他這么聰明的人,你可別被他賣了,還幫著他數銀子。我可聽說了,端陽節在京城,你下賭注贏的銀子,都送給他了。你敢送,他也真敢收,不畏人言。”
“他怎么不敢收啊?那十萬兩銀子,本來就是她給我下注的。”安華錦瞥了他一眼,“輸贏自然都算他的。只不過別人不知道罷了。”
他就是不知道的那個。
他深吸一口氣,“你好好跟我說說,在京城這兩個月,你們到底是怎么相處的?”
安華錦想了想,自己和顧輕衍怎么相處的那些細節,哪怕面前這個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她也不想跟他分享。她干脆地站起身,“你好好養傷吧!別操太多心,如今我回來了,一應軍務,我處理就是。”
丟下一句話,安華錦轉身走了。
他好好的陪著他一起長大的小姑娘,去了京城一趟,眼里沒他了不說,還被人哄騙的連小秘密也不跟他說了?
顧輕衍有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