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滿伯寧的刀
“咳咳。”
陳琛咳嗽了兩下轉移了個話題。
“那既然曹孟德這般的話，或許會有些舊時親近漢室的諸侯會倒向他們，結成盟約，而且就算是其他不怎么想的諸侯，也不愿意背上一個背叛漢室的大名。”
陳琛看到了劉備臉上的擔憂，雖然不知道他是為什么擔心，但是陳琛還是先開口安慰安慰他好。
“不過連續兩次廢而后立，基本上少帝已經不怎么被視為真正的天子了。”
在情報管理的柜子上搜索了片刻，陳琛抽到了一封情報，看了看編號，確定是自己要給劉備看的。
他從架子上抽了下來，遞給了劉備。
“玄德公看看這個，如今在南方開始有童謠出現，說是一個老仙人在山中唱的歌，慢慢地傳到了襄陽城去。”
劉備接過了陳琛遞過來的情報，這些情報是陳琛回家休息的時候，他過來幫忙，他和陳琛交接的時候送來的，所以沒有怎么仔細看過。
“文有三刀，刀刀開竅，三刀剃盡，萬國來朝。”
“文刀諫，說的就是劉姓了。”
陳琛是陳閑的兒子，也是他命理學的繼承者之一，這解童謠的角色，非他莫屬了。
于是，在劉備繼續看著那情報的時候，陳琛就開始為劉備解讀這份童謠暗含的消息，而這個消息，也是其他勢力能夠得到的消息。
“文有三刀，那意思就是說，劉家有三代明主，宛若利刃，此言亦有明君之兆。”
“劉家一刀，自然是高祖，二刀，自然是世祖，這第三刀，落不到先帝二子身上。”
陳琛繞著劉備的身邊走。
倘若是在談判的時候這么干的話，是在給別人施加心理壓力，但是陳琛現在明顯只是站麻了，想動一動而已。
不過卻是讓他的解謎聲成為了立體環繞音效，讓劉備整個人的大腦完全被這些信息所包圍，環繞，清洗。
“如果我們仔細思考一下，劉家第一刀，高祖出身亭長，推翻暴秦，擊敗霸王，奪取天下。這一刀，剃出是大漢之基。”
“劉家第二刀，世祖出身鄉紳，是高祖九世孫，景帝之子長沙定王發的后裔，已經不是皇室，但是卻在皇室被廢，王莽篡位之時，挺身而出，大敗王莽，再續大漢火種。這一刀，剃出的是大漢之身。”
“劉家的第三刀，自然不會是皇族，按照如此傳承，如今的漢室宗親之中，只有玄德公一人最符合。玄德公是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勝的后裔，和世祖何其相似？又是微末出身，與高祖又是同出一脈，難道這不是命中注定？”
陳琛現在就是要劉備完完全全地接受自己大漢第三刀的身份，這種說法雖然有點俗，但是聽起來像是所謂的第六天大魔王和第四天災的鼻祖，會不會在數千年后的傳說中，劉備就成為了神？
“從黃巾之亂起家，東征西戰，定基太原，大破鮮卑，覆滅匈奴，太行飛渡，力破袁紹，收納青、幽，一統大漢北境，境內百姓安定，軍民一心，百官盡力，人才輩出，這難道不是天佑？”
陳琛兜兜轉轉到了劉備的面前，對上了他剛剛好抬起來的頭，對上了他的雙眼。
“玄德公就是這大漢的第三刀，剃除世間奸妄，剃出這大漢的魂來。”
“三刀剃盡，萬國來朝。”
陳琛緩緩地道出童謠的后半句。
“掃除一切不平，再立大漢，承擔起大漢再世之責，建萬世不滅之功，一統大漢，一統天下，讓萬國來朝。”
“這才是您的使命。”
好家伙。
陳琛在這洗腦呢。
一直以來，陳琛不斷地給劉備灌輸著各種思想，到現在一起爆發開來，再加上這個童謠的誕生，確實不是陳琛的安排，因為這方面的安排，劉備相信陳琛不會瞞著自己，而且襄陽那邊，明秋衛的人也沒有那么多的人手和深入程度，所以此事或許真的是天意。
劉備的信心不斷地增強，不斷地被筑起高墻。
他細細地品讀著這句童謠，品讀著陳琛的意思。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他的身后還有著天命。
“現在在天下諸侯眼中，可能玄德公比兩位先帝子嗣，更能夠代表漢室。”
陳琛表明了自己的目的，他就是要讓劉備真正地確信，他就是漢室的繼承者。
換句話說，消除劉備稱帝的心理障礙，雖然不是這個時候就要稱帝，但是未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需要上位了，必須要盡早消除最后的內心憂慮才行。
