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仿佛教導主任一樣的口吻,嚇了姜時晏一跳。他眼神閃爍,連忙把手機塞進褲兜里,坐直了身子,裝作認真聽講的樣子。
他抬眸看向榮蓁,忽然回過神,不對,自己的舉動怎么那么像上課玩手機被老師抓到的學渣?
畢業多少年了,怎么還能條件反射?
目睹他一系列的動作,榮蓁只是揚唇輕笑一聲,并未強制要求他上交手機。
姜時晏對上她的視線訕訕一笑,心說不在工作狀態的榮導果然溫柔可親,是路棉口中幽默風趣的小姨。
演員未到齊,會議暫時無法開始,姜時晏心念著還沒回復路棉,用余光偷覷了榮蓁一眼,見她沒有看自己,手伸到褲兜里偷偷摸出手機,像剛才那樣躲在桌底下發消息。
“我偷玩手機被教導主任抓包了,差點被沒收手機。”
路棉等得都快睡著了,終于等到他的回復,卻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懂:“教導主任?”他不是在劇組拍戲嗎?關教導主任什么事?
姜時晏:“榮導臨時開劇本會議,我剛才看手機被她逮住了,她讓我拿給她看一下。”
他在開會?
路棉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這樣一幕,男人一臉嚴肅地坐在會議室里,表面裝作專心聽別人發言,卻背著所有人在桌底下給她發微信。
她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聲。
誰曾想,宿舍里聊天的聲音恰在此時停止了,她的笑聲在寂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突兀。
路棉愣了愣,連忙把頭埋進被子里,就好像剛才不是她發出的笑聲。
然而對面床鋪的林穎詩看到她枕邊亮起的手機,以及她把自己裹成蠶蛹的樣子,再結合那一道雀躍的笑聲,一個猜測漸漸在腦中成型。
她曖昧道:“棉棉,你在跟男朋友聊天啊?”
關荷聞言一躍而起,看向路棉:“什么?男朋友?你有男朋友了?!”
沈初菡倒是比她們倆淡定,一雙腿蹺在墻壁上,整個人呈半倒立的姿勢,笑瞇瞇地說:“棉棉沒有男朋友才不正常,我要是個男的,我也追她。”
路棉聽著她們打趣,腦袋從被子里探出來,咬了咬唇,慌亂地否認:“不…不是男朋友。”
林穎詩:“我不信,你興奮成這樣難不成是跟家人聊天?”
路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溫度有點燙,她有表現得很興奮嗎?她自己怎么沒感覺到?
林穎詩忽然嘆口氣:“看到你,我就想起曾經跟男朋友聊天時也是這樣,他回我消息,我就開心得滿床打滾。”
她語氣透出悵惘,成功將其他人的注意力轉移了。
沒看出來,原來有男朋友的人是林穎詩啊。
“曾經?”路棉抓住她話里的關鍵詞,“你們分手了嗎?”
“嗯,分手了。我和他是高一認識的,后來高二分班,我選理科,他選文科,我們談了三年。六月份成績出來時,他考了個普通的二本,他想讓我跟他讀同一個城市的大學,但我只想來清華。他很生氣,跟我大吵了一架,最后是我提的分手。”她聲音里透出一股釋然,“我覺得他根本不愛我,愛一個人是希望她越來越好,而不是想要綁住她在原地踏步。”
她說完長舒口氣,雖然提起來還是有點難過,但她確實已經放下了。
路棉側身,望著黑屏的手機,重新摁亮,姜時晏那條消息還橫在屏幕上。
她回道:“我不打擾你開會了,你專心聽講,別再被教導主任抓了。”
姜時晏看到消息擰了一下眉,搞什么,她的語氣為什么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人還沒到齊,可以偷偷玩一會兒。”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一心二用。”
“不敢不敢,那樣的話榮導就不是提醒我,而是直接罵我了。”
“姜時晏,數一數你這是第幾次吐槽我小姨了。”
她又叫他全名了,姜時晏頓了一下,很快回道:“難道不是你先說的?”
路棉:“…”
忽然,榮蓁敲了下桌面,宣布會議開始。姜時晏爭分奪秒發了條消息過去:“不能跟你聊天了,人到齊了,我們要開會了。”
路棉默默地回:好。
她握著手機平躺在床上,窗簾沒拉,有皎白的月光灑進來,清清淺淺的落在枕邊,耳邊是喁喁細語。
隱約間,好像聽到她們在談論各自學校里那些令人難忘的男生。
談話聲在某個瞬間戛然而止,是因為關荷說:“十一點多了,睡覺吧同志們,明天早上還要參加開學典禮。”
新生開學典禮上午九點正式開始,在綜合體育館舉行。
八點半,三千八百余名新生匯聚一堂,按照院系依次坐好。
路棉要作為新生代表發言,坐在了本院系第一排,方便一會兒上臺,關荷她們也陪她坐在第一排。整個院系穿著統一的白T恤,一眼望去頗為壯觀。
體育館寬敞明亮,正中央升起一面鮮艷的國旗,看臺四周拉著紅底白字的橫幅。有的書寫“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而努力奮斗”,有的寫的是“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聽說開學典禮的整個過程會在網上進行現場直播,同學們衣冠整潔、精神奕奕,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快到九點時,藝術團軍樂隊的同學開始奏樂。他們穿著純白的制服,儀態端莊、神情嚴肅,高亢激昂的管弦樂聲響徹整個體育館。
過了一會兒,廣播提醒現場所有同學把手機調成靜音,開學典禮即將開始。
片刻后,一群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系著領帶的校領導陸續到場,并告知今天的開學典禮由副校長主持。
第一項內容,全體新生起立,奏唱國歌。然后由校學生會主.席代表發言、電機系的教授發言。
下一項就是新生代表發言,關荷坐在路棉旁邊,捏了捏她的手,默默給她加油。
路棉朝她露出一個微笑。
副校長站在臺上對著麥克風說:“下面,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來自計算機科學與技術系的路棉同學作為新生代表上臺發言!”
