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辭猶豫了下,“麻煩福伯幫我準備點飯菜,我去看看她。”
“好。”沈知微是未來的顧家女主人,福伯自然是上心的。
只是剛準備就看到曹秀端著餐盤走出來,眼神看向顧修辭,溫婉的嗓音道:“修辭回來了。”
“伯母。”顧修辭走上前,視線落在餐盤上,“給知微準備的?”
曹秀頷首,“既然你回來了,那你送去吧。”
顧修辭接過托盤轉身要上樓的時候,曹秀忽然叫住他。
峻拔的身子突然頓在樓梯上回頭看向那張溫婉嫻靜的臉上。
“你們是不是查案子…查到了當年他爸爸的事?”曹秀猶豫幾番最終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
顧修辭喉嚨發干,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曹秀輕嘆了一口氣,“這么多年她一直都活得很開心很快樂的樣子,但我知道她從未放下過她爸爸的死。”
顧修辭黑眸收緊,“她說是您放不下。”
曹秀苦笑,“我都這一把年紀了,還有什么放不放得下?”
話語頓住,靜默片刻又道:“修辭,答應我別讓她牽扯到他爸爸的事情中,我這輩子只就有她了。”
顧修辭猶豫了片刻,緩緩點頭,“伯母,我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希望她能活得快樂自在。”
敲門沒有人回應,顧修辭嘗試的推門,發現門被反鎖了,看樣子她是知道自己回來一定會看她。
而她,并不想見自己。
顧修辭站在門口端著餐盤苦笑,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會吃她的閉門羹。
不過他沒有因此頹喪,而是打開隔壁的房間門,走到陽臺伸手利落的翻到隔壁的陽臺。
只不過晚餐就帶不過去了。
房間里沒有開燈,窗簾也沒拉,蒼白的月光幽幽的撒進房間,堪堪勾勒住房間的擺設。
顧修辭下意識就看向床上,發現被褥整齊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而房間里也沒有沈知微的身影。
他劍眉一蹙,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要轉身出去的時候忽然想到什么,大步流星的走到衣柜前,一把拉開柜門。
柜子里蜷曲著一個身影,低著頭,長發遮住了臉龐,在幽暗的房間里顯得有些嚇人。
顧修辭蹲下身子,舔了舔唇瓣,聲音故作平靜道:“你是在跟我玩躲貓貓嗎?”
沈知微溫聲緩緩抬起頭看向他,昏暗的光線她的眼眶泛紅,顯然是哭過。
顧修辭的心像一張紙被揉得皺皺的,二話不說伸手摟住她的腰把人撈進懷里,“知微,我有沒有說過,你哭起來很丑。”
沈知微被他抱到床上,他坐在床上,她坐在他腿上,因為蜷曲在柜子里太久,雙腿都麻了,疼的黛眉皺成了一條毛毛蟲。
顧修辭伸手幫她揉,耳邊響起她沙啞的聲音,“你這是在嫌棄我嗎?”
“嗯。”顧修辭不假思索的承認,“哭得太丑,都不想娶回來當媳婦了。”
沈知微低垂的眼簾,水汪汪的眼眸兇狠瞪他。
顧修辭捏了捏她的臉頰,“還是這樣好看,像是隨時能咬死獵物的狼。”
沈知微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道:“你都知道了吧。”
所以才說這樣的話逗自己。
顧修辭沒有說話。
沈知微問:“你就不想問我什么嗎?”
“你想說我就聽,你不想說我就等著,等到你想說為止。”顧修辭淡淡的語調道。
“哦,那我還是不說了,反正你也不在乎…”
顧修辭再次捏住了她的臉蛋,“沈知微,虧你還是心理醫生,見好就收的道理懂不懂?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才給你足夠的尊重和空間,是不是非得我收拾你才舒坦?”
沈知微挨訓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的摟住他的脖子,“哎呀,我突然發現你發火的樣子更帥喔!”
顧修辭嗤之以鼻,“少來糖衣炮彈這一套。”
沈知微抿唇笑了下,“藍蝴蝶案子你應該知道了,我爸爸死在那個案子里你應該也知道了,對了,還有我當時也在場你也知道了。”
黛眉輕蹙,仿佛在苦惱自己還能說什么。
顧修辭摸了摸她的青絲,“我不想知道案件,我只想知道…你當時是不是很害怕?”
