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接到舉報,稱你們的廚房正在使用變質的肉類。”
一位市場監督局的工作人員對聞訊而來的杜非羽說道。
杜非羽臉上堆笑,但內心卻不以為然。
類似的栽贓陷害他領教多了,最大的應對方式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自己的廚房都是用最嚴格的流程進行管理的,采購環節自己也是親自過問,何來此事?
當工作人員來檢查時,他才發現了異常之處。
肉類保質期處在臨界點,雖然沒有被抓現行,但完全有理由被人懷疑是蒙混過關。
杜非羽狐疑地看了曉月一眼,曉月有些茫然地指了指賬單,表示這些都是昨天凌晨才運來的肉類啊?
劉耀他們幾個供貨商沒理由坑自己。
杜非羽翻了翻那些肉類,隱隱感到一絲不詳的氣息。
“加速腐爛?”
指尖略過的一絲很清淡的感覺,讓他想到了最壞的可能。
“好高超的手段。”
杜非羽臉色肅然,回頭問員工:
“翟師傅來了嗎?”
幾位員工搖頭,聽說是這幾天身體一直不太好,不太敢下廚房。
“曉月,你也是主要負責人,這邊你來應付。我去一趟翟師傅那邊。”
杜非羽親自登門,喊了半天翟師傅卻沒有回應。
情急之下他透墻而過,卻發現翟師傅家里電器都開著,燈都亮著,人卻不見了。
樓下傳來了汽車啟動的聲音,杜非羽一瞧,竟然是翟師傅在開車逃跑!
他做了什么虧心事?
杜非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覺得事情必有蹊蹺,一個瞬身下樓,很快在轉角把翟師傅的車攔住。
翟師傅一見杜非羽,表情先是一松,然后又變得莫名緊張:
“老杜,你別跟我過來!”
杜非羽一聽就不爽了,啪地開了車門就坐了進去。
“話講清楚點。”
老杜又看翟師傅神色張狂,如癡如醉,信手一彈,把安神靈氣沖入翟師傅的穴位,終于讓他稍稍安定了下來。
“有人殺我!”
翟師傅嚷道。
“不報警?”
“他們不是人!”
杜非羽內心的猜測還是被印證了。莫名腐爛的肉類,被威脅的員工,超自然的手法。
某些旁門左道,終于開始使用更為隱蔽的手法了。
“接下來他們還會做什么?”
杜非羽低語著,在問翟師傅也在問自己。正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一聲急厲的摩擦聲。
紅光閃過,翟師傅的汽車發生了華麗的爆炸。
絕對是接近六道的實力!
杜非羽綜合了過往和魔宗的交戰經歷,很自然地得出了這個結論。
以他現在恢復的實力,必須以全力來接下這一擊。或者用卸力之法甩開,或者以體內靈氣硬扛。
但無論怎么做,都無法舉重若輕地讓翟師傅不受傷害。
爆炸時,杜非羽接下攻擊的同時,盡余力吹散了幾乎吞沒翟師傅的爆風,卻仍然免不了讓他震斷了骨頭。
“沒有內傷,還能活。”
杜非羽輕微咳嗽了一聲。
除了一片狼藉的現場,還有在場外隱蔽角落蹲伏的神秘人士。
他們是肉眼不可見的魂靈形態,只有杜非羽可以通過敏銳的感知知曉他們的存在。
被不可見的事物追殺,凡間管不了。
五道黑影好似五道狼煙,不約而同地向杜非羽襲來。杜非羽瞬身來去,劈散了兩道煙,身影已經原地消失。
眼看兩人從眼皮底下溜走,躲在隱蔽處的黑影指揮官不禁贊嘆:
“不愧是當年的極道宗宗主,這無與倫比的速度和技巧,不虛此名…什么?!”
贊嘆還沒說完,指揮官的肚子上就挨了一掌,他還想做出反擊,卻好像有無形的鎖鏈封住了他的所有行動。
杜非羽飄走了,又莫名其妙地飄回來了!
原來,杜非羽以阿白為坐標點,將翟師傅交給阿白保護,又再次瞬身閃回戰場,一舉擒獲了這個過于輕率的敵人。
只能說杜非羽在戰場上的活動范圍實在太大,已經遠遠超出了這些黑影能夠感知的范圍。是進是退,他們自然難以判斷。
“誰的下屬?”
