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豪雄的隕落
陳琛這些舉動，滿寵基本上就能夠確定他對自己有賞識之意，這次前往高句麗的機會估計也是陳琛安排給自己的。
雖然不知道先生是如何能夠了解自己這樣一個并沒有太大名氣的小官吏，或者說，還算是有點惡名的官吏，并且將這種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足以影響戰局，甚至還給予了足夠的自主權。
看來關于陳琛先生知無不盡的傳聞可能是真的。
更重要的是先生竟然能夠精準地用引導法制的機會來鼓舞自己，滿寵可沒有跟什么人多嘴提過自己的志向就是將法學發揚光大。
滿寵并不是法家傳人，但是他卻熱愛法學，他欣賞大秦的推崇以法治國，但是有著商鞅等人的先例在前，他也知道這條路一點都不好走。
所以他在蟄伏等待，希望能夠得到足夠的機會向上攀升，從而獲得可以主導法制建設的機會。
但是現在來看。
似乎先生跟自己，走在同一條路上，甚至小陳先生走得比自己更早，更遠，是這條路上的先行者，那自己只需要好好地追隨先生的腳步就好了。
原本迷茫的道路上似乎突然驅散了迷霧，滿寵在這條路的遠方看到了一道走得更遠的身影，這道身影給了他更多的力量支撐，讓他明白自己在這條路上永遠不會孤單。
只不過，在先生前面，是否還有人在前行，成為先生的指路明燈呢？
滿寵沒有思考明白這個問題，他現在更需要消化高句麗的情報，熟悉武次城附近的地形，準備好挑選人手出發執行任務。
高句麗國在去年的國內環境好轉之后，整個國家都開始出現一種盎然向上的生機，這種變化都要得益于故國川王男武的知人善任，而在社會情況開始好轉的高句麗國內，不少人將目光轉向了隔壁的大漢，這個曾經的宗主國，如今的分裂政權。
在高句麗人看來。
這個宗主國如今四分五裂，諸侯并起，作為附屬國之一，自己也算是正兒八經的大漢冊封的王國，那按道理來說，自己這高句麗國也應該發兵前往大漢搶奪資源和土地，所以他們就看上了遼東郡。
他們覺得，就拿走這么一塊土地，不過分吧？
不過哪怕大漢分崩離析，原來的威嚴還是在的，遼東郡更是有著公孫度駐守，公孫度與他們前任大王高伯固還是好友來著，理論上來說，男武應該叫公孫度叔叔，所以對公孫度出手，還需要考量考量能不能贏。
但是很快，有新的隊伍進入了遼東城之中，也帶來了新的消息，大漢北境被大漢的漢室宗親劉備統一了起來，他們又馬上打消了想法，畢竟如此強大的諸侯，他們肯定惹不起。
直到男武收到了一封來信，接見了一位使者。
高句麗國正式開始戰時動員，準備向著遼東郡發兵，國內的輿論也幾乎是一邊倒地在支持男武的決策，他們相信這個新上任沒幾年就能夠給高句麗帶來新活力的主君，可以為他們帶來勝利。
不管高句麗國內是怎么樣的想法，在滿寵看來。
高句麗就是違背了身為附屬國的身份，觸犯了大漢國法。
這一次出發，他必然會圓滿完成任務。
滿寵的辦事效率很高，在完全接受了任務之后，僅僅花了半天的時間籌備，就挑選召集了明秋衛中他覺得最適合這次任務的人選。
因為他之前是作為明秋衛地牢的典獄司都頭，跟每一塊一線的明秋衛成員都會有所接觸，長期接觸下來，對于這些成員的能力和擅長的點都有著不少了解，在整理完高句麗國的情報之后，他就按照自己的記憶快速地挑選好了小隊成員。
“先生，滿伯寧已經挑選好隊員，現在正準備出發。”
劉備接過近侍遞來的情報看完之后，又遞給了陳琛。
“還挺快的嘛。”
陳琛仰躺著，他覺得自己腰酸，不想坐太久。
劉備本來想要喊個侍女過來給陳琛按摩按摩，但是被陳琛拒絕了，理由是侍女按摩可能會導致有女人的香味留在自己的身上，這樣的話回家不好和蔡琰和草兒交代。
