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伙毒魔原本十分厲害。但是悟空本事也非是一般,若是他與我二人要過這山,縱然不駕云,與那毒魔頭子賭斗一番也就過去了,但是三藏你乃是一介凡夫。莫說是毒魔頭子,就是碰上個尋常小妖,也不好過去。故而難上加難,要過去啊,非得多人合力才行。”
有了敖烈的幫襯,那猴頭演的越發的起勁,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淚開口道:
“兄弟所說是實,師父啊!我沒個不盡心的,但只恐魔多力弱,行勢孤單。縱然是塊鐵,下爐能打得幾根釘?”
那三藏一聽這話,果然中了套。開口便道:
“徒弟啊,你也說得是,果然一個人也難。兵書云,寡不可敵眾。我這里還有八戒沙僧,都是徒弟,憑你調度使用,或為護將幫手,協力同心,掃清山徑,領我過山,卻不都還了正果?”
那猴子演這么一場戲,就是為了讓三藏說出這樣的話頭來,于是順勢開口便道:
“師父啊,若要過得此山,須是豬八戒依得我兩件事兒,才有三分去得;假若不依我言,替不得我手,半分兒也莫想過去。”
那八戒一聽這話,一陣陣的搖頭晃腦,開口便道:
“師兄不去,就散伙吧,不要攀我。”
那三藏聽得這話。心中也有些惱怒,但是面上卻也不好深究,只是開口說道:
“徒弟你這說的是甚話,你且問問你師兄,要你做甚,你再決斷不遲。”
那八戒一聽這話,也知道如此不盡心也不是什么好事,當即開口便道:
“哥哥,你教我做甚事?”
那行者向來是一個精明的猴兒,對于那豬八戒的性子可以說是十分了解了,開口便道:
“我這里有兩件事,你且領一件去。這第一件啊,是看師傅,第二件是去巡山。”
那八戒一聽這話,自思也不是什么難事,當即滿口堆笑的道:
“這等也好計較。但不知看師父是怎樣,巡山是怎樣,你先與我講講,等我依個相應些兒的去干啥吧。”
那行者一聽這話,便開始設下套來,開口便道:
“看師父啊:師父去出恭,你伺候;師父要走路,你扶持;師父要吃齋,你化齋。若他餓了些兒,你該打;黃了些兒臉皮,你該打;瘦了些兒形骸,你該打。”
那行者可還記得聽說當時在那寶象國中,那化齋的八戒走出許多路都不曾化來齋飯,之后便到草科里頭睡了個昏天黑地,因此他決計不愿意看師傅。
而那八戒果然不敢看師傅,畢竟如今行者在一旁,他不似老和尚一般好糊弄,自思若是化不來齋,惱了那猴子,那猴子若是給自己一棒子,那便成了死豬一頭了,于是開口便道:
“這個難,難!難!伺候扶持,通不打緊,就是不離身馱著,也還容易;假若教我去鄉下化齋,他這西方路上,不識我是取經的和尚,只道是那山里走出來的一個半壯不壯的健豬,伙上許多人,叉鈀掃帚,把老豬圍倒,拿家去宰了,腌著過年,這個卻不就遭瘟了?”
“那你便巡山去吧!”
那猴王見八戒果然中計,開口便道:
“我也不為難你,就入此山,打聽有多少妖怪,是甚么山,是甚么洞,我們好過去。”
那八戒一聽這話,計上心頭,當時便滿口答應,開口便道:
“這個小可,老豬去巡山。”
留下這樣的話語之后,那豬八戒,就撒起衣裙,挺著釘鈀,雄糾糾,徑入深山;氣昂昂,奔上大路。
見那八戒前去山中,那行者在旁,忍不住嘻嘻冷笑,那三藏一看這樣場景,當即便有些明白這八成是個套。正想辱罵。
卻轉念一想又有些疑惑,畢竟在他眼中無名和自己的三位徒弟關系都不錯,斷然也沒有幫助猴頭算計八戒的道理。當即開口便道。
“徒弟,那八戒已經依你之言,前去巡山了,你為何卻在笑他。”
那猴頭一聽這話,當即知道那老和尚又要開始護犢子了,便開口道:
“不是笑他,我這笑中有味。你看豬八戒這一去,決不巡山,也不敢見妖怪,不知往那里去躲閃半會,捏一個謊來,哄我們也。”
那三藏一聽這話,似信似不信。只是也半信半疑的開口道:
“你怎么曉得他。”
那行者一聽這話。開口笑道:
“我估出他是這等人,不信,等我跟他去看看,聽他一聽,一則幫副他手段降妖,二來看他可有個誠心拜佛。”
