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杯中茶
不讓呂布成功繼承西涼軍，能夠下手的地方還著的不算多。
陳琛思索了半天，分析了這一世呂布的情況，他突然發現其實這一世的呂布，跟他前世的處境其實已經差別很大了，這一輩子的他更像是一個成功上位的女婿繼承人。
陳琛還真不知道董卓怎么想的，會想到讓呂布成為繼承人，那要是人家呂布不念你董家的好，你的一切努力不就都白費了？
其實這倒是因為成長環境和起步環境的不同，讓陳琛沒有辦法去理解董卓的想法。
跟世家人不同，如今董家能夠成為一個家族，其實還真的就是靠著董卓一己之力帶到如今這個程度的。
其實董卓的出身，算不上多好，從底層一直走上來。
他看過了太多太多起高樓，高樓倒。
他在西涼見過了太多的勢力興衰，他更明白了其實有時候并不是一定要將血緣看得太重，也沒有必要將一些生來就被定下的東西給束縛得太緊，應該好好思考自己想要的和能夠得到的。
其實在人生方面，倒是董卓跳脫了出來，看得比較明白。
哪怕是陳琛。
當他來到了這個時代之后，在多年的交際環境影響之下，他的觀念其實也有所變化，甚至是自己跳進了束縛之中。
陳琛還會固執于曹操、劉備、孫堅的三家未來走向，他還會想著大漢的傳承應該是由特定的人來繼承并且傳承下去的。
他并不是沒有思考過，可是他總是覺得在這個時代就搞像前世那般的政治制度的話，總會輕易地崩潰掉，他如今也沒有合適的辦法去解決，也沒有完善的方案來實施。
更何況，其實自私的說。
陳琛也不一定會拿出那些制度和想法，因為他要的是在這個時代活得久一些，哪怕從赤色太原的時候開始，他確實有用心地在制定一些新的制度，讓這個世界也朝著新世界的方向更貼近地靠攏過去。
但是他其實更注重的還是自己的安危，注重身邊人的安全。
所以其實他目前是不會去提出來那些的，因為這是跟君權的對碰，而不是普普通通的方案建設。
而一般歷史上跟君權對碰，是以君權作為攻擊對象的政治運動，一般都挺慘烈的。
按照歷史進程來看，應該正是封建時代的巔峰時期之一，這個時候的君權的地位極高，基本地位還是極為穩固的。
哪怕再多的人造反，其實也都只是想要做下一個皇帝，想要掌握下一個時代的君權。
而在這個時代沖擊君權的人，也不是沒有。
但是那個人被大魔導師直接召喚彗星給消滅了，只能說這從時代運勢來看，就是要讓封建王朝繼續昌盛下去。
所以陳琛并不會在這個時候干那些蠢事，哪怕要來，也是以后合適的時候慢慢來。
步子邁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而董卓則不同。
他的思想其實更加接近于王莽的思想。
董卓覺得一個政權的存在是這個政權的整體，只要政權最核心的權力是掌握在自己這個圈子里最核心的這些人，其實都是能夠接受的。
在董卓看來，呂布、牛輔、李儒他們都是可以的。
董卓其實也是有兒子的，只不過兒子的實力實在是上不了臺面，而且董卓的兒子也跟董卓聊過自己的想法，所以董卓也就沒有強迫自家兒子來接自己的班。
他選擇了呂布。
其實哪怕呂布沒有出現的話，他也可能選擇牛輔，或者是李儒，甚至是手下得力大將。
其實只要能夠讓他一手帶出來的西涼軍，保持著原有的風骨，原有的精神，繼續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并且能夠發展得越來越好，就足夠了。
當然這一世的董卓的想法可能有所不同，但是這誰又說得清呢？
或許只有看他最后的行為，才能夠明白董卓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吧？
畢竟陳琛思來想去。
你要說董卓貪戀權力，但是他廢掉了看起來就好掌控的劉辯，反而是選擇了一看就比較聰明激靈的劉協來當皇帝，其實如果是想要完完全全沒有負擔地攝政的話，劉辯才是更好的選擇。