“快是快，但是先生你看看滿伯寧挑的人，怎么看起來不像是戰斗力很強的樣子？”
陳琛接過了情報，但是卻沒有打開看。
他只是懶洋洋地扭了扭脖子。
“我相信他能夠處理好的，不過我猜，他挑選的應該都不是明秋衛中武力高的吧，應該都是從什么典獄司、筆吏司什么的挑一些看起來較為瘦弱或者笨拙的人吧？”
“先生這也能猜到？那我就放心了。”
劉備笑了笑，繼續處理自己手上的政務，他還有不少事需要干呢，這些事有一些可是之前陳琛處理的，沒想到之前看陳琛處理起來還挺輕松的，現在自己親自上手，才發現其中的難度。
有些復雜的政務并非在于量的大小，而是在于如何將事件中的邏輯理順。
劉備對于處理這些政務的思維邏輯還沒有完全熟悉，所以做起來會有些生疏，像陳琛現在基本上就是拿過來過一眼就打個勾畫個叉，判定結束。
“我小憩一會，玄德公若是累了記得喊我。”
也許也就陳琛敢這么吩咐自家主公了，他靠在一旁的小枕上，合上眼睛休息。
對于滿寵的選擇，陳琛其實早就有所預見，他了解過滿寵的性格，而且這一次前往高句麗，是必然沒有辦法讓所有人都當做幽靈一樣潛入的，那就要成為對方的一份子融入對方。
可能這里就有人問了，之前不是說高句麗語言復雜，并不好現學，也沒有那種土里土氣的味道，那他們應該要怎么融入。
其實很簡單，只要讓高句麗人覺得他們沒有威脅，卻又有著其他的身份就行了。
沒錯，滿寵打算干的就是冒充其他諸侯的便衣使節，前往高句麗進行私下談判。
他們喬裝成了一支普通的商隊，有著還算不錯的護衛，但是更多的是普通的生意人，就這么一支商隊，并沒有打算走正常的路，而是選擇在青州北乘船前往高句麗。
好家伙，演戲演全套。
也不知道要是他們這貨船在葬身大海的話，那陳琛得咋辦。
不過在這個時候，卻有著真正面臨死亡的重要人物。
“娘希匹！”
一聲咒罵響徹云霄，伴隨著轟鳴的馬蹄聲。
孫堅正帶著自己的隊伍朝著南面繼續追擊。
這一次攻打荊州，還是他大意了，沒有預算好劉表這個陰人會在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設下埋伏，哪怕自己麾下的江東子弟們一個個都驍勇善戰，曾經也是跟隨自己大殺四方的主。
但是今日在這反復地奔波和荊州軍的騷擾中，他們都開始疲憊了。
孫堅有些后悔自己這么看到了機會，沒有拿下之后卻沒有選擇撤退，非要追，以至于到現在這樣，只有追到黃祖，殺了他，才能偶報一報身邊幾個老兄弟的仇。
這件事還得從前段時間講起。
在兩年前孫堅拿到了傳國玉璽之后，稱病返回長沙郡，長沙郡正在荊州東南面，那時孫堅在歸途就被劉表所算計，折損了不少弟兄，那個時候就記恨在心。
好在當時孫堅沒事。
在休養調整了一段時間之后，孫堅的長沙軍兵力得到了來自江東年輕勇士們的補充，恢復了不少，甚至比之前還要強盛一些，他在繞過了九嶺山之后，直擊大別山，又順著大別山往大洪山進兵，一時間大幅度地開拓了自己的版圖。
但是誰能想到劉表在知道了孫堅的動靜之后，立刻派出了張允帶著兩萬荊州軍，搶攻九嶺山，直接將剛剛拿下了大洪山和大別山的孫堅被擋在了家外面，回不去長沙郡。
長沙郡在沒有孫堅的統領下，很快就在荊州軍的攻勢中節節敗退，一直將兵力都撤離到了長沙府。
這可是孫堅奮斗到現在的全部積累，他自然想要回到長沙郡去，如果丟了長沙郡的話，那自己發展的基礎就丟了，更重要的是，他才剛剛讓人去把自己的家人們接來長沙郡沒有多久，如果自己再不趕回去，那家人們到了長沙郡的時候，很有可能直接遇到荊州軍。
孫堅急于南歸，在渡河之后還沒有上岸整備完就被荊州軍和荊州水師圍攻，好在長沙軍悍勇，將前來阻攔的荊州軍擊退，而這個時候孫堅也收到了來自袁術的命令。
嗯，卻似是袁術的命令。
雖然當時孫堅是跟袁術鬧出了不愉快，但是在之后諸侯回到自己的地盤之后，袁術有著袁家的支持，發展得極快，為了能夠換來發展時間和資源，孫堅也選擇了在名義上投靠袁術。