案件的事他可以去查資料,也可以去問當年調查這個案子的人,沒有必要非得去揭開她的傷疤,又或者…
在她腐爛的傷口上再灑一把鹽。
沈知微蒼白的小臉上漫上一絲蒼涼的笑意,“怕啊,怎么會不怕!可是爸爸越是害怕越不能表露出來,只會讓壞人覺得他贏了,只會死的更快,我努力的不哭。”
聲音頓了頓,然后明顯的鼻音道,“然后我就看著他們把爸爸拉走,丟進了那個巨大的絞拌機,別人都會發出慘烈的尖叫,但是我爸爸沒有,所以我也不會哭。”
顧修辭放在她腰間的手不斷的收緊,“知微…”
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沈知微深呼吸一口氣,將堵在嗓子口的情緒壓抑下去,抿唇笑了笑,“其實我后來又去看過那個兇手,可能是殺的人太多了,他對我完全沒有了印象。”
“當年那個團伙有多少人你還記得嗎?”顧修辭問。
沈知微搖頭,“那時候我很小,我記不太清楚了,而且我被救回來的時候發燒住院很久,我媽怕我再受到刺激也不許警察來找我問話,我唯一能記得的就是我爸被扔進去的畫面,還有他們身上的藍色蝴蝶。”
那只詭異的藍色蝴蝶這些年就如同夢魘住在她內心深處,未曾想過有生之年還能親眼看到。
顧修辭劍眉擰起,聲音低沉,“這么多年過去了,即便當年那個犯罪團伙還在成員也都應該垂垂老矣,而林小貓這么年輕,可想而知他們這些年一直潛伏在黑暗里,在不斷發展新成員。”
“不止是這樣。”沈知微看向他,眼神黯淡又堅定。
顧修辭挑眉,“你有什么想法?”
“當年的犯罪集團是將所有受害者聚集在一艘船上,用改裝過的絞拌機殺人,再把碎末骨頭投入海里,這樣簡單粗暴的手法帶著一股野獸的蠻橫,而林小貓他們是利用煽動、引誘他人行兇,受害者也多是做過不得到或者犯法的事。”
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作案方式。
顧修辭思索,“你的意思是這是一個模仿作案?”
“藍蝴蝶案子我是當時人之一,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那個紋身,林小貓身上既然有一模一樣的紋身,我更傾向于他們更換了領袖,而這位領袖更有頭腦,他可能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放在社會里可能是一位品格優秀的人。
他想用自己的方式來懲罰那些法律無法制裁的人彰顯正義,他會認為自己做的事合情合理,是在為社會做貢獻。”
顧修辭聽完她的分析,幽深的眸底里劃過一絲不屑,“怎么就有那么多人自命不凡,覺得自己是正義使者?”
沈知微輕笑,“因為每個人都有一個拯救世界的英雄夢啊。”
“我沒有…”顧修辭熠熠生輝的眸光凝望著她,“我只想拯救你。”
沈知微心尖一顫,低頭在他的唇上親了下,“你已經拯救我了。”
顧修辭嘴角揚起弧度,“餓不餓,我去給你拿吃的!”
沈知微猶豫了下還是點頭,雖然沒有胃口,可不想讓他擔心。
勉強吃了一些后,顧修辭陪著她床上躺下,大掌摟著她的腰,溫熱的唇瓣親了親她的額角。
“別怕,就算天塌下來還有我頂著!”
沈知微趴在他的懷里,嘴角揚起淡淡的弧度,“那天塌下來之前你能不能先給我請個假?明天想放個假!”
“好!”顧修辭不假思索的答應了。
翌日,顧修辭醒來的時候,沈知微還沒醒,他躡手躡腳起身離開房間,回自己房間洗漱。
下樓的時候顧夫人一把將他拽到旁邊,“微微怎么樣了?沒事吧?”
“沒事,不用擔心。”顧修辭回答。
“怎么能不擔心,我好不容易有的寶貝兒媳婦。”顧夫人白了他一眼,“你是不知道她昨晚回來那臉色,白的嚇死人!”
說完,突然想到什么,眼神凌冽的射向他,“該不會是你欺負她了吧?”