臺下響起一片掌聲,路棉深吸口氣,緩步走上。
“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上午好,我是計算機系的新生路棉…”
這次演講沒有要求脫稿,可以把稿子放在講臺上,但也不能照著念,要時不時抬頭看向前面,因為那里有鏡頭在拍攝。
路棉開學前一個星期就開始準備了,稿子早背得滾瓜爛熟,全程目視前方脫稿演講。
她從小到大見慣大場面,在附中讀書時也經常在國旗下講話,即使面對幾千名新生以及數十位校領導,她也不曾有半分緊張,從始至終面色從容、不卑不亢。
關荷吞咽一口唾沫,還以為她會緊張,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演講完畢,路棉輕舒口氣,臺下再次響起掌聲,比剛才還要激烈。
她攥緊了掌心,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忘詞,正要下臺,卻聽見副校長說:“路棉同學,請稍等。”
路棉腳步一頓,轉頭看向他,原來是要進行下一項——新生佩戴校徽儀式。作為新生代表的她,將由校黨.高官親自佩戴校徽,其余同學則自己佩戴。
身穿正裝的女士站在路棉面前,她連忙彎下腰,畢恭畢敬地說:“謝謝老師。”
“希望你的大學四年能夠像橫幅上寫的那樣,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我會的。”
校黨.高官將校徽別在她胸前,其余同學也都佩戴好了,坐下來聽校長講話。
路棉這一刻真正感受到這座百年校園濃厚的人文氣氛,置身其中,胸中仿佛充盈著一股熱血,牽引著她不斷向前。
耳邊響起校長渾厚的聲音:“進了清華門,就是清華人!”
最后,校長讓全體師生起立,共同奏唱清華校歌。今年的新生開學典禮在一片歌聲中圓滿結束。
8月16號到9月8號是新生軍訓的日子。
軍訓還未開始,路棉就聽見室友們叫苦不迭,大呼沒想到這一天終于還是來臨了,想躲都躲不過。
林穎詩摸摸自己的臉蛋:“我已經做好曬成我媽都認不出的心理準備了。”
路棉內心毫無波瀾,想說我學車的時候就體驗過了,再來一次也沒什么。
軍訓在全體新生的“厭惡”中如火如荼的進行,負責路棉所在方隊的教官非常嚴厲,喜歡連坐,一人軍姿不規范,整個方隊受罰。
幾天下來,大家像是脫了層皮,遠遠看見教官走過來,即使還未到訓練時間,他們也不敢松懈,自覺站好軍姿。
這種高壓政策下堅持了十數天,他們方隊果然比別的隊伍進步迅速。
中途休息時間,關荷抱著水杯牛飲,喘口氣說:“我算是服了魏教官了,誰不說一句他老人家厲害呢!”
沈初菡附和:“要不怎么說嚴師出高徒,你沒看別的隊伍還在練習稍息跨立,咱們隊伍所有的訓練內容都練完了,只等著檢閱。”
路棉有氣無力地靠著關荷的肩膀,額頭的汗珠打濕了發絲,臉蛋曬得通紅,眼眸半闔,像曬蔫了的小白菜。
沈初菡見狀問道:“你身體不舒服嗎?”
根據前段時間的訓練情況來看,路棉的身體素質跟一般女孩相比強太多了。有次整個隊伍被教官罰跑一千米,女生們頂著烈日一邊跑一邊哀聲怨道,只有路棉神色如常,跟沒事兒人似的。
路棉動了動嘴唇,沒說出話來,旁邊關荷替她開口:“她那個來了。”
同為女生,自然感同身受,平時來大姨媽就是種折磨,更何況站在太陽底下訓練。
“路棉?”
隔著鐵絲網的另一端,有男生叫她的名字。
路棉回頭,只見是開學那天領她報到的學長褚飛揚。兩人自從加了微信,從來沒有說過話。
褚飛揚身邊幾個男生露出戲謔的眼神,甚至有人撞了撞他的肩膀,低聲說:“行啊,這才開學多久,居然認識了這么漂亮的學妹。”
頂級學府也不缺愛八卦的學生,路棉身后的隊伍循聲看去,傳出低低的討論聲,大意是我們系的系花不會這么快就有主吧。
路棉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學長好。”
褚飛揚還要說什么,那邊教官已經吹口哨集合了,他訕訕地摸了下鼻子,只好作罷。
隊伍里有同班的男生問:“路棉,那是你男朋友啊。”
他們腦補出來的故事大致是,女朋友軍訓,大她一屆的男朋友帶著兄弟前來探望。
路棉義正言辭:“不是,只是一個認識的學長。”
林穎詩看著她的側臉,不知怎么想到那天晚上,路棉和一個人微信聊天,她們問她是不是男朋友,她否認得那樣艱難,此刻卻斬釘截鐵。
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這說明什么?
難道那天晚上那個是她喜歡的人,只不過還沒發展成戀情?
林穎詩恍然大悟,感覺自己好像窺破了天機。
------題外話------
這說明啥,旁觀者可看得太清楚了。
三更也是半個小時后見哦,繼續留言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