杜非羽冷然道,并用灼熱的靈氣狠狠地折磨著這些暗影。
”我是…人…啊啊啊!”
然而就當他即將撬開暗影地嘴巴時,暗影竟然慘叫著,痛苦地融化了!
斷魂誓!
一旦有不忠于主人的行為,就將受到極為嚴厲的處罰。
這種種植在人心中的異術,和杜非羽前世常見的蠱毒還有點相似。
“竟立下了這種毒誓!”
這次來的都是什么人?
杜非羽已經不需要確切的答案了,因為他必須思考如何保護自己已有的事物。
然而襲擊點到為止,這與平日里魔宗的作風不太相像。
不理人事的魔宗是不可能意思一下就不玩的,杜非羽猜測,大概是和人類有所勾結,之后一定會有非暴力的動作。
“翟師傅怎么樣了?”
杜非羽趕往醫院,詢問正在翟師傅床邊照料的阿白。
“人命倒是沒有大礙,只是…傷了筋骨,怕是得在床上躺個把月了。”
杜非羽望著身邊翟師傅的家人,輕嘆一聲,拍了拍那個尚且稚嫩的孩子的腦袋。
“你是翟師傅的孫女嗎?”
“是的。”
小家伙好像對杜非羽有點怕。
杜非羽沒有答話。
“你爺爺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醫藥費我會承擔的。”
翟師傅沒法下廚,相當于極道山門和極道小店的核心被挖走了。
這造成的損失,或許比醫藥費還來得兇猛。
但最嚴重的是,自己又被放在了一個需要隨時擔憂被襲擊的環境里。
電話又響了。
這次是秦曉月的電話。
“小羽,有看到網絡上的消息嗎?我發給你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事情!”
杜非羽打開手機,看見了新的地方熱搜新聞。
“極道宗老板恐與主廚不和,竟公然發送死亡威脅!人是否有錢就變壞?”
“極道小店翟大廚因不滿杜老板剝削員工,被汽車炸彈送進醫院!警方疑介入調查。”
“極道宗老板的妻子紅杏出墻,或上演現實版色戒…”
除此之外,多個點評網站里,出現了批量輸出的差評。當年杜非羽怎么經營起來,現在就有人想要怎么給他打回原形。
“山雨欲來…”
杜非羽知道這次的浪潮,怕是沒那么容易平息了。
濱海大飯店的辦公室里,鄭老板反復翻閱著手機上的新聞。
雖然他知道那個叫陸之的家伙絕對不是什么善類,但他沒想到他能叫人把翟師傅送進醫院,還整出了一場不知從何而起的爆炸。
只可惜當時杜非羽也在車里,否則說不定會出現連杜非羽都脫不了干系的局面。
鄭老板的優點,就是最大程度地利用優勢。
以此,他用了杜非羽最熟悉的網絡和媒體,來對杜非羽進行攻擊。
“你差不多應該相信我們的誠意了吧?”
那團不可名狀的黑色陰影又出現了。
陸之正笑容可掬地坐在鄭老板的辦公桌上,等待著鄭老板的回答。
“從經濟上壓垮杜非羽的產業吧。”陸之說道,“我覺得你應該很想這么干,你也只能趁他羽翼未豐時這么干了。”
“我沒有其他辦法。”
“不,現成的模板就放在你的面前。”
陸之此時表現得卻像個溫文爾雅的謀士,只是臉色過于蒼白,像死人一樣。
“他做什么,你做什么。而你比他更有錢,僅此而已。”
確實是一種方法。
雖然這樣的業務擴張對鄭老板來說沒什么好處,甚至會有不少經濟損失,但是擠掉一個競爭對手,本身就是穩賺不虧。
“我會安排的。”
鄭老板認為極道宗的特點在于正宗的燒烤、平民的火鍋以及開放式的場景。
濱海大飯店最不缺這種地方,鄭老板當即在飯店大樓的頂層騰了個地方,也做和杜非羽一模一樣的生意。
只是和極道宗的原始篝火不同,鄭老板的平民燒烤美其名曰頂層設計,給的是放眼江海和城市的高樓遠景。
濱海大酒店的早餐也開放給了普通市民。
原本做著雕花糕點的廚師們,賣起豆漿包子也毫不遜色。
加上西式的牛奶面包,算起來也比極道宗包子鋪多了不少品類。
消息很快就放出去了。
“鄭老板這次完全不顧同行的感受了。他覺得他的敵人可能是我,但是他實際上擠兌的可不止一家的生意。”
杜非羽似笑非笑。
“而且本來極道宗從事的量販餐飲就是競爭紅海,他不會認為多了一個強力的競爭對手就能影響格局吧?”
