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通冥鬼算

　　那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仿佛京劇里的大紅臉，紅艷艷的瘆人，沒有突出的鼻子和嘴，整張臉仿佛被人一刀齊齊削去了似的。

　　太恐怖了！

　　一向鎮定如陸云，亦是心中一寒。

　　他實在沒有想到，打開面罩，竟然會是這樣一副景象。

　　就連玄云道長也是皺起了眉頭，罵了一句:“該死！”

　　這時，變故再生。

　　“啊”的一聲驚叫，響起在來的路上。

　　陸云不由面色大變，因他聽出來了，那是葉瑤的聲音。

　　玄云道長大叫:“不好，是調虎離山！我們中計了！”

　　陸云趕緊往回跑。

　　玄云道長動作要更快，提起地上的無臉尸首，就像個跳蚤一樣，一縱一縱的，只幾下，就跑到陸云前頭去了。

　　獨留四樓上的大爺摸著稀疏的腦殼一臉問號:“我這是睡迷糊了，出現幻覺了？”

　　玄云道長速度很快，來到樓下，將尸體一拋，一下就躍了上去，還不忘丟下一句:“守好了！”

　　陸云心急如焚，卻完全看不到三樓里面的情景，但很奇怪的，打斗聲已經沒有了。

　　約摸過了半分鐘，玄云道長探頭窗前，有些頹喪的道:“把尸體帶上來吧！”

　　陸云便一把操起無面尸首往樓上跑，到了三樓，想了想，把尸首放在了自己房內。

　　然后，他再反身去對門。

　　房間內有很明顯的打斗痕跡，桌椅散亂，電視都摔壞了。

　　“怎么回事？”陸云問。

　　“在你們走后，又來了一個，”方玄玄道，“我與他打了起來，沒讓他得逞。后來他察覺到老頭到了，就率先跑了。”

　　陸云稍稍驚訝了一下，才七八歲的方玄玄，看著瘦瘦小小的，竟然還會武功。而且，還能一個人扛住了。

　　陸云暗暗稱奇。

　　玄云道長坐在沙發上，頗有些垂頭喪氣，說道:“活口沒了，只有個死的，沒有臉，你還能算出來嗎？”

　　麻衣一脈神算之術雖曰以相面推兇測吉，但具體來說還是依靠人的五官十二宮，以其變化得出答案。

　　但是如今這無面尸體沒了面目，又讓方玄玄從何算起？

　　方玄玄皺了皺眉，說道:“實在不行，我也只能施展通冥鬼算了。”

　　“什么？”玄云道長聞言，驚得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指著方玄玄，“你…你真的會？你師父可都還不…”

　　方玄玄不屑看他，“你真的以為我師父是因為我天資聰穎、算門奇才才收的我？”

　　玄云道長愕然:“難道不是嗎？”

　　“哼，幼稚！”方玄玄轉身就往對門走。

　　“方玄玄，你才是幼稚！”玄云道長氣的吹胡子瞪眼，“你仔細看看，咱倆誰年紀大？”

　　陸云這可是頭一次看玄云道長吃癟，饒有興致地觀望了起來。

　　“所以說，你幼稚！”方玄玄頭也不回道，“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追個花姬二十年，都沒給制住。”

　　“我…”玄云道長瞠目，猛轉頭對著陸云，“哎，陸云，你拉我干什么？我和你說，你別拉我，我一定要好好揍這臭屁小子一頓，讓他跪地上給我叫爺爺！”

　　陸云莞爾，裝腔作勢上去拉玄云道長紫金道袍的衣袖，卻也沒討好，反而被玄云道長甩開了，氣呼呼地徑直往對門去了。

　　陸云無語，這可真是老大老二打架，遭殃的卻是老三啊！

　　他便也朝對面去，臨走之前，朝懷里抱著西瓜的葉瑤道:“那邊場景有點血腥，你還是別過來了。”

　　葉瑤欲言又止。

　　“放心，有我們在，沒事的。”陸云道。

　　“謝謝。”

　　陸云一回到自己屋，就看到玄云道長和方玄玄正蹲在無面尸體前觀看。

　　不知何時，無面尸體的腦殼竟然被打開了一條縫，隱隱有透明的腦脊髓流出來。

　　“忘了魑猴了，肯定是這家伙搞的鬼！”陸云心道。

　　轉頭去尋找魑猴，哪知魑猴正蹲坐著柜子上方，見陸云望來，趕緊將身體轉了過去，只剩半個紅屁股和一個無辜的背影對著陸云，小尾巴輕輕搖晃。

　　陸云暗嘆，等這件事解決了，要盡快讓魑猴心甘情愿地認主才行。

　　“怎么樣，有辦法嗎？”陸云也蹲了下來。

　　這尸體依然面目和胸口血淋淋的，腥氣撲鼻，讓他有些不適應。

　　方玄玄倒是神色很自然，沉吟道:“面目全都被削去了，沒辦法，只能施展通冥鬼算了。”

　　“奇怪。”玄云道長嘀咕，“他的臉怎么偏偏就沒了呢，難道花姬早有預料？”

　　“不，”陸云想了想道，“若是早有預料，就不會中招了。我覺得很有可能是事先準備，以防萬一。”