“明白了。”
劉備點了點頭，合了合眼。
“子頊，你愿意陪我一起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吧？”
他的眼神停留在了陳琛的眼睛，他希望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獲得自己想要的答案，不過他發現陳琛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他似乎能夠看到星空。
陳琛沉默了一下，緩緩點頭。
“會的。”
高句麗的國都在國內城，距離遼東城并不遠，但是遼東城和國內城之間并非一路坦途，有著數不盡的江河溪流和綿延丘陵，不得不說，這高句麗的地勢確實是不適合騎兵行進，否則按照公孫瓚統率的白馬義從的實力，分分鐘就能夠直奔國內城把他們的王抓出來吊打。
而如今高句麗的軍隊分為兩支，一支停駐在當年從東漢政府手中搶來的玄菟郡，一支停駐在武次城。
武次城是高句麗最為重要的防線，因為自從一統了遼東以東之后，高句麗就將國都遷移到了國內城，也就是之后的平壤城。武次就是平壤城之前最大的關卡。
武次本身只是大漢的一個縣城，是遼東郡東部都尉府所在，相對來說算是一座大縣。
可是就因為武次城是大漢所修建的，其軍備實力和城防體系遠勝于高句麗自己在國內修筑的那些城池，高句麗的城池多數都是土城，根本沒有哪一座能夠像武次這般堅固，或許也就國都國內城能夠與之媲美。
所以高句麗在東漢內亂時搶下來的玄菟郡和武次城，自然就成了他們對付大漢屯兵的重點。
之前遼東的官員一直沒有解決武次的事情，主要是因為手中兵力不足，還要應付鮮卑人的侵襲，再加上這兩塊被搶走的地方沒什么人口，也沒什么資源，也就不甚在意。
直到如今公孫瓚兇名威震鮮卑，劉備一統北境，又剛好高句麗和大漢諸侯勾結想要襲擊劉備勢力后方，所以才重新引起了大漢的注意。
或者說，陳琛的注意。
陳琛從劉備那里出來之后，徑直就前往了明秋衛的駐點，他帶著劉備的命令來讓閻仁派人前往高句麗的，在這之前，他要先見一見滿寵，跟他談談。
身為上司，陳琛想要見一個在明秋衛之中負責典獄刑問的官員還是很輕松的。
在地牢的政務室中等待了片刻，陳琛就見到了他將來想要好好用一用的滿寵，滿伯寧。
滿寵長相倒是普通，沒有什么特別的，除了表情的一種微微的天然呆，或者說更像是隨時隨刻都在思考走神的模樣，他也沒有什么會引人注意的。
就單單從現在這個樸素認真的中年人身上，可看不出他能夠狠辣到將犯人拷問至死，并且還是將情報問出來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把犯人弄死的。
陳琛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他幾眼。
“明秋衛典獄司都頭滿寵滿伯寧，見過先生。”
滿寵老老實實行了一禮，陳琛的身份是表明了才進來的，所以他也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傳說中的那個男人，也是一手創辦了明秋衛的前身，水軍的人。
他對陳琛，有天然的尊重和好感，哪怕他年齡比自己小不少。
“伯寧，你了解高句麗嗎？”
陳琛坐在滿寵面前，把弄著手中的扇子，斜倚著桌案，掛著玩味的笑容，開口問道。
地牢中沒有窗，自然也就沒有陽光，只有一旁的油燈在發亮，也不知道是不是滿寵進門時帶進來的風一直留在屋子里沒散去，屋中的光芒忽明忽暗，在陳琛臉上來回映照著，這讓陳琛看起來像是個反派。
不過，整個明秋衛之中，有幾個人手中沒有沾些相對而言的罪孽呢？
盡管不知道為什么陳琛先生突然跑到明秋衛道地牢來，找到自己這么個都頭問一個邊陲小國的問題，但是曾經也當過代理縣令的滿寵自然明白陳琛這么問，就意味著自己擁有了一個跟高句麗相關的機會。
仔細想一想，現在高句麗在騷擾遼東邊境，主公都已經發布了檄文廣告天下，宣布不滅高句麗，誓不南下。
