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簡直了!
就跟那小李飛刀似的,一刀刀直插丁海洋內心最虛的地方。
——可不嘛,他老丁家的基因,他自然是從沒懷疑過的。
但問題是,家里頭錢也確實不多了呀。
就這,還是他百般節省才能攢下的家底。
上個月,一塊釣魚的老史在那兒吹他親戚的電動魚竿,丁海洋可是想著自己的兒子,才按住自己花錢的手呢。
也太為這個家庭考慮了。
沒錢啊!
沒錢是個大問題。
現如今,好點的雙語幼兒園都多貴了?他兒子以后能比別人家孩子差嗎?必定得從小就優秀。
他惡狠狠的盯這丁麗梅——萬萬沒想到,以前只曉得悶頭干活,被他支使的團團轉的妹妹,居然如今也能說這樣的話。
這可當真是,爹媽不在了,梁大志也不管管,一個娘們兒翻天了。
看到丁海洋要吃人的眼神,丁麗梅也毫不客氣的瞪過去。
——怕啥?!
以前她大姐在前頭撐著,現在她也是當媽的人了。
她女兒蕊蕊,別人再怎么看,在她心里都最好的。她哥丁海洋這副德行,憑什么在這里挑三揀四的?
誰給她那么大臉!
然而丁海洋瞪著瞪著,卻突然想了起來——
慌什么。
他這樣的人,走哪里不是呼朋喚友,倍有面子?
還能缺到錢了嗎?
再說了,那老周可都打聽自己女兒幾回了。
話里話外,表現的大氣著呢!
他培養一個女兒容易嗎?辛辛苦苦把人送上明大,這要是說個婆家,你說兒媳婦是明大的,長得又漂亮,在家干活也行…多有面子!
到時候彩禮一拿,二十萬肯定少不了的。
二十萬啊!
他跟白秀娟兩個奮斗半輩子也沒攢到這么些錢,下半輩子還用愁嗎?兒子的未來還用愁嗎?
他姐都嫁進有錢人家了,還能虧待他這個弟弟不成?
到時候二梅家的姑娘出國又怎樣?
不就是個沒聽過的學校嗎?他兒子指定能上那個啥常青藤。
他心里九曲十八彎,最后居然成功的安慰到了自己。
丁海洋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來,這會兒格外不屑的看了一眼丁麗梅,施施然坐下了。
瞧他那樣子,剛才的壞脾氣蕩然無存,整個人愜意無比,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這種情緒上的轉變太過明顯,丁麗萍坐在旁邊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要說全家如今誰對丁海洋看得最清楚當然是她這個看破一切的大姐。
以前總覺得這弟弟還小,爹媽偏心歸偏心那是上一輩的事情他們兄弟姐妹幾個守望相助,以后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可是看到薇薇這樣子她就知道了人家那是還小嗎?
人家那是沒有心!
根本沒把他們這兄弟姐妹放心上,眼里只有自己。
剛才二梅說的沒錯。
就沖這兩口子不會持家過日子的樣子家里頭肯定缺錢!
就再生個二胎能指望什么呢?
姐妹倆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
——這不要臉的,薇薇還沒大學畢業呢,難不成這就打算上她未來的工資了?
大姑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就覺得氣都喘不上來了。
她呼哧呼哧喘著氣這會兒惡狠狠的瞪著丁海洋,包里原本準備好的兩百塊錢都不打算掏了,而是直接拎著小包轉身就準備走人。
想想看——
不行。
這還不知道生的是個啥呢!
是個兒子也就罷了,可萬一要是個姑娘,這兩口子能做出什么事來還說不定呢?