“而且比我更當心的,怕是其他沒跟上節奏的商家吧。”
雖然這樣講,但杜非羽并非不知道這招的厲害。
他早在半年多前就謀求轉型,否則也不會有極道小店的出生。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轉型期即將完成,安定性卻被破壞了。
魔宗在暗,自身在明的日子不可持續。
杜非羽沉思良久,看著房間角落里的那個手牌,想到了當時在美術館前莫名出現的那個場面。
神出鬼沒的李牧白…
杜非羽想到了一個關鍵的聯系!
只是現在時機是否成熟,這樣的底牌能不能啟用,還得問問那個底牌經營者的意思。
李牧白也看見了新聞。
于是他拿起劍鞘,并未出劍,便結束了一場廝殺。
血腥尚存。
只是和人類的味道不同。
他坐在橋下,人在水邊,劍在水里。
“你竟知道我在這里。”
他抬頭看橋上的那個人。
“我當然知道。”
杜非羽輕躍下橋,席地而坐。
“我需要你的幫忙。”杜非羽在原地畫了一個結界,“必須主動出擊了,你的內線能用嗎?”
李牧白瞪了杜非羽一會兒,好像在尋找這句話的頭緒。
“白十七告訴你了?”
杜非羽略有異色地一笑。
“好吧,現在我知道阿白也是知情人了。”
“你猜的?”
“不然?”
杜非羽深吸了一口氣。
“能找到是誰在鄭老板背后嗎?這一系列事件肯定是有人在搗鬼,否則就鄭百強那膽子和格局,是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情的。”
“內線說,魔宗現在分了兩派。其中人間道雖然表面奉承,實際上是很想動手的。”
“人間道…”
杜非羽心里一驚。
已經可以涉足六道之間的情報,看來這個內線的段位也不太低。
不過他知道多余的事情就不應該多問。
“有辦法稍微摸清這個人間道的底嗎?”
“你想做什么?”
“我?”杜非羽一貫清雅的表情終于顯示出了幾分冷峻的意味。
“他很想動手…那便動手。不必他們來找我們,我們便親自找上門去。”
李牧白好像看到了一個怪物一樣的震驚,但片刻之后,得意的笑和期待取代了這樣的表情。
“三天后橋頭見。”
“曉月,讓員工們都休息兩天。你也要待在家里,這兩天哪都不要去,好嗎?”
“小羽,那我們的存貨流動會出現問題啊…本來預期的營收就會出現大幅下降,最近翟師傅也出了事,公司上下都惶惶不安的…”
“這時候就更需要你的作用了。”
杜非羽寬慰地拍了拍秦曉月的肩膀。
“我相信你能行的。而且,我就是去解決事情的。”
秦曉月的大眼睛有些悵然地望著杜非羽的臉。
眼睫毛間霧氣朦朧的樣子,總讓杜非羽有種既視感,好像某個被忘卻的記憶。
“是危險的事情嗎?”
杜非羽不想騙曉月,便點點頭,然后將一個傾注了咒術的護身符放在秦曉月的手心。
“這個護身符有我和阿白的兩重靈氣,如果有惡人上門,可以護你和家人的周全。”
秦曉月攥緊了那個護符,咬著牙忍了好久,終于把任性的話憋了回去。
她是這個塵世上的人,而宗主要去處理的,是他們修士的事。
不去跨界制造麻煩,就是最大的敬意了。
杜非羽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
把公司歇業的內務交給曉月之后,他也不再拘束。
一個瞬身回到了家中,阿白已經開始準備道具了。
“宗主,您的功力現在有幾成?”