這一次和袁術的命令一起來的，還有大批量的糧草和軍備，那精銳程度，孫堅甚至懷疑袁術把家底都掏出來了。
袁術的命令就是讓他進攻荊州，轉守為攻。
剛好，被一直騷擾的孫堅擁有了充足的補給和新的軍備，自然樂于出一下這口惡氣。
之后他帶著隊伍跨過江漢平原，攻守轉換，孫堅兵聚一路，直奔鄧縣，打下鄧縣之后，他就能夠直接越過樊城進攻襄陽。
這場戰斗很順利，黃祖并不是孫堅的對手。
更何況孫堅帶著兩年前被偷襲的那股怨氣，還有這次一路上反反復復被荊州軍騷擾的怒氣。
黃祖戰敗之后直接往江陵方向逃去，而孫堅也選擇長驅直入，進入荊州中心，兵臨襄陽城下。
雖然一路上還總是會遭到荊州軍的騷擾，但是對付這些小股煩人的荊州軍，孫堅他們都追得有些疲倦，自然也沒有理會，他們更想要拿下襄陽，砍了劉表狗頭來出氣。
可劉表閉門不出，根本就不迎戰孫堅。
而襄陽城城高墻堅，四面護城河極為寬闊，就孫堅帶來的這些士卒根本就不足以攻下襄陽城。
圍了沒兩天，黃祖就帶著人跑回來繼續騷擾孫堅。
襄陽城不開，拿不下，黃祖那家伙還在那邊跳來跳去，孫堅一起就放棄了襄陽城，繼續追擊黃祖。
但是這一次孫堅卻被黃祖埋伏，吃了不小的虧，身邊幾個跟了自己許多年的副將都戰死在這一場戰斗中，而且黃祖還不是堂堂正正地殺了他們，而是有些勝之不武，暗中放冷箭。
孫堅身邊的老兄弟們都是他兒時的伙伴，家中的同伴，每一個都被他視作自己的親人。
黃祖的行徑很快就激怒了孫堅，沒有多久，黃祖再次被孫堅擊潰，敗逃往峴山。
孫堅沒有砍下黃祖的腦袋，自然還要繼續追擊，也就有了剛剛的那一幕。
他們一路追著黃祖到了峴山外圍，孫堅覺得自己眉心有些渾濁，似乎有令他感到不適的氣勁在他體內流轉，他并不知道這代表著什么，但是現在給老兄弟們報仇才是最重要的。
“將軍，這峴山似乎有些不對勁。”
孫堅的親衛官策馬到孫策身邊，壓低了聲音告訴了孫堅自己的疑惑，他的親衛官其實就是他侄子，聰明機敏，他帶在身邊像是兒子一樣培養，如今文武雙全，才略過人。
“怎么不對勁？”
哪怕孫堅這個時候只想要繼續追擊，但是隊伍明顯有些太過疲憊，他只能讓大家休息片刻，再進入峴山，而侄子的話他會聽一聽，畢竟是自家人。
“峴山之大，應該有猿啼鶴鳴，但是我看這峴山在黃祖軍潰逃進去之后，卻沒有任何飛鳥散離的跡象，其中可能有詐。”
孫堅看了看侄子，搖了搖頭。
“峴山少鳥雀，這是常識，黃祖狗賊剛剛的潰逃是軍心潰散，你叔叔伯伯們的仇一定要報，你好生休息，馬上準備進入峴山。”
“是。”
孫堅的權威還是讓人盲從的，在休整了不到一刻鐘之后，孫堅的軍隊收攏起來，進入峴山山道。
峴山之中，竹林茂密，所以鳥雀較少，孫堅的話還是有道理的。
他親自走在隊伍最前端，觀察四周。
但是當他們到了一處竹林拐角時，孫堅看著眼前空曠的土地，突然皺起了眉頭，他感受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唰！”
清脆的竹林唰唰聲，不知道多少荊州軍從山側的竹林之中冒出來，山坡上，平地林中，無數舉著弓弩的荊州軍圍住了孫堅的隊伍。
“孫文臺，明年今日，我會到你墓前敬你一杯的。”
原本以為倉皇潰逃的黃祖，在遠處一個半山坡上騎馬冒頭，朝著孫堅喊道。
“狗賊！”
孫堅的侄子善于騎射，他策馬上前，抽箭激射，一箭直取黃祖。
“鏘！”
黃祖冷著臉抽劍擊落飛矢，這箭道半山上，早就失了力道。
“放箭！為孫將軍送行！”
一時間，無數的箭矢從竹林中拋射而出，位于山谷拐角的孫堅所部，沒有半點地方可以躲藏。
而孫堅，就在隊伍的最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