那三藏心知那八戒素來憊懶手段也不及孫悟空,一聽這話,心中也是一喜,開口便道:
“好好好,你卻莫去捉弄他。”
那行者應了三藏,徑直上了大路,他心里知道那八戒向來憊懶,要讓他對上妖魔是肯定要些手段的,是故必須做上一回,當即搖身一變,變作一個蟬蟲。
那蟬蟲真個是,翅薄舞風不用力,腰尖細小如針。穿蒲抹草過花陰,疾似流星還甚。眼睛明映映,聲氣渺喑喑。昆蟲之類惟他小,亭亭款款機深。幾番閑日歇幽林,一身渾不見,千眼莫能尋。那行者弄神通,只是一翅飛將去,趕上八戒,倚在他耳朵后面鬃根底下。
那八戒只管走路,怎知道身上有人,行有七八里路,把釘鈀撇下,調轉頭來,望著唐僧,指手畫腳的罵道:
“你這罷軟的老和尚,捉掐的弼馬溫,面弱的沙和尚!他都在那里自在,捉弄我老豬來蹌路!大家取經,都要望成正果,偏是教我來巡什么么山!哈哈哈!曉得有妖怪不躲著些走也就罷了!卻教我去尋他,這等晦氣哩!我往哪里睡覺去,睡一覺回去,含含糊糊的答應他,只說是巡了山,就這么交賬吧。”
那八戒一時間僥幸,搴著鈀又走。只見山凹里一彎紅草坡,他一頭鉆得進去,使釘鈀撲個地鋪,打了個滾,便睡在了上邊,伸了伸腰,開口笑道:
“快活!就是那弼馬溫,也不得似我這般自在。”
那行者在八戒的耳后聽得真切,心中十分惱恨,當即便一震翅飛將起來,在半空中搖身一變,化作一只啄木鳥。
但見那鳥兒鐵嘴尖尖紅溜,翠翎艷艷光明,一雙鋼爪利如釘。不大不小的,上秤稱,只有二三兩重,紅銅嘴,黑鐵腳,刷剌的一翅飛下來。
那八戒素來睡的快,這一會已經是鼾聲如雷了,那啄木鳥將一雙利爪搭在了那野豬的肚皮上,緊跟著往那八戒的長嘴邊狠狠地啄了一下。
那豬頭睡得正是香甜,被這么一啄驚醒,一骨碌爬將起來,一臉迷糊亂嚷:
“有妖怪!有妖怪!把我戳了一槍去了!嘴上好疼呀!”
嚷完這一通,那八戒才算醒轉,伸手一抹痛處,滿手的鮮血,憤然道:
“天殺的,我又沒甚喜事,怎么嘴上掛了紅?”
那八戒口里絮絮叨叨的不住地罵著,兩邊亂看卻不曾看見什么妖怪,莫說是妖怪了,就是走獸的蹤影也是半個都無。口里奇道:
“無甚妖怪,那是哪個戳我一槍。”
那八戒找了好幾圈,見四下無人無物,抬頭一看,這才發現了那只啄木鳥。氣的他直跳腳,口里罵道。
“這個該扒皮的扁毛!弼馬溫欺負我罷了,你也來欺負我!我曉得了,他一定不認我是個人,只把我嘴當一段黑朽枯爛的樹,內中生了蟲,尋蟲兒吃的,將我啄了這一下也,等我把嘴揣在懷里睡。”
猴王見那八戒真個就將他四尺長的長嘴揣著,倒頭想要繼續睡覺心中暗恨不止,又飛來,著耳根后又啄了一下。八戒慌得爬將起來口里絮絮叨叨的罵道。
“這個短壽的扁毛,為何這般打攪我,想來這里是他的窩巢,生蛋布雛,怕我占了,故此這般打攪。罷!罷!罷!不睡他了。”
那八戒搴著鈀,徑出紅草坡,找路又走。猴頭見了這樣場景,連忙又變作一個蟬蟲,釘在他耳朵后面,不離他身上。
那八戒又行有四五里,只見山凹中有桌面大的四四方方三塊青石頭。呆子放下鈀,對石頭行了禮。行者見了,心中暗笑。
“這呆子怕是害了豬瘋病,哪里有對石頭行禮的。”
不過很快,那行者明白了,這是把石頭當著唐僧沙僧行者三人,朝著它演繹。只見那豬頭開口便道:
“我這回去,見了師父,若問有妖怪,就說有妖怪。他問甚么山,我若說是泥捏的,土做的,錫打的,銅鑄的,面蒸的,紙糊的,筆畫的,他們見說我呆哩,若講這話,一發說呆了,我只說是石頭山。他問甚么洞,也只說是石頭洞。他問甚么門,卻說是釘釘的鐵葉門。他問里邊有多遠,只說入內有三層。十分再搜尋,問門上釘子多少,只說老豬心忙記不真。此間編造停當,哄那弼馬溫去!想來除了那弼馬溫要哄,旁人也就罷了,我兄弟無名也不會不依不饒。”
那八戒捏造停當了,拖著鈀,徑回本路,怎知行者在耳朵后,一一聽得明白。行者見他回來,預先回轉了,將那石頭山石頭洞的話兒,俱轉說給了那三藏。三藏當時便有些將信將疑。
不多時,八戒走來,又怕忘了那謊,低著頭口里溫習。被行者喝了一聲道:
“呆子,念什么呢!”