但是己方的兵力情況，身處明秋衛道滿寵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動用特殊的手段，才能夠更加便捷地達到目的。
而自己有什么特長能夠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呢？
自己如今出名的，應該就是拷問的能力吧？
抽絲剝繭，簡簡單單的，滿寵在陳琛開口之前就已經明白了他的目的。
“不是特別了解，但是可以認真做功課。”
滿寵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他可不會得意逞能，直接說自己已經想明白了自己會被安排去干什么。
畢竟，在天下最負盛名的智者面前秀自己的思維清晰，估計是要被狠狠地教訓。
“看來伯寧已經知道了這次我來是為了什么吧？”
陳琛看了眼滿寵，迅速地捕抓到了他的眼神和微表情，陳琛是側背著光的，滿寵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卻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愧是明秋衛，名字里帶個衛道審查部門，好家伙，有內味了哈。
滿寵瞬間額頭冒汗，果然盛名之下沒有易于之輩，更何況是這種公認的。自己什么都沒表示，就已經被看透了。
沒等他點頭稱是，陳琛就開口繼續說話。
“好在這次任務并不需要太多了解，畢竟了解一個即將滅亡的國度，純粹是在浪費精力，伯寧很幸運沒有浪費這部分精力。”
陳琛嘴上這么說，卻正了正腰板，開始給滿寵講一講高句麗。
“高句麗其實只是一個侯國，如今倒是冠上了王國的名號。”
“從其先祖朱蒙再高句麗郡立國，隨后南遷，傳至兩年前的新大王伯固，伯固死后，由伊夷謨即位，稱故國川王男武。他們可是從侯慢慢地變成了王的，當然，這也是之前的朝廷冊封的。”
好家伙，他自己對高句麗的歷史都了如指掌。
“這個新任的故國川王男武倒是做得不錯，上位之后，便下令尋訪名士，希望能夠改變高句麗的疲憊國力，在晏留的推薦下找到了乙巴素，先后許諾了中畏大夫，丞相等職，最終將這位當時還是農夫的人才留住作為高句麗的丞相。”
說到這里，陳琛倒是不著痕跡地笑了笑。
一個高句麗管政務的，也好意思叫丞相嗎？
“高句麗在之后一年里快速發展，兵力、國力都得到了不小的提升，現在才有實力發兵想要從我們手中吃下更多的地盤，按照他們的想法，可能是想要完全霸占遼東郡，擴充國力。”
陳琛點明了高句麗的想法。
滿寵認可地點了點頭，他并不是也知道這些，而是他覺得陳琛說得對。
“這次的任務，你們需要的是前往武次城，找到高句麗駐守武次城的最高將領伊順平，從他口中拷問出到底是誰和高句麗來往，達成協議的？背叛大漢的人，必須付出代價。”
最后一句，陳琛一字一句地說出口。
“屬下一定完成任務！”
上司的任務罷了。
滿寵很有自信，也是對明秋衛的信心。
如果只是說這些的話，陳琛沒有必要親自來見滿寵，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此次你滿伯寧將會是隊長，如果從伊順平口中問不出情報，那應該怎么做，由你自己決斷。”
陳琛起身，他的影子在墻壁上搖曳。
“我有意建立一個直屬于玄德公的司法部門，法，是這個部門的職責，在你完成任務之后，這個部門將會選拔負責人，需要有足夠的經驗和足夠的功勞。”
陳琛話說到一半，抬腳準備離開這個房間，在房間門口他突然停了下來。
“我很期待你滿伯寧的刀。”
言畢，陳琛離開了這個屋子。
雖然沒有明言會給滿寵什么，也沒有直接說未來那個部門是什么，但是僅僅這一些信息就足夠讓滿寵心中掀起滔天大浪。
他沒有驚慌失措，而是興奮至極。
他一定，一定，一定會把這件事干得漂漂亮亮，超出所有人的預想，包括陳琛。
因為他知道，陳琛說的期待，不止是他腰間的刀。
法，也是滿伯寧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