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提醒父親一句,石溫是你女婿。你殺了他,大姐姐就成了寡婦。”
燕云歌調侃道。
燕守戰嘿嘿一笑,“做寡婦沒啥不好。以云菲的本事,石溫一死,整個石氏家族,就是她的囊中之物。說不定她更愿意做寡婦。”
“這話莫要讓大姐姐聽見,她會翻臉的。”
燕守戰嘿嘿一笑,“你不如老夫了解云菲。老夫一二十個子女,當屬云菲心腸最冷硬。
你都不算,你心中有情義,你不喜歡用武力迫使人屈服,你喜歡不戰屈人之兵,讓人心甘情愿臣服于你,你喜歡采取更溫和能保證大部分人利益的手段。
云菲和你不一樣,云菲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用武力,走極端,將事情做絕,讓人毫無反悔的余地。
當年,她舍凌長峰嫁石溫是如此,悍然發動宮變囚禁廢帝蕭焱更是如此。
她將石溫推上皇位,不是說她對石溫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而是她早就留有后手。
如果有萬一,石溫就是炮灰,而她則可以置身事外。”
“父親將大姐姐說得如此不堪,當心大姐姐和你秋后算賬。”
“老夫剛才那番話的確不好聽,但都是實話。論心狠手辣,你比不上云菲。”
燕云歌翻了個白眼,“早知道如此,和哥哥談判的時候,就該再狠一點。比如,只讓王府保留五千部曲私兵,只保留名下三成土地…”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看在云同的份上手下留情。不過,你的所謂手下留情,還是太狠毒了一些。你讓老夫很失望啊!”
事情都過去大半年,燕守戰才來嘮叨失望。
燕云歌輕聲一笑,“父親此話差矣。我只是讓燕家回歸本質,回到以前的模樣。
這些年,燕家膨脹大過厲害,內部問題滋生。
如果我不強硬將燕家拆分,不用等到百年,元初登基稱帝,燕家就得覆滅。
父親捫心自問,燕家這二十年的膨脹,配得上嗎?德不配位,必遭反噬。
我完全可以換種方式達成目的,而且還不用背負冷酷罵名。比如,停止對燕家一切物資供應,只維持一點點商貿活動。
以幽州有限的出產,光是糧食匱乏問題,不出兩年哥哥就得被迫裁軍,被迫將家族分宗。
屆時,燕家可就沒有了談判的資格,只會被任人宰割。別說妄想一成五的賦稅,甚至連王爵都保不住。
哥哥愿意談判,接受我的條件,其實是極為明智的決定。為燕家爭取了足夠的利益。”
遙想當年…
那時候燕云歌還是個小姑娘。
那些年燕守戰一直想造反,想擴軍,卻苦于物資匱乏,擴軍的心愿始終無法達成。
糧食,都要從凌家購買。
直到…
燕云歌到了京城,打通了商路,持續對幽州輸入物資,年復一年。
等到燕云歌占領平陽郡,打通海路后,對幽州的物資支援更是天文數字。
燕家就是靠著這些天文數字的物資,一步步壯大,擴軍,占領邊關沿線,封王…
有了數年輝煌!
正如燕云歌所說,她只需要停止對幽州輸入物資,幽州燕家必然會被打回原形,回到擴軍之前的情況。
看似很強大,卻年年寅吃卯糧,不得施展。
她愿意談判,愿意繼續給予各種條件,就是給家族機會,讓家族有機會享受百年富貴,真真與國同休。
她繼續說道:“我對家族的這份心意,別人或許看不透,不理解。但是父親不該看不透,更不該說失望。
拆分家族,讓燕家人分宗,也是為了長遠考慮。保留火種,給燕家兒郎一個出將入相的公平機會。、
燕家幾代人都窩在幽州那個小地方,不得出來,父親不覺著遺憾嗎?
反正,這不是理想的家族發展模式。為家族長遠計,族人理應分宗,各奔東西。
平日里互相扶持照應,戰亂年間方能互相取暖,度過難關。
縱然有一天,王朝覆滅,家族依然得以延續。幾代人困守一地的歷史,是時候結束了。”
燕守戰面色平靜,“你說的這些,老夫都懂。可是別人不懂,別人只會說你對娘家人手起刀落,著實狠辣。”
“無所謂!長這么大,從不在乎他人對我的評價。”燕云歌坦然一笑。
小時候她在幽州,她沒朋友。
一是因為她是啞巴。
二是,她從不為了讓人滿意而改變自己,她就是她。
燕守戰冷哼一聲,“這么多年,臭脾氣一點都沒改變。別的都算了,你一口氣贖買五成土地,算什么回事?
