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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沖殺

  遲遲沒有等到探子的稟報,阿臺有些著急,他心急如焚,好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墻上團團轉,但他知道急躁并沒有用。

  他很后悔自己當時沒有攔住尼堪外蘭,可此時后悔更沒用,急躁和后悔只會影響他的判斷。

  事出無常必有妖,探子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不來稟報,此時尼堪外蘭可能已經遇險,阿臺打算派自己的兒子阿云前去打探情況。

  野豬皮上前阻止道:“舅舅,還是我去吧,戰場上不是比武斗技,阿云內力剛剛恢復一些,若是遭遇敵軍怕是不易脫身。”

  野豬皮沒有想到,阿臺原本并不知道阿云內力被廢的事,因為尼堪外蘭和巴圖阿都以為阿云會告訴他,楊開泰也是這么認為的,所以,時間過了這么久他竟然全不知道。

  阿臺面向阿云問道:“你的內力被廢了?”

  阿云還沒有回答,阿臺又急切的問道:“這什么時候的事?又何人所為?”

  阿云依然沒有回答,他一句話也不想回答,卻也知道必須回答,所以一直喃喃說不出話來。

  楊開泰接過話,滿臉愧疚道:“是在小侄入關的時候,此事也是我所為,只是我那時并不知道他就是小云。”

  阿云急忙說道:“楊大哥確實不知道,而且是我先想殺他的,這事并不怪他。”

  阿臺詫異道:“你為何想殺他?”

  楊開泰幫阿云解釋道:“他那時并不知道是我。”

  阿臺看著阿云,又看了看楊開泰,忽然對著阿云欣慰的笑道:“我知道他若是廢了你,必然是有原因的,難得你不記恨,看來我兒已經長大了。”

  楊開泰道:“小云雖然不記恨我,但是這事終究是我的錯,還請叔叔責罰。”

  阿云道:“這真的不關楊大哥的事,他”

  阿臺笑著打斷道:“怎么不關他的事,他早已經是成年人了,要為自己做得事情負責。”

  楊開泰拉住阿云說道:“叔叔說得沒錯。”

  阿臺笑道:“好,你既然愿罰,那我就罰你教好阿云,你廢了他的內力,就要把他教的和你一樣,不可藏私,你做的到么?”

  楊開泰感激道:“只要小云愿意和我學,我愿意全力相教。”

  阿臺看向阿云。

  阿云急忙道:“我愿意跟楊大哥學藝。”

  阿臺笑道:“那你還不快點拜見你師傅。”

  楊開泰不等阿云行跪拜之禮,急忙扶住他說道:“我答應和你交流武功,但是我絕對不會收你這個徒弟的。”

  阿云明白楊開泰之所以不收他,是因為自己的父親阿臺,阿臺是楊開泰的叔叔,所以楊開泰不能收他,不能亂了輩分,但是絕對會傾力教他的。

  阿臺也明白楊開泰的意思,也沒有繼續堅持,他對阿云說道:“那你還不快謝謝你哥哥。”

  野豬皮剛剛還為說錯話擔心,現在雨過天晴,他也要出發了。

  野豬皮說道:“舅舅若是許可,那我就出發了。”

  阿臺道:“你看看我,險些因私廢公了,你快去吧,早點回來。”

  野豬皮剛剛要走,忽然迎面跑過來一位佳人,她身上穿著貂裘,又跑的太急了,鼻子上已經冒出了細汗,額頭前的頭發也被汗水打濕了,這位香汗淋漓的佳人正是那齊婭。

  那齊婭對著野豬皮喊道:“等等我,我也要去。”

  阿臺不等野豬皮回答,直接說道:“你不能去。”

  那齊婭微怒道:“我的父親正在戰場上,我為什么不能去?”

