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排列成的街道,陰冷而潮濕。
厚重的皮靴踩在其上,聲音縹緲而綿長,一直蕩到了遠方。也不知道這片只能通過召喚進入的禁地里,究竟埋藏著什么?
距離接到通知的三日,還有五個小時的緩沖時間。但就算提前了這么久,程海依舊不是第一個來的。
“嘿,男巫。”
遠遠地喊出了程海的代號,一個削瘦的人影正坐在會議樓前的階梯上,身邊還放著一瓶喝了一半的酒。
再看那魚頭和人身,不是咸魚哥還是誰?
“你怎么這么早?”
程海有些意外,腳步稍微加快了些。
“呵,你不也是一樣?”咸魚哥苦澀道。
“是啊。”
程海靠在他的身邊坐下,抬頭看向四周壓抑十足的建筑,嘆道:“我們這一去,再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個…”
誠然,這幾個使徒在開會的時候看不出太大的危害。
但這也是表面上的。
等到要動手的時候,他不會有半點手軟。
“給。”
咸魚哥拿出了一個干凈的酒杯,給程海倒了一杯。
“酒么?”
程海微微瞇起了眼。
要說還是直白的刀最難擋,這種以私人情誼遞來的酒,不接就當場暴露,接了又怕有毒,怎么選都伴隨著極大的風險。
不過他還是接過了杯子,與咸魚哥相碰而飲。
海外的烈酒十分的嗆鼻,饒是程海現在的身體抗性,也被辣的喉嚨一陣燒。
“你以前不是挺喜歡這個的嗎?”咸魚哥問道。
以前的男巫,酒量可好了。
“不痛快。”
程海搖了搖頭,索性摘下了面具,又給自己倒上一杯。
他在來這之前開啟了保底的神降,就算里邊有他發現不了的毒,也不會馬上把他給毒死。
要裝,那就裝到底吧。
“嗯,又換了一張臉。”
咸魚哥搖搖頭,從身后拿出了一張小桌子架在兩人身前,隨后又是幾碟海魚干和花生米,一起放在了上邊。
“額…”
程海一陣無語。
他還真在這吃起來了啊。
“來。”
咸魚哥舉起了杯,程海也只能與其碰杯。
一杯飲盡,咸魚哥忽然感嘆道:“時間真快,你來這也快一百年了啊…”
“是的吧。”
程海的心頭有種不好的預感。
“還記得審判剛介紹你來的時候,他們都不服你,你線下直接和黑夜打了一架。雖然被弄得挺慘的,但一個才修行了一百多年的人類居然能在她的手底下活下來,也算 是打了我們的臉了…”
咸魚哥突然開始望天,回憶著往昔。
程海沉默了一陣,突然開始后悔。
這個地方很神秘,也許埋藏著什么秘密。他之所以提前來到,就是想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留下印記,好在滅掉了使徒團之后還能回到這里。
但他萬萬沒有料想到,咸魚哥會突然出現,而且跟他聊起過去。
當初惡靈騎士使用審判的時候雖然看到了男巫生前的畫面,但閃回的太快,也不全面,他不可能記得全部。
如果咸魚哥是受了審判的指使,亦或者是他自己想要來詐他,這個破綻就會被無限放大!
“男巫?男巫?”
見程海陷入了沉思,咸魚哥叫了兩聲他的名字。
“我在聽。”
說得越多,破綻也就越多。
程海只能默默地抿著酒,作出一副苦悶的樣子。
好在咸魚哥似乎并沒有發現他的異常,自顧自地滔滔不絕。
“你還記得崔扭克海峽那次大戰嗎?那可是場史詩之戰啊,當初圣教觸動了五個圣徒,我們只有三個,愣是把他們的第九圣徒給殺了…”
“還有小愛在通古斯那次,也是險啊…”
“嗯,我記得那天她好像穿著黑色的裙子,很好看。”
“欸…”
“咳咳,你繼續。”
“要來點小龍蝦嗎?”
