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荒唐
“生氣了嗎？”
“沒有。”
兩人停留在第十一層石壓地獄之中，第十一次重復著這次回答。
這里是懲治拋棄嬰兒的父母和拐賣婦女的人販子的地方。
如果是十年前的程海，見此或許還會感嘆他們罪有應得，但現在，他的心底只剩下了疑惑。
這種變化，是好還是壞？
他不清楚答案，但也能夠確定，這不是心魔。
“那么再往下，你也不需要看了。”
察覺到了程海的疑惑，四季映姬也不再繼續往下帶，分析道：“你已經到了意識超脫凡人的階段，這些犯人的罪孽雖重，但比起你身上背負的擔子，連小打小鬧都算不上。而且他們如今正在接受刑罰，已是處于輪回閉環的后期，不足以喚醒你的憤怒。”
就好像境界高的人懶得去和一群生活不如意的白癡爭論，經歷過風雨滄桑的老油條們，也不喜歡看一群未出社會的小年輕在書里給他們說教一樣。
就算沒有刻意去扼殺自己的憐憫之心，但在滅絕了整個卡塔尼之后，程海的眼界無形中也被抬高了。
這是一個神都會經歷的階段，相當于常人的青春期。
“你有什么好的建議嗎？”程海問道。
“有。”
四季映姬轉過身，將程海帶進了一個獨立的空間。
在這里，他們能夠清楚地看到每一層地獄的縮影，相當于黃泉的監控室。
“地球現在的局勢，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四季映姬雙手握著赦令，淡綠色的發梢順著眼角垂下，眸子里的平靜與她稚嫩的臉龐全完不符。
“大概知道一些。”程海點點頭。
矛盾積累到一定地步，必然需要一個釋放點。
而一切問題的答案，那必定是戰爭。
“記住這里現在的樣子，等到上面的戰爭爆發，地獄的人數將會激增五成。你可以回上面去看看這場可笑的戰爭，看看那些因為上位者的決斷而被卷入戰爭枉死的人，這也許能卷起你的怒氣。”四季映姬說道。
“我以為你們會試圖阻止一下。”程海微微側目。
利用人類的死亡來尋找靈感，這可真像是一個神能夠干出來的事。
就是不知道這一次，普通人一方有沒有一個代表“正義”的存在，把他們這些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神”給踩在腳下。
“不是阻止過了么？紫在上面管了兩千年，但你認為普通人能明白她的苦心嗎？他們只覺得是壓迫罷了。
以前未公開的時候想方設法要把超凡者揪出來，現在明知道自己無力抵抗深淵的入侵，卻想騎在一線戰士的頭上，此為目盲。”
四季映姬深吸一口氣，補充道：“愚蠢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就在這里等著他們。”
“呵呵呵…”
平靜的語氣里，透露著令人不寒而栗的信息。程海輕笑一聲，搖頭道：“我還以為你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斷案機器，沒想到也會生氣。”
“并非生氣，只是在闡明一個道理。”
四季映姬面色不變，淡淡道：“弱小，是最大的原罪。如果他們有能力解決這場危機，他們大可拿下這場戰爭，并來到這里。用實力把我打倒在地，告訴我，我是錯的。
你也一樣，如果你有其他的辦法，也不用踩在他們的尸體追尋靈感。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弱小，什么也保護不了。”
“代入感很強，已經在生氣了。”
程海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隨后，他與閻王告別，回到了地面。
經過了半年的醞釀，平凡人與超凡者之間的戰爭，也如期拉開了序幕。
子彈與術法，炮彈對戰異能，無數座城市都被卷入了炮火之中，受傷的只有平民。
程海作為一個局外人，游離于戰局之外。偶爾會救治一些看不過去的人，也幾次都生出過已自己的力量終結這場戰爭（物理）的想法。
不過，他最終都放棄了。
偏見是一座大山，事情鬧到這種地步，已經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了。
暴力可以解決問題，但除了斬盡殺絕這一方式之外，都會留下禍根。想要給這場爭斗劃上一個句點，需要一個契機。
而這個契機，在人類向超凡者宣戰的第三年，才堪堪出現。
雖然地球的神明忙著培育優秀的繼任者，超凡者出戰的一方大部分都是b級的左右的戰斗力，但依舊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極端的反抗者眼見局勢不妙，做出了破釜沉舟的決定，公然違反大規模殺傷武器的管理條約，朝著超凡者的大本營發射了一枚氫彈。
戰爭的性質，于此時發生了改變。
第一圣徒斯曼出現在目標城市的上空，只一拳就把爆炸的氣浪盡數打向太空，令大氣層都出現了空洞。
隨后，斯曼通過心靈鏈接，向全人類播報了這個影像。
“所有在觀看這則錄像的人類看好，我叫斯曼，圣教的第一圣徒。現在，我將代表超凡者，給你們下達最后的通牒。”
斯曼的臉湊近了鏡頭，細數著凡人的罪惡：“你們普通人類掌控這個世界兩千多年，我們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深淵登陸，世界面臨危機，我們才被迫出現在你們眼前。
為了安撫你們不安的情緒，秩序之手像一群保姆一樣給你們鞍前馬后。可我沒想到，你們有的人真的就把他們當成狗來使喚了…”
“當年深淵登陸，造成了七座城市以上的破壞，死亡人數高達百萬。而你們為了勝利，核彈這種劣質的玩具說扔就扔，若是我不阻止，你們自己想象一下，這座城市會變成什么樣子。
你們就只會用這種和‘家園’同歸于盡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利益嗎？”
斯曼張開手，背對著身后的城市，繼續道：“瘋狂的人，比深淵更可怕！見識了你們的丑態，我想這場鬧劇到這也有必要畫上一個句點了。”
“一小時后，超凡者的高端戰力將介入戰場，核彈對我們無效。若再有敢拿起武器反抗的，殺無赦！直到殺完為止！”
冰冷的話語到此戛然而止，也再一次引爆了全世界的恐懼。
第二日，各方反抗軍的首領全部落網，被當眾實施了絞刑。其余的殘余部隊，也在一日的時間內被盡數拔除，死亡人數超過十萬。
由于每一處斬首行動都在實時進行全球通報，各地反抗軍也終于意識到超凡者認真起來有多么恐怖，戰意崩潰，主動投降。
第三日，全世界可見的范圍內，再無槍聲。
普通人與超凡者的戰爭，就這么詭異而荒唐地畫上了一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