可不能再造這個孽了。
她沉著臉重新坐好一邊又想起不知道買沒買的票的丁薇,趕緊發信息道:
“薇薇啊回來別跟你爸說打工掙多少錢,就說不夠跟他要。”
“他要不給,你扭頭就走就說過年要加班掙學費。”
想了想大過年的外頭消費也高店都關門了說不定薇薇回去也沒地方住,又加了一句:
“別怕消費高,大姑給你錢,你去帝都找個賓館住幾天。可別留在家里,到時候沒個清靜日子。”
她一手拉拔底下弟弟妹妹,可知道小孩子剛生下來是有多折騰人,又有多少活要干。
現在的孩子還金貴,丁薇要是在家,但凡多吃一口飯,不知道又要干多少活。
給這喪良心的兩口子干活,憑什么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旁邊幾個等著產婦而萬分焦急的家屬們偶爾眼神看過這邊,總覺得氣氛凝滯的仿佛沼澤,就好像里頭掙扎著生孩子的產婦,不是他們的親人,而是個怪物。
此刻的丁薇自然是沒買到票。
開玩笑!
她就算沒生過孩子,還沒聽大家討論過嗎?
上輩子單位里頭一群女的天天嘰嘰喳喳,討論的不都是家庭事業和小孩嗎?
什么生下來折騰當媽的,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什么婆婆非要用尿布,不愿意用紙尿褲…
什么憶苦思甜,小時候洗尿布…
各年齡段的女人聚在一起,關于小孩子,要說的話那可太多了。
我的媽呀,單單小孩夜里不斷哭鬧這件事,就已經讓丁薇覺得深深恐懼了。
大家都是社畜,什么樣偉大的母愛能硬生生撐過這一切呢?
她還沒結婚,沒有孩子拉扯,每天盯著數據都兩眼發花,只恨不得時間再多一倍來,一個符號都不敢出錯。
但凡精力不濟,所造成的損失,搞不好她這輩子都賠不上。
就算大集團財務審核多重安全防護,大紕漏出現之前就會消弭于無形,可她這邊做錯了,別的同事就要被迫加班。
無心之失也還罷了,多來兩回,這辦公室還能不能呆下去?
所以,如今白秀娟生小孩,丁薇是萬萬不敢呆在身邊的。
畢竟,不管是喂奶還是洗尿布,她都不會呢。
哎,怪就怪實在不趕巧——這就快過年了呢,不好買票。
托過年和極品家庭的福,謝秀兒終于在放假的當天看到了自己女朋友。
“薇薇,今年過年要不要去我家呀?”
他可是知道自己女朋友過年是需要“打工”的,根本不會回家。
畢竟,火車票買不起呀。
想到薇薇過年慰問在自己家,代表著她離成為自己家一份子的路越來越近…
只要想一想就好激動啊!
在這一刻,謝言只覺得前段時間的徹夜加班,太值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能夠在年前有時間,陪女朋友好好約會啊!
然而漂亮的女朋友對他笑了笑,最終卻只是歉意的說道:
“秀秀,不行啊,我媽要生了,過年我得回去一趟。”
謝言:…
哦,忘了預產期這個事了。
就很氣!
這也太不會挑時候了!
他休假多難啊。
想了想又問道:“那回程票買了嗎?現在還能買到嗎?”
“能啊。”
江州地處中原,逢年過節,一線城市打工回去的人很多,但卻很少有人趕在初六之前離開。
因此,回帝都的票倒是很寬松。
丁薇暫時還沒買回程票。
一來,現如今沒有網上購票,改簽,退換都很麻煩。
另一方面,她也不知道回家到底是個什么狀態,所以還是暫時先不買吧。
“那我呢?”
謝言摩拳擦掌:
“需要我跟你一起回去嗎?你不是還有事要等我一起回去辦嗎?”
而且,不是說好了,今年過年就帶他回家的嘛。
謝言對此可是相當期待呢。
“是啊,有事需要你。”
丁薇笑著說:
“我又不想以后一直替他們掙錢養兒子,自然要有個契機。比如昏頭昏腦跟著窮小子一去不復還,你覺得這個怎么樣?”
謝言有點為難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實事求是的說道。
“我這樣的相貌氣質,看著不窮吧,不容易取信啊。”
丁薇:…(ー_ー)!!