劉協這種小家伙，誰都能夠明白他肯定會多不少小動作，雖然因為他并沒有實際的兵權并沒有辦法對自己造成多大的損傷。
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再說了有人一直在身邊鬧騰，總是會煩躁的。
所以單單從董卓廢立少帝，另立劉協為新帝這一點上來看，陳琛總是覺得自己是不是對董卓有什么誤解。
其實說來，董卓這個人會讓陳琛覺得麻煩，就是在于他行事不可琢磨。
這倒不是說他的行為什么的。
而是他的思想，似乎沒有人能夠明白董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的有些選擇和行為處處存在著矛盾，卻也正常地共生著。
荀攸看到陳琛也沒有喝茶，就是坐在那里發呆。
“琛哥兒還在想長安的小皇帝的事情呢？”
荀攸是知道陳琛對于長安的態度的，不管怎么說，對于陳琛來說，那小皇帝才不算什么正統的君。
他是能夠看明白的，在陳琛這里，就是要將劉備推上那個位置，在陳琛的心里，也只有劉備能夠坐上那個位置。
“哦，不是，我在想董卓的事。”
陳琛發現自己似乎是冷落了荀攸，也決定跟荀攸聊一聊自己剛剛在思考的問題。
“倒是剛好公達兄可以幫我開解開解。”
陳琛將自己對于董卓的推測述說了一遍，荀攸一邊聽一邊點頭，算是在肯定陳琛的部分推測。
等到陳琛說完自己的想法之后，荀攸并沒有急著回答陳琛的疑問。
他取來了燒好的水，取了一個杯子，在杯中置入了幾葉茶。
“琛哥兒好好地看一看這茶。”
陳琛盯著這杯子中的茶葉，荀攸用燒開的水緩緩地倒入了杯中，茶葉隨著水上下的浮動著，翻轉。
荀攸微笑著指著這杯茶。
“你可知道這是何意？你且看看這茶葉有什么不同？”
荀攸一副高人做派。
這個時候陳琛倒是沒有去思考剛剛自己在糾結的問題了，他腦補了一些荀攸想要表達的意思。
“我明白了。”
陳琛眼睛一亮，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也看過一個跟茶葉相關的故事。
說的似乎是一個年輕人去找一個大師問人生，大師用溫水和熱水來煮茶。
大師說：“世間蕓蕓眾生，又何嘗不是沉浮的茶葉呢？那些不經風雨的人，就像溫水沏的茶葉，只在生活表面漂浮，根本浸泡不出生命的芳香。”
那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陳琛也就明白了荀攸要告訴自己的意思了。
“所以，公達兄想要告訴我的，其實就是因為董卓這一生在不斷地經受風雨，所以他的思想和處境在不斷地變化，因為他所經歷的沉浮比常人要多得多，所以他的思想其實一直都是處于一個不穩定的狀態的。對吧？”
陳琛舉起了這杯茶，仔細地盯著杯中的茶葉。
他聞到了茶葉的芬香，他的思維似乎都變得更加清明了。
“不。”
荀攸搖了搖頭。
“我想告訴你的是，人和茶葉一樣，是會膨脹的，吸水吸多了就會變水。”
反套路成功，荀攸心滿意足，這波套路陳琛做得很成功。
陳琛一臉懵逼，你荀公達哪來的這么奇怪的解釋的？
這跟主流的大師解惑不一樣啊！
“你看這茶葉沉浮，其實就是因為這茶葉本來是干的，所以它輕，會飄起來，倒進去水之后，他就吸水了，變重了，變重之后就會沉下去，就是這么簡單。”
荀攸用很蹩腳的方式來用物理角度給陳琛解釋。
陳琛甚至有給荀攸解釋一波體積、質量和密度等各方面物理基礎知識。
“而人啊，特別是董卓，他就跟這茶葉一樣，在進入洛陽之前，他就是干茶葉，還有干貨，但是隨著沒有了太多能夠抵抗他的人之后，他就會吸水，人都會膨脹，變成又膨脹又水的水貨。”