“我沒有…”
顧修辭的話還沒說完,顧夫人直接揪起他的耳朵,警告道:“顧修辭我告訴你,知微這樣的好女孩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你要是敢欺負她,我就跟你斷絕母子關系,聽到沒有!”
“媽媽媽媽…”顧修辭好不容易掰開她的手,又急又羞惱,“我都說了沒有,而且我都三十歲的人,你能不能別老揪我耳朵?!”
這還好沒人看到,要不然自己的臉往哪里擱。
顧夫人輕哼一聲,“三十歲怎么了?就是八十歲,老娘沒死照樣揪你耳朵!”
顧修辭:“…”
有這么個不靠譜的媽,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還是不幸!
顧修辭一邊揉著耳朵,一邊說:“知微今天請假不去局里,媽你有空就幫我陪陪她。”
顧夫人白他一眼,“這還用得著你說!趕緊滾,看著你就煩…連自己兒媳婦都哄不好,我要你有何用?”
顧修辭:“…???”
沈知微睡醒,洗漱下樓。
顧夫人看到她醒來,連忙吩咐福伯上早餐。
曹秀溫柔的責備道:“這么大個人了還睡懶覺就不該給你留早餐。”
沈知微沒說話,默默地坐下。
顧夫人在旁邊幫腔道:“不吃早飯怎么能行,再說他們年輕人跟我們作息又不一樣,我們早睡早起,他們晚睡晚起,不算是睡懶覺。”
沈知微側頭看向顧夫人露出清淺的笑容,“謝謝阿姨體諒。”
顧夫人:“不客氣,快吃早餐吧。”
福伯已經把早餐送過來了。
曹秀無奈的笑了笑。
用過早餐后,顧夫人已經預約好了美容店,先是帶沈知微和曹秀去逛街,然后去吃飯,吃過飯又去做了spa。
下午又帶沈知微去看裝修的房子。
顧夫人拉著沈知微的手,熱情的跟她介紹裝修風格,還有設計,說完還要問她喜不喜歡,不喜歡還能改。
沈知微很喜歡顧夫人的設計,自然沒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折騰了大半天沈知微都沒什么時間去想藍蝴蝶的案子,回到顧家進房間洗澡換身衣服躺在沒一會就睡著了。
顧夫人輕輕地叩門,見沒人應,輕輕地把房間推開露出一條縫隙,看到沈知微躺在床上睡著了。
拿起手機偷偷拍了兩張照片發給兒子。
「看看我把你媳婦照顧的多好!」
顧修辭收到母親大人的微信時剛好從局長辦公室出來,桐城那邊已經把藍蝴蝶案子的所有資料都傳真過來了。
他拿著資料回到座位上,看了一眼微信,簡單的回復了一句:謝謝顧夫人了。
顧夫人看到兒子的消息,輕哼了聲,“兔崽子真沒誠意,還是我兒媳婦乖巧可愛。”
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沈知微,見沒有吵醒她悄悄關上了門。
顧修辭放下手機打開了文件,專注的看了起來。
案件地點是發生在桐城,當時的警局人力也好,設備也好都不如現在,有些人失蹤了一兩天都沒有被發現。
直到后來警局發現那一個月內竟然失蹤人口達到30多人,其中還包涵了孩子。
上面的領導極其重視,命令整個桐城的警局不管用什么辦法一定要盡快破案,把失蹤的人都給找回來。
甚至為此特別成立了調查小組,幾乎傾盡了當時所有的力量,查到這是一個團伙作案,最終排除萬難發現這個團伙可能是把受害者都帶到了船上。
為此又成立了海上搜救小組,最終鎖定目標鎖在的船只,等他們趕到的時候所有受害者都死了,只剩下一個巨大的絞拌機,里面血跡斑斑,臭氣熏天。
他們搜索了整艘船,一個兇犯都沒抓到,只在一個柜子里找到暈厥并發高燒的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就是沈知微。
后來的十年那群犯罪團伙就跟消失了一樣,直到犯罪團伙首領得癌癥自首,交代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策劃他執行的。
至于其他同伙早就散去了,他也不知道下落。
因為那群同伙的身上都紋著一只藍色蝴蝶,又為了不二次刺激家屬,警局里將這個案件代號定為藍蝴蝶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