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俊彥這一戰是為了證明自己,夯實根基。
他不僅要勝,而且要勝得毫無懸念。
先前的無刀取破一刀流是取巧,是證明前者。
接下來的奧義對決,則要證明后者。
自己是真的超越了鐘卷自齋,這位人生中第一位老師。
受到關俊彥戰斗意志的影響,一直都死板的像個機器人的鐘卷自齋臉上終于多了些神采。
接刀之后同樣擺了個上段式,卻不是真劍,而是真劍之后,五典之五,一刀流最終奧義之一,關俊彥至今都沒有掌握的“金翅鳥王劍”。
劍起,劍光化生,形如金翅大鵬,振翅高飛。
所過之處,雨幕也好,流風也罷,都如同土雞瓦狗,一撞即碎。
這已不止是單純的技法,更融入了鐘卷自齋的劍意劍氣。
戰國人命不值這錢,鐘卷自齋一生也算不上如何稱心順意,一生成就止步劍豪。
但他在人生的最后,其實已經摸到了大劍豪的門檻,最終為一刀流再添新的奧義,為五典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這一劍,是他最巔峰的一劍,最強的一擊。
比關俊彥追襲奈落,阻攔夜雀強出十倍不止。
就算是現在的關俊彥也差了不少,遺憾的是,鐘卷自齋終究沒能踏入大劍豪之境,沒能讓這劍變得真正圓滿。
而他欠缺的部分,正是關俊彥最強的一點。
所以,奧義比拼的最后,金翅鳥王被關俊彥一刀穿過。
激蕩的劍氣如同百刀加身,剮得關俊彥遍體鱗傷,鮮血淋漓,幾乎將他的血條清空。
但在血條清空之前,他手中的劍已經先一步刺入鐘卷自齋的胸膛。
被貫通的古代劍豪,雙臂張開,眼神欣慰。
他可以躲,卻沒有躲。
戰斗的勝負其實早已分出。
奧義比拼也是一樣。
對手給予了自己最大的尊重,自己也要以最符合劍士的方式去死。
背后中劍是劍士的恥辱,所以這樣就好。
從未說過話,也從未笑過的男人第一次面帶微笑,第一次開口說話:
“做得好!”
下一個瞬間,男人的身形被風吹散,與周圍的霧氣,與天上的陰云一同。
早已被鮮血模糊雙眼的關俊彥憑著本能收刀歸鞘,而后強行穩住動搖的身形,以前所未有的鄭重姿態行劍士禮:
“非常感謝,鐘卷老師。一直以來,受你照顧了!”
哪怕是在敗北,在生命消逝的最后,鐘卷自齋都在為關俊彥指點迷津,開示劍道。
境界很重要,但不是全部。
奧義有強弱之分,但也要看如何使用。
最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
我的道是屬于我的,不是你的,你要走屬于自己的路。
關俊彥不清楚這是鐘卷自齋留下的一份期盼所致,還是自己心中憧憬的顯現,但這不妨礙他對這位戰斗過上千次的對手心生敬意,哪怕這份風采注定會被雨打風吹去。
風卷起了鐘卷自齋最后的存在,一不小心迷了關俊彥的眼。
等他再度睜開雙眼時,荒郊野嶺的也玩戰場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參與殘垣斷壁的金閣寺前院。
頭頂,大日中天,強烈的明暗變化,讓關俊彥有些許的不適應。
本能地瞇起眼睛,卻覺得眼前一陣恍惚。
一道朦朧的身影在眼前游走,熟悉的打刀,熟悉的武士發髻,熟悉的身形與路數。
正是五典最后,金翅鳥王劍的細分拆解。
比關俊彥自己的臨戰畫瓢,戰后推演更加詳盡,更加細致。
心中生出明悟。
“這才是冥想戰真正的收益。”
確實,游戲里的冥想都是打贏了才有收獲,打輸了什么都沒有。
因為來到現實,發生變異,才讓自己有機會不斷偷師。
不過偷師畢竟是偷,比不上真正的冥想得悟。
“原來自己一直都走上了一條歧途,好高騖遠——不,也不能這么說,店主也說過‘觀千劍而悟道’的路數,應該算是本末倒置?”
不說哪條路更好,單就效率來說,關俊彥確實浪費了,明明只要抽時間打贏一場,就什么都明白了,結果卻因為一直望天,忽略了腳下的道路與風景。
“還好,不算太遲,這次真的要好好謝謝土蜘蛛才行。”
抬頭,看見土蜘蛛懶洋洋地靠在一堆破碎的瓦礫之間,一手捏著一根差不多兩米的大煙桿,抽著等比例放大版的旱煙,一手提著一個巨大的酒壇,時不時灌上一口,也不知道他從哪弄來的。
除了兇面獠牙的造型,看上去和舊時代耽于享樂的地主老財沒什么區別。
旱煙就酒,越喝越有。
暴威全無的土蜘蛛掃了關俊彥一眼道:“你盡快變強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看樣子是不需要等太久。”
“我想也是。”
腦中的演武至今不停,關俊彥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心象正在發生某種改變。
量或許因為土蜘蛛的吞噬,去了大半,卻變得更加精純。
現在的話,不說突破土蜘蛛的“畏”,至少能讓他有所動搖。
唯一的缺陷就是心力折損嚴重,讓自己沒法像以前那樣可以不間斷地投入第二場冥想戰中。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一鼓作氣把羽衣狐也給拿下,說不定能讓自己的戰斗力再上一個臺階,面對土蜘蛛也有了更多的自保之力。
可惜啊,有得必有失。
如果每次都有這種收獲,自己巴不得多喂土蜘蛛幾次,反正都是靠著偷師偷來的,不心疼。
心中盤算,自娛自樂的時候,一聲不乏諷刺意味的輕笑自身后傳來:
“不應該的說,你這種貪心的人,蒼星石怎么會看上你的說。”
“我也很奇怪,小蒼那么可愛的女孩子,怎么會有你這么一位不討人喜歡的姐姐。”
末尾…ですぅ的口癖,關俊彥只認識一人,蒼星石的雙子姐姐翠星石。
下意識地轉身扭頭,卻發現身體紋絲不動,低頭一看。
自己居然大半截身子入了土,不是比喻,是真實情況——自己肩膀以下的部位全部埋在頭里,只有鎖骨往上的位置露在外面。
清涼的液體從上方淋下,薔薇少女嬌脆的聲音輕輕叨念:
“挖個坑,埋點土,數個一二三四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