“在洛陽之戰之后，董卓進的水被打出來了，所以他會更謹慎地考慮問題，而他也明白自己不膨脹了，但是因為濕掉之后成為水貨回不去了，所以他就得考慮把政權操作權力交給可靠的有實力的人，然后自己能夠安安穩穩地享受。”
荀攸攤了攤手，表示自己就是這么覺得的。
“那廢立少帝，另立新帝的事情怎么說？”
陳琛有些疑惑。
荀攸的解釋粗暴簡單，但是卻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好說啊，那個時候董卓還是半濕半干的。”
“他廢立少帝是因為少帝背靠何家，哪怕何進已死，按照何太后和少帝的實力根本掀不起波瀾，沒有辦法對董卓做些什么。”
“但是董卓還是下意識地提防何家的勢力，因為就他在軍方所見的，何進擔任大將軍的時候，門客之多，勢力之大，他可擔心這些人組織起來反抗自己對少帝的控制，當然之后也確實發生了，你說袁紹他們是不是就算是何進的門客？”
陳琛點了點頭，這么說也有道理。
“可是董卓他比較直接，他軍伍出身，所見也更加偏重軍方，但是他卻并沒有關注過，其實劉協身后的除了他算是親族的董家之外，還有著王家的存在。”
“因為忽視了這一點，所以其實在董卓看來，劉協就是他董家的人，因為劉協是董太后撫養長大的，哪怕董卓的董和董太后的董并不是真正的親族，可是有著這個名頭，就已經足夠讓他將劉協當做自己人了。”
“只不過他估計是沒想到，早就有世家已經跟劉協關聯得更加緊密，畢竟王美人死得太久了，早就被人遺忘在記憶深處了。”
荀攸看陳琛舉著茶不喝，覺得茶涼了也就浪費了。
他從陳琛手中拿過了茶一口飲盡。
荀攸說到這個，陳琛倒是一愣。
對于洛陽的世家，陳琛的了解不如荀攸，因為荀攸雖然是荀家旁系，但是有著父親和爺爺的引導，他對于洛陽的世家了解并不少，而他比起陳琛，又更加的細心細致。
所以他也就發現到了很多人都沒有關注的一點。
被他這么一點，陳琛一瞬間就想通了。
為什么是司徒王允來幫助劉協，為什么不是張允、趙允、劉允，而是王允。
他也明白了為什么王允能夠那么不顧一切地為漢獻帝服務，為除掉董卓奮斗終身，并且一直陪伴在漢獻帝的身邊，并且最后還為了保護漢獻帝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原本陳琛以為其實這就是一個漢室忠臣的一生而已。
王美人是王家的人。
王允也是王家的人。
他們都是王家最為核心的人。
可是王允沒有后人，而被精心培養的王美人入宮之后卻被何太后所害，那王家最為核心的部分，就產生了極大的缺失，而劉協就是他們用來填補這個缺失的選擇，并且這個選擇也是一個機會。
能夠讓王家借著這個機會再進一步的機會。
而董卓選擇了劉協。
是沖著劉協被他當做了董家培養出來的人，而且除了自己之外，劉協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如果說有一種臣子叫做孤臣的話，那劉協就是被董卓選中的孤皇。
原本在董卓的計劃中，或許劉協在這個世界上只能依靠他，而不是有別的選擇。
但是他并不知道他選擇的人，早已經是別人的人了，他只不過是給自己選擇了一個地位最高的內應而已。
陳琛這算是想明白了。
董卓一開始可能真的是打算將劉協作為繼承人來培養的，但是隨后他在接觸多了之后發現了劉協的不對勁。
之前無論是廢立少帝，還是想要殺害少帝和何太后，還是在朝中大肆殺人，都是在除掉之前何家和少帝留下來的印記，他想要讓朝堂完全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讓劉協能夠好好地學習。
可是倒是沒想到自己選中的小皇帝心根本就不在自己這里。
所以他會選擇想要自己來。
而如今年事已高，外敵又有劉備這樣的強大勢力在，繼承人的事必須要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