“有烤海參嗎?”
“有有有。”
隨著話題的越聊越開,兩人面前擺著的食物也越來越豐富。
時間飛逝,等到黑夜女士第三個來到的時候,她的眼前已經擺上了一桌火鍋。
“你們…在干什么?”
黑夜女士一臉的迷惑,倒是很自覺地上了桌,拆了一副新的碗筷。
“這不是快走了嘛,走之前吃頓好的。”咸魚哥說道。
“噗!”
程海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你這條臭咸魚,話也不會挑點好的說。”
隨著一陣地動山搖,亞勒斯拖著他巨大的身軀來到了此處。
“額…”
“你們…”
無塵和審判也先后出現,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也不由得一怔。
不久后就是一場可能有去無回的冒險,幾個人卻意外地有些和諧。
“嗯,飛魚你怎么不多帶點沙蟲,這些海鮮我吃不慣。”黑夜的嘴里嚼著一條沾汁魷魚,還是沒有熟的那種。
“你都吃了十盆了…”咸魚哥弱弱道。
“十盆哪夠吃?你再來一頭鯨魚我都能給你干掉。”黑夜女士咂咂嘴。
“別光看著,過來坐。”
程海也下了仇怨,對審判兩人招了招手:“也許這是我們幾個人的最后一餐了,沒必要搞得那么嚴肅。”
還沒進入狀況的兩人對視了一眼,也鬼使神差地加入了其中。幾人談天說地,從過去說到未來,從生前聊到死后,語不停歇,無所顧忌。
這種詭異的和諧維持了大約半個小時,幾個使徒也飽餐了一頓,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思考人生。
“呼…”
輕輕地吐出了一口煙霧,黑夜女士瞥向審判道:“說吧,這次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隨著她的話說完,原本還輕松愉悅的氣氛,瞬間就降到了冰點。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審判,等著他推開死亡的大門。
審判用手帕擦了擦嘴巴,環視了一周后,才說道:“今晚還不是行動的時間,你們每個人撤下防御,我把傳送陣紋印刻給你們。等到時機成熟,你們自然會得到通知。”
“又賣關子…”
給自己也點了一根煙,程海煩躁地吸了一口,隨后伸出了手,“開始吧,別擾了我們的興致。”
雖然不至于將陣紋直接印刻在靈魂之上,但撤下防御,就相當于把靈魂暴露在審判的眼前,十分危險。
眼下小愛不在,虛淵以假死的狀態沉睡在百寶囊之中,周圍似乎也沒有設下埋伏的樣子。
如果亞勒斯也動手,那就是三打三,不算太劣。
但若是有的選擇的話,他并不希望出現這種最壞的情況。
“等等等等!”
就在程海心情沉重的時候,咸魚哥突然拿著手機站了起來,將它放在一根自拍桿上,找了個好的角度,示意大家都過去。
“你這是要干啥?”無塵皺眉道。
“難得今天一聚,一起留個紀念。不管以后誰是內鬼,至少今晚還是朋友。”
一邊說著,咸魚哥一邊收拾了桌子,隨后拿出瘦長鬼影、血月還有小愛的照片,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看著他忙碌的樣子,眾人一陣沉默,卻也沒有反對。
這條咸魚,還是一如既往的念舊。
“等等,小愛的照片你好歹別用黑白的吧…”亞勒斯突然發現了不對。
“要是被小愛知道你把她跟死人一起弄,她非把你撕了不可。”黑夜也附和道。
“哎呀,這不是忙中出錯嘛…”咸魚哥撓撓頭。
“用這張吧。”
程海無奈,從懷中拿出了男巫的珍藏。
審判:“艸,男巫,你真雞兒變態!”
程海:“我自豪!”
無塵:“…”
咸魚哥:“來來來,都看向鏡頭,說茄子。”
眾人:“茄子”
咔嚓!
隨著一聲快門的落下,所有使徒的笑容都定格在了照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