  阿臺道:“尼堪城主既然把你留給我照顧,我就要保護好你。”

  那齊婭冷笑道:“我不用你的保護,因你怯戰,我父親不得不帶本部兵馬出征,若是遭遇不幸怎么辦?你不著急,我總要去看看的。”

  野豬皮道:“那齊婭小姐大可放心,派去的探子一直沒有回來,想來尼堪城主并沒有遇險,我立刻出發就是為了打探,等我探明情況,立刻快馬加鞭回來,也免得小姐著急。”

  那齊婭又要說話,但是她望著阿臺陰沉的臉,想說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說不出來了,她略一沉吟微笑道:“好的,那我就聽阿臺伯伯的,不過你可得快點回來。”

  阿臺似乎也沒想到那齊婭會這么好說話,但是她答應不去,自己終究是放心一些的。

  野豬皮點頭道:“遵命。”

  野豬皮去馬槽牽了一匹好馬出來,他上馬奔出不到一里多地,看見前面也有一人在騎馬急奔,只是那人騎馬的技術并不好,有好幾次像是要從馬背上掉下來,不過那馬極是溫順,感覺主人快掉下來時,立刻就放慢腳步,等人坐穩了再跑。

  野豬皮瞅著背影眼熟,他快馬超過前面的人,回頭去看,他沒想到馬上的人竟然真的就是那齊婭。

  她不知何時已將身上的貂裘脫去,露出一身白色的裙襖,上身套了件墨綠色的棉背心,背心很厚,但是依然掩飾不了她身材的柔美動人,她騎馬的動作并不嫻熟,甚至可以說完全不會,但是她在野豬皮之前出發,所以快他一步。

  野豬皮道:“那齊婭小姐,你怎么來了?”

  那齊婭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野豬皮無奈道:“你是怎么從城中出來的?”

  那齊婭笑道:“這里是葉赫城,我想出來,誰能攔得住我。”

  野豬皮失笑道:“可是你馬術不好,而我要快些趕去刺探軍情,以防不測,你若跟著必然拖慢我的速度,所以你還是回去吧。”

  那齊婭柳眉微蹙,忽又笑道:“我騎術不好,但是你騎術不錯呀,你為何不帶著我。”

  野豬皮道:“我帶著你,加大馬兒負重,一樣影響速度的,若是因此耽誤軍情,導致尼堪城主遇難,豈非得不償失。”

  野豬皮知道,那齊婭非要前去,無非是因為擔心尼堪外蘭的生死,所以他也用尼堪外蘭相勸。

  那齊婭卻不吃他這一套,嬌笑道:“你不必多言,你若不肯丟下我不管,我就一定要賴著你的。”

  野豬皮忽然冷冷道:“真是胡鬧,你非要跟著,我就不能強行帶你回城嗎?”

  那齊婭自知無法反抗,嚇得一怔,隨即又嬌笑道:“在酒館之中,雖然是我下得毒,但我若是不救你,你只怕已經死了,現在又哪還有命在這里耍威風,以武相逼,你就是這么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野豬皮臉上不由一紅,心中暗想自己若是繼續堅持,不肯帶著她前行,只怕她要繼續胡攪蠻纏,若真的強行把她帶回城,又太對不起她,可自己若是直接離去不理她,擔心她也會一直在身后跟著,讓她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獨自行路也確實不安全。

  可她跟著自己就安全了么?恐怕更危險,但有自己在身邊,終究放心一些。

  他望向那齊婭的馬,覺得這馬比自己的馬還要神駿,他從自己的馬上直接飛躍到那齊婭的馬上,他武功平平,但這份騎術卻是非常了得。

  野豬皮道:“把馬蹬給我,我帶著你便是,但是一路上你必須全聽我的。”

  那齊婭滿口答應,嬌笑道:“我現在就把馬蹬給你,一路上也都全聽你的,你放心好了。”

  其實,也不怪那齊婭著急,因為她引以為傲的探子團隊,她的信息來源,竟然一夜之間全部斷了聯系,她不但再也無法知道任何秘密,就是普通的小事情,她也是一無所知,無法知道尼堪外蘭的現狀,又聽身邊的人說得嚇人,她實在無法安坐不理。

  那齊婭雙腳抽離馬蹬,立刻覺得身子不穩,要摔下馬去,野豬皮急忙摟住了那齊婭的纖腰,牽住馬韁。

  那齊婭突然被野豬皮摟住了腰肢,感覺他溫熱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耳朵上,雖然早有準備,還是俏臉一紅。

  她微微吸了口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嬌笑道:“你可要抱緊了,不然我會掉下去的。”