那八戒一聽這話,嚇了一跳,將頭抬了起來,這才發現到地方了。連忙跪倒。而那三藏連忙上前攙扶起來,開口夸贊道:
“徒弟,辛苦啊。這路上可有妖怪么。”
那八戒一聽這話,當即打蛇隨棍上,開口便道:
“正是。走路的人,爬山的人,第一辛苦了。有妖怪!有妖怪!一堆妖怪哩!”
那三藏一聽這話。當即開口道:
“既有妖怪,他們如何打發你回來的。”
那八戒一聽這話,當即吹開了。扯謊他需要打草稿。可是吹牛卻不用,當即開口道:
“他叫我做豬祖宗,豬外公,安排些粉湯素食,教我吃了一頓,說道,擺旗鼓送我們過山哩。”
那行者一聽這個話,在一旁森森的冷笑道:
“想是在草里睡著了,說得是夢話?”
那八戒一聽這話,心頭咯噔一聲,氣勢上便矮了三分,緊接著,還未等那八戒反應過來,那猴頭便拉拽著豬八戒的耳朵開口道:
“你過來,我問你,這山是什么山,洞是什么洞,門是什么門。洞里有多遠?”
原本那八戒氣勢上便已經矮了三分一被那猴子這么一嚇,口里便慌了,開口便道:
“問便罷了,揪扯怎的?這山是石頭山,洞是石頭洞,門是釘釘鐵葉門。”
那行者一聽這話,看了三藏一眼,開口便道:
“你不消說了,后半截我記得真。恐師父不信,我替你說了吧。”
那豬八戒一聽這話,心里一緊,不過仍舊開口嘴硬道:
“哥哥你說嘴,你又不曾去,你曉得那些兒,要替我說?”
那行者一聽這話。當即便森然冷笑道:
“門上釘子有多少,只說老豬心忙記不真。可是么?”
那八戒一聽這話,登時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緊跟著慌忙跪倒。
“朝著石頭行禮,當做我三人,對他一問一答,可是么?又說,等我編得謊兒停當,哄那弼馬溫去!可是么?又說想來除了那弼馬溫要哄,旁人也就罷了,我兄弟無名也定不會不依不饒。可是么。”
一旁那三藏看在眼里,心中也明了了,起初那八戒說出石頭山石頭洞,便已經信了七分。待到那八戒嚇得跪倒,便知道了猴頭說的是實情,而緊跟著,那三藏便眼睜睜的看著八戒沖著悟空叩頭道:
“師兄,我去巡山,你莫成跟我去聽的?”
那行者一聽這話,當即便厲色罵道:
“我把你個馕糠的夯貨!這般要緊的所在,教你去巡山,你卻去睡覺!不是鳥兒叮你醒來,你還在那里睡哩。及叮醒,又編這樣大謊,可不誤了大事?你快伸過腿來,打五棍記心!”
那八戒一聽這話,登時嚇得亡魂大冒,他那受得了這個,當即開口道:
“那個哭喪棒重,擦一擦兒皮塌,挽一挽兒筋傷,若打五下,就是死了!哥哥呀,只是這一遭兒,以后再不敢了。”
行者一聽這話,越發的不依不饒,開口便道:
“你怕打,卻怎么扯謊,只是一遭便少打一些,打你三棍了事。”
那八戒一聽這話,連忙求助于三藏。
“師父,你替我求求情吧…”
那三藏見八戒可憐。開口冷聲道:
“悟空說你編謊,我還不信,還與他說,你兩個耳朵蓋著眼,愚拙之人也,不會編什么謊,怕他捏合鬼話賴你哩。今果如此,著想實該打。但如今過山少人使喚,悟空,你且饒他,待過了山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