你也說了,幽州土地貧瘠,出產有限,你讓王府多掌握一點土地也壞不了你的事情。”
燕云歌正色道:“父親錯了!和哥哥的 談判,是我精心打造的榜樣。
如果我不贖買五成土地,又如何說服其他世家出讓土地?
之前幾年,同世家的談判一直進展不大,拖拖拉拉,拉鋸糾纏,天天扯皮。
自從和哥哥的談判結束后,短短半年時間,同世家的談判取得了非常明顯的進步,比過去幾年的積累還更有成就。
這就是榜樣的力量。父親眼界有限,不懂我的謀劃,就不要胡說八道。”
燕守戰胡子都氣歪了。
竟然敢嘲笑他眼界有限,豈有此理。
這些道理,他一眼就看穿了真相。
之所以那么說,只不過是為了刁難燕云歌。
好嘛!
這死丫頭,果然擅長順桿子往上爬。
他隨口說說而已,抱怨兩句,竟然奚落他眼界有限,胡說八道。
大不孝!
燕云歌促狹一笑,很明顯她是故意的。
燕守戰吹胡子瞪眼,“你和你母親一樣一樣,就喜歡給老夫找不自在。你們四兄妹,說來說去,還是云同最有孝心,云琪其次。你和云菲最沒良心。”
被指責沒良心,燕云歌毫無負擔,坦然接受。
“父親到了需要指責子女沒良心的階段,從而扳回一城,果然是老了!”
燕守戰這個氣啊!
這閨女是故意和他唱反調吧!
怎么他說什么,對方都懟回來。
豈有此理。
他丟下白子,“這棋不下了,沒意思。”
燕云歌哈哈一笑,“父親莫要小氣。大不了我答應你,等戰事有了進展,我派兵護送你南下,讓你感受一下建州城的繁華奢靡。不過,別妄想殺了石溫。”
“不殺石溫,你留著他過年嗎?”
“石溫幫我多次,投桃報李,也不能將他一刀斬殺。父親莫要壞了我的計劃。”
燕守戰嘿嘿一笑,“不如讓老夫出任中軍將領,統領三路大軍。”
做夢!
燕云歌直接翻了個白眼,“蕭逸沒死,父親不想妄想篡奪兵權。就算蕭逸人不在了,還有元初和元嘉。”
說起這兩個外孫,燕守戰那是氣不打一處來。
“元初上了戰場,元嘉你就放任不管?你是怎么做母親的,元嘉那么好的小伙子,又聰明又識趣,你就不知道好好培養。天天放任他玩耍,簡直太過荒唐。”
“元嘉最近忙著后勤物資調配,閑時還要修書,哪有玩耍。父親說話公平些。”
“是嗎?他竟然跑去忙后勤,老夫怎么不知道此事?上次和你母親碰面,你母親也是一個字沒提。”
“父親天天忙著喝花酒,自然沒空關注你外孫的動靜。”
燕守戰老臉一紅,“老夫喝幾杯花酒又礙著你的眼。連你母親都不過問老夫的私事,你倒是管得寬。”
燕云歌很是無語,吐槽道:“我沒空管父親的私事。只不過,你老人家好歹悠著點,年紀不小了,當心哪天一命嗚呼…”
“呸呸呸!休要詛咒老夫!老夫長命百歲,所有人都死了,老夫也不會死。”
燕守戰和大部分上了年紀的人一樣,怕死!
最討厭有人在他面前說死啊死的。
如果說這話的人不是燕云歌,他保證當場翻臉,掀桌子,抽鞭子。
不要在老人家面前說死啊死的,懂不懂?
一點都不知道忌諱。
燕云歌抿唇一笑,“總而言之,你老人家悠著點,別太荒唐。萬一,等你南下的時候,騎不動馬,拉不得弓,揮不動刀劍,丟的可是你老人家的臉面,說不定石溫都要笑死。”
“你且放心,老夫絕不會讓石溫那廝看笑話。”
自從確定有南下建州的計劃,燕守戰就戒掉了花酒,戒掉了熬夜,重新拿起刀劍,恢復每天晨練的習慣。
校場上又能聽見喊殺聲,刀劍碰撞聲。
他時時關注著戰事進展,盼著早日殺入建州城。
蕭逸和石臘在第一道防線外僵持不下,推進緩慢,他氣得大罵。
“蕭逸到底會不會打仗,區區一個石臘就讓他寸步難行。廢物!”
杜先生:“…”
罵天子是廢物,這個罪名貌似很大。
他輕咳一聲,提醒道:“太上皇耐心些,前日送來的戰報,已經是半個月前的情況。又過了這么多天,戰事肯定有進展。朝廷大軍一直都在朝南推進,只不過慢了些。”
“就是因為太慢,老夫才不滿意。這么打下去,非得打成拉鋸戰不可。石臘那王八蛋老夫了解,還打過好幾回交道。這王八蛋一定憋著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