  野豬皮在李成梁的部隊長大,一身騎術十分了得,他們兩個人身子又都是比較輕健的,加起來還沒有一個肥胖的大漢重,二人一馬并沒有影響馬速,馬跑得很快,而且平穩。

  尼堪外蘭此時行軍到一個山谷處,身邊一個小將見他依然還不停軍,便跟了上來。

  這個小將正是之前支持阿臺擔任城主的那個白面書生。

  他用馬鞭遙遙指著前方山谷,說道:“城主,前方峽谷兩側山勢迅急,兩側距山頂只有十多丈,如果敵軍把埋伏設在山峰上,我軍長槍弓箭無法傷敵,而敵方的弓箭刀槍對我大軍卻是隨意打殺,莫說兵器,就是只有滾木擂石我們也要死傷慘重,還是小心為上呀。”

  尼堪外蘭四下打量著道:“我也并非不知兵事,但是看這山上光禿禿的沒遮沒掩,也藏不住人,兩側群山環抱,敵軍想前后包抄也是絕不可能,何況一直沒有探子稟報,想來并無危險,我們盡可放心前行呀。”

  那小將繼續道:“城主說得沒錯,屬下只是擔心這山谷狹窄,我軍只能排成一字長蛇,前后不得呼應,若是敵軍在前方設伏,后續兵馬無法馳援,勢必造成較大傷亡,我們待探子探明敵情,再行也不遲。”

  尼堪外蘭道:“不必,敵軍不會有這么快的。放心前行就好。”

  那小將又道:“此處是設伏的絕好地點,不如我們在此設伏,以逸待勞,您覺得怎么樣?”

  尼堪外蘭怒道:“你看這山上光禿禿的沒遮沒掩,藏不住人,你說如何設伏。”

  那小將道:“我們可用雪搭建帳篷,然后躲在雪中,您覺得如何?”

  尼堪外蘭道:“只怕我們還沒搭好帳篷,敵軍就已經來了。”

  那小將道:“若真的是這樣,我們最多徒勞,總好過我們谷口相逢呀。”

  尼堪外蘭怒道:“敵軍又不是傻子,難道不會害怕我們在此設伏嗎?你百般阻礙行軍速度,可是因為怯戰?”

  那小將躬身道:“末將不敢怯戰,既然城主執意前行,末將遵命便是。”

  尼堪外蘭微笑道:“正因為他們也會認為我們在此設伏,所以我才要快速前行,然后在前面設伏,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兵者詭道也,這道理你要明白。”

  那小將還是連連搖頭,不過卻不在說話了。

  兩千大軍聽了號令繼續開拔,隊伍浩浩蕩蕩,如同雪嶺中一條長龍。

  馬上就要走出山谷了,忽地前方谷口“咚咚咚”戰鼓齊鳴,樹起戰旗無數,與此同時兩側山坡上一陣響動,剎那間白茫茫的山坡上憑空冒出無數人影,四下亂箭齊飛,滿天箭矢,竟比飛雪還要密急。

  敵軍居高臨下,一輪箭雨下來,頓時死傷一片,尼堪外蘭的兩千軍隊瞬間損失了的不足八百人。

  尼堪外蘭顫聲道:“四下一目了然,敵軍從何而來?行軍又為何這般神速?”其實他也明白敵軍定然是用了剛剛那小將所說的方法,只是他不甘心,他不明白敵軍為何這么快就趕到了,還提前設計了伏兵。

  所有的事情尼堪外蘭一概不知,只因為他派出去的探子都被李成梁的軍隊殺光了,而他還傻乎乎的覺得是因為沒有出事,所以探子沒來稟報。

  尼堪外蘭中了敵軍埋伏,雖然心急如焚,卻又偏偏亂了方寸,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膽戰心驚的蹲在戰車的旁邊,戰車車頂及兩側廂板都是用厚木制成,不怕箭射,他躲在這里至少暫時是安全的。