“秀秀,我感覺你上班變得油嘴滑舌了。”
“沒有沒有。”
謝言對天發誓:“我是怕你家里人不信。”
言語神情,居然頗有當年和丁薇才相識的樣子。
“那肯定信啊。”
丁薇反而是信誓旦旦。
“我好歹也是明大的,真的找一個一無是處的,他們反而還要懷疑。可像你這樣,又窮又帥的,那肯定我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是被一張臉迷了心唄。”
謝言總覺得沒那么簡單。
這父母家庭的事要能這么簡單就扯清楚,他媽平時在家看的那什么金牌調解,又哪來那么多素材呢?
老話又怎么會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丁薇卻安撫他:
“我當然知道沒那么簡單。”
“不過你放心,咱們缺的只是個光明正大撕扯開的借口。我爸媽這人最好面子,他們真要折騰的話,大姑在家會幫忙的。”
說起大姑,謝言神情嚴肅起來。
“海濤弟弟這就回去了嗎?我應該請他好好吃頓飯的。”
失策。
最容易刷大姑好感度的海濤弟弟的邀請,他居然因為加班完全沒有把握住。
要不怎么說是男女朋友呢?兩人在這方面兩人頗有默契。
丁薇只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這會兒忍笑道:
“放心,大姑那個人特別容易討好…我記得咱們學校今年發了個聯合國實習申請簡章,你整理整理,回家了跟大姑聊聊。”
聯合國實習最近兩年有向高校招聘的意向,學校里也是那么一提,學生們姑且一聽。
畢竟申請說難不難,說簡單也簡單,但以目前的條件來看還是很考慮個人經濟實力的。
畢竟,實習雖然能得到很多好處,但花費也是很高的。
大部分人的實習地點,都在紐約、巴黎、日內瓦等地,因此,每個月單單生活開銷,都要接近兩到三萬元了。
這也是很多學生望而卻步的原因之一。
哪怕是申請消費額度稍低一些的日韓地區,可出門在外,衣食住行照樣是一筆不小花費。
謝言腦子里迅速過了這一連串的信息,隨即便笑了起來:
“我懂了。”
看來,想要刷薇薇幾個親戚的好感度,也挺簡單的。
至于聯合國實習申請,基本會優先考慮研究生這件事…
這件事重要嗎?
只要聯合國這個名頭足夠高大上,能夠幫助他打開跟大姑之間的話題就行了。
海濤弟弟作為工具人,只要事事以他為出發點,那就是銜接關系最好的紐帶。
簡直完美。
他瞬間胸有成竹起來。
“不過,我記得二姑家的姑娘已經在國外了吧。”
謝言記憶力相當出眾。
“我要不要整理國外幾家高校的資料?”
對方人在國外那么多年,應該已經清楚了吧。
想起二姑的女兒梁蕊,丁薇神色復雜:
“這倒不必了。”
梁蕊的學習成績實在一般。
勝在語言環境好,加上前后幾個男朋友給她的不同語感帶來很大的提升,因此這方面進步倒是突飛猛進。
按照上輩子的節奏,搞不好這一兩年就要打算回來了。
這,都是上輩子她自己說的。
所以…
“你就從她回國后的事業這方面著手吧,二姑應該愿意聽。”
謝言點點頭,也明白了。
“至于我二叔…”
丁薇勾起嘴角,有點兒不屑,又勉強壓制住了:
“男人權威的既得利益者…我整理了一份資料,如果你跟他們碰面,帶給我妹妹萱萱就行了。”
只言片語之間,謝言已經迅速在心里畫好了線。
這次陪薇薇回家,最需要重視的是大姑一家。
接著是二姑。
其次才是她這位二叔。
最后,考慮的才是薇薇的父母。
想到這里,謝言忍不住眼神又流露出心疼來——
只有大姑護著的薇薇,以前還小的時候,過的又是什么樣得生活呢?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回?”
謝言看著她,鄭重的承諾道:
“不管你去哪兒,我都會一直陪著你的。”
丁薇想了想。
“按照原計劃吧,大年二十九,也省得我再去折騰票了。”
謝言熱血上頭,也重重點頭:“行,那就大年二十九,我會陪著你。”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都還能趕回來吃個大飯。”
但很快,他就又僵住了。
因為…大年二十九去江州的票,他沒買。
而現在距離回家,已經只剩五天了。
春運啊!
這要怎么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