　　“有道理。”玄云道長點頭。

　　“幼稚！”方玄玄譏諷道。

　　“嗨…你個臭屁孩子，你再罵我，當心我替你死去的師父教訓你！”玄云道長舉掌欲打。

　　“就是我師父這樣說你的，說每次碰見你都沒好事，讓我遠離你。要不是你以匡扶天下、扶持正義來說我，我才不踏入這漩渦之中。”方玄玄理直氣壯道，“你可別忘了，我還只是個孩子啊！”

　　玄云道長老臉有點發窘，訕訕笑道:“那什么，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嘛！那花姬分身眾多，只有你們麻衣一脈的神算術能算的出來。”

　　他話鋒一轉，繼續道:“要怪啊，我覺得這事還得怪你師父，誰讓他就只收了你一個徒弟的呢！但凡你這一門還有第二個人，我也絕對不找你。”

　　方玄玄瞪他一眼，玄云道長便趕緊收了話匣子，生怕方玄玄真的撂挑子跑了。

　　但旁觀的陸云卻發覺，這方玄玄年齡雖小，但其實胸中有正氣，還是很顧全大局的，麻衣一脈有他們自己的使命，他不會因為區區小事就墮了麻衣一脈的名頭。

　　方玄玄終于沒再說什么，他立起身，打開書包，開始在里面翻找。

　　很快，他找了一面古鏡出來。

　　那古鏡上正面打磨的很光滑，可以照見人影，看來時常養護，而背面圖案則是幾尊海獸，圍以一圈葡萄。

　　陸云一眼認出，這是一柄唐代海獸葡萄古銅鏡。

　　古銅鏡，其實是由含錫量較高的青銅所制造。

　　最早的時候，商代是用來作為祭祀的禮器的，只有王公貴族才能使用，到西漢末期的時候才慢慢走向人間。

　　其作用也多樣化，除了祭祀、民間生活用，還能作為陪葬品。

　　古人是崇尚長生的，認為古鏡能通幽，一方面，能使人死后靈魂不滅，到另一個世界繼續存活。

　　而另一方面，就是能鎮棺鎮尸，不發生變異。

　　至于尋常家宅門頭懸鏡則是鎮宅驅邪了。

　　這樣一柄海獸葡萄古銅鏡，在2015年的時候，曾拍出了2100萬人民幣的天價，創下世界紀錄，十分驚人。

　　陸云不由在心中嘀咕道:“敢情這位這么有錢啊！”

　　然后，他看到方玄玄又拿出了一尊香爐和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子來。

　　那香爐十分精致小巧，造型獨特而奇妙，分上下兩層。

　　上層非是尋常的大開口樣式，而是螺旋狀雕刻，既像一支熱情奔放、熊熊燃燒的火把，又像一座峰巒疊嶂的仙山。

　　而下層則是個盞形托，底則是平底。

　　整體形象，仿佛天柱托著一座仙山。

　　這是一尊博山爐，上層因喻仙山博山而得名。

　　這又是一尊寶物。

　　此時，方玄玄將木盒子也打開了。

　　陸云看到，里面是七八根香，顏色不是一般香的棕色，而是全黑的。

　　方玄玄對這香像是極為看重似的，很是小心的取了一根出來，掰斷了一截，在香爐里插上了，然后將剩下的都放回木盒子里，合上盒蓋，重新裝進了書包里。

　　“那是魂香。”玄云道長輕聲朝陸云解釋道。

　　陸云了然，點了點頭。

　　“給他轉個位置。”方玄玄指著尸體朝玄云道長道。

　　“怎么轉？”玄云道長問。

　　“頭朝北，腿朝南，身體平展。”

　　陸云便和玄云道長很快給擺好了。

　　方玄玄則是開始擺放博山爐，然后他又朝陸云道:“你來托著銅鏡。”

　　陸云便雙手托著銅鏡，按方玄玄給他擺的姿勢站好了。

　　但是這姿勢并不舒服，因為陸云是半蹲著的，雙手微微前伸，屁股后翹。

　　而那博山爐則正好在陸云的腳前方不遠處。

　　香爐、古鏡呈一條垂直線，鏡面則是傾斜向下，正好照在無面尸體的大紅臉上。

　　“保持這個姿勢，一定要舉穩了，不要晃動。”方玄玄又朝陸云叮囑道。

　　陸云點頭，表示明白。

　　他這個動作有些羞恥，引來玄云道長的竊笑，方玄玄便瞪了玄云道長一眼，說道:“你個糟老頭子別得意。一會我若功力不支，立馬傳功助我。”

　　“放心吧，沒問題。”玄云道長很爽快地道。

　　方玄玄便走到博山爐前，用打火機將魂香點燃了。

　　博山爐上有四個小孔，很快便有煙氣從孔洞和“仙山”的縫隙中溢出，立馬使得“仙山”煙霧繚繞了。

　　然而詭異的是，那煙氣非但是黑色的，而且并不消散，在“仙山”的上方堆疊、凝聚。

　　方玄玄站立如松，并指如刀，星眸半開半闔，腳踏七星步，身震渾罡氣，嘴中念念有詞。

　　然而那字詞竟是陸云從來沒聽過的。

　　后來，他才知道，那是可通陰冥的鬼語。

　　這情況持續了約摸三分鐘，方玄玄的額頭都冒汗了，可見這過程十分艱辛。

　　最后，他大叫一聲，似乎是發了什么指令，緊接著他右手往陸云舉著的海獸葡萄鏡一指。

　　剎那間，有一道草木之色的青光打在了古銅鏡上，橫亙在方玄玄和古鏡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