  尼堪外蘭擔任城主已久,但還是頭一次經歷這種千軍萬馬的戰爭場面,眼前的人不斷的死亡,他的心情非常緊張,恐懼使他雙腿都已在發抖。

  那小將卻臨危不懼,持刀督戰,指揮著困獸一般的軍隊不斷后退,以血肉之軀對前方的敵人發起一次又一次進攻。

  死尸也一片片的倒下,沒有人去注意倒在腳下的是誰,他們踩著戰友的身軀不斷向前,然后不斷的倒下,死亡變得無關緊要,人命輕賤如紙。

  在那小將的帶領下,僅剩的幾百人蜂擁而上,踏著同伴的尸體謀求著一線生機,山坡上的明軍依然仗著地利以箭術不斷攻擊。

  那小將望著尼堪外蘭嘆了一口氣,對躲在戰車旁戰戰兢兢的尼堪外蘭大聲喊道:“尼堪城主,尼堪城主,明軍早有埋伏,我們當速速后撤才是!”

  谷口明軍目的只是為了阻住退路,所以只是扼守要害,并不進谷攻擊。

  剩余的軍士根本無法同這些驍勇善戰又據守險要的明軍對抗,他們一面要同谷口的明軍搶奪唯一的出口,還要應付頭頂不斷射下來的利箭,傷亡不斷增加。

  片刻功夫,谷口已留下了上百具的尸體,野豬皮和那齊婭已經趕了過來,近在咫尺的血腥讓初次見到這種陣仗的那齊婭臉色蒼白如紙,野豬皮久經沙場,還有一定的承受能力,他拉著那齊婭躲到樹后,避免敵軍發現。

  野豬皮發現自己軍中的人反擊得混亂不堪,根本無法發揮有效的進攻。群雄們不可謂不勇,身先士卒,悍不畏死,但是他們卻只知道賣弄個人武藝,根本不會有效地組織作戰。

  如果讓他們平時按部就班地結陣、布陣或許還能似模似樣,一旦發生這樣的混戰,就只知道身先士卒,根本不能合理搭配陣容突圍。

  野豬皮看著這樣的軍隊突圍,緊張得汗流浹背,那齊婭卻在掛念尼堪外蘭的安危,見他躲在人群中平安無事,才稍微放心。

  尼堪外蘭畢竟是一城之主,此時已稍微恢復冷靜,眼見谷口的明軍憑借險要地勢一夫當關,難以沖出,便下令向山上的明軍攻擊,但那小將依然認為打開谷口才有生路,若是先攻山坡,等他們沖上山坡,那時恐怕已全軍覆沒了。

  兩人各執一詞,那小將剛剛臨危不亂,此時頗有威望,他下令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強行打開谷口,果然許多人沖了過去。

  尼堪外蘭見此時聽自己話的人并不多,也只好同意繼續強行攻打谷口,他鐵青著臉色命令道:“全部軍官攻打谷口,只許進、不許退,務必要殺開一條血路!”

  他又對身邊的一位軍官說道:“你陣前督戰,一人退則斬一人,全隊退則斬全隊,后退者格殺勿論!”

  眾將士冒著箭雨強行攻向谷口,兩側山坡上仍是冷箭不斷,許多士兵還沒到谷口,就被利箭射穿了身軀,血已經染紅了大地。

  野豬皮重重地捶了一下身旁的大樹,他忽然瞥見倒斃在地的一匹馬尸,想到一個辦法,他讓那齊婭呆著別動,自己沖上前去,大聲喊道:“尼堪城主,你以戰馬為肉盾,大軍隨在馬后,必可打開缺口!”

  尼堪外蘭聞言大喜,立即命那小將照辦。

  那小將也立刻遵命行事,軍中將士本來也不曾想到以戰馬為武器,只因從未聽說有人陣前這般用過。

  此時大軍生死攸關,哪里還顧得了馬匹,眾人將剩余的戰馬集中到陣前,大約一百多匹,用火點燃馬尾,戰馬負疼,立即嘶鳴著向前狂奔。

  守在谷口的明軍首領眼見尾巴著火的戰馬,瘋狂地奔騰而來,急忙命令部隊散開,戰馬沖散了明軍的隊形,狂奔出山谷去了。

  有些來不及退開的明軍士卒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亂馬踏成了肉泥。

  藉此良機,大軍冒著頭頂的箭矢向外猛沖,明軍也立即率領著士兵迎了上來,兩軍頓時打成一團,此時山坡上的明軍為了不傷到自己人,已經無法繼續射箭,只得換上鋼刀在谷口展開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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