月色半掩的暗影里,阿白的青藍色眼睛散發著幽光。
“將將六成,但肯定夠用。”杜非羽回答道,“兩邊的反復試探也給我留足了時間。一味龜縮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那…可以和奴家配合著使用那招呢。”
阿白素手輕輕放在胸口,好像在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今晚說不定就能用到。”
杜非羽將阿白寫好的符咒收入懷中。
本來他是用不到這點小伎倆的,但是這里畢竟沒有源源不斷的靈氣補充,他有必要把戰力計算到極細微的地步。
“人間道陸之,我已經大概知道了他的所在。”
李牧白站在橋邊,手里已經抱著那把石頭一樣的劍。
“去東城區的郊外大廈。他們今晚可能有一個會。我們可以趁機闖進去…”
“一網打盡。”
阿白補充道。
行動開始。
魔宗之前的主戰派都在杜非羽在這里吃過癟,大概陸之是想用更加有技巧的手段,讓杜非羽陷入絕境。
他知道杜非羽最后一定會忍不住奮起反擊,那時候內外交困,即使是天下三人,也難免出現紕漏。
況且他近來聽說劍圣和宗主不和,已經分道揚鑣,這才更加堅定了他的計劃。
只是他不曾設想過,一貫采取守勢的杜非羽會做出如此激進的反應,竟然在聽到消息的當天就想要長途奔襲大本營。
他也沒有想到劍圣和宗主的不和早已自古有之,那等俗世破事兩人并不會掛在心上了,而所謂的不和在共同矛盾面前,并不會有多大阻礙。
他更想不到,世界上絕沒有不透風的墻。
當然,想不到并不代表完全沒有做到,只是在他嚴絲合縫的計劃里,出現了小小的破綻。
“就是這棟大廈了吧。”
杜非羽在一個燈火通明的高樓門前停留,而阿白的周身已經隱隱有白霧纏繞,很顯然,她嗅出了這棟大樓危險的氣息。
“上樓。”
李牧白目光一掃,阿白左手掐咒,三人隱去氣息和身形,悄然飄過了門口保安的防守。
但是眼前的道路如同迷宮。
顯然這不僅僅是一棟大樓,還是一個防守穩固的結界。
“知道該怎么走嗎?”
杜非羽詢問李牧白。
李牧白卻表示內線并沒有給出更多的信息。
左右各有一條通路,可以很明顯地看出通路盡頭還有分岔。
而前方是三座電梯,如果整座大樓都在魔宗靈力的掌控之下,鉆進電梯或許是自投羅網。
阿白指了指左邊,又扯了扯杜非羽的袖子,應該是分頭行動的意思。
李牧白則搖了搖頭,指了指頭頂,笑道:
“還有另一種方法!”
他跳出阿白氣息掩蓋的范圍,平地里一聲大喝,三道劍氣直接劈向天頂,震得塵土飛揚!
李牧白拒絕走通道!
一時間警報大作,剛剛進來的大門完全消失,而剛才的左右岔路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整個大堂的內部裝修都變了樣。
最開始是明快簡潔的商務暖色,周圍還有若隱若現的熏香氣味。
現在一切都變得異乎尋常的白,不知何來的冷風帶動著空氣抖動,好像整棟樓都沒有墻一樣。
四周很快形成了包圍圈,不過都是沖著李牧白來的,沒有人注意到杜非羽和阿白已經趁亂悄悄隱去。
李牧白把劍一橫,沉寂千年的肅殺劍氣,劍鞘幾乎關押不住。
人群不由得向兩側散開,包圍成一個弧形。
而當頭的一個鞠了一躬,隱至人群身后。
他看樣子也是派系中人,對面前的這個高大男人極為重視。
“來者可是無極劍圣李牧白?”、
“正是在下。”
“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劍圣大人不知道來這里做什么?”
李牧白沒有回答,身形一閃,已經把那人從人群里一把撈了出來,狠狠地用劍鞘插在了地上。
“就是想打你們。你問得太多了。”
李牧白一邊說,一邊漫不經心地點煙。
地上的那人痛苦地嘶叫了一聲,人群大喝一聲,紛紛掏出了一個個鐵家伙,然后像打字機一樣的噠噠槍響轟鳴不斷。
“這啥?”
這本是修煉者的戰斗,李牧白一時沒反應過來,凝氣畫圈,掃落了一批子彈。
但彈雨如同水銀瀉地,李牧白生怕失手,指尖一劃,撤退至墻后。
“對于那些普通的修行者,這玩意…可比法術好用多了…”
那個被李牧白瞬間拎出隊伍的倒霉蛋掙扎著說出了遺言,也算是有點體面地化成了灰燼。
子彈如同金屬的風暴一樣轟擊墻面,墻體沒撐幾下就轟然坍塌。
李牧白失了先手,被這現代文明的產物轟炸得有些失措,一邊躲閃著子彈,一邊思考著對策。
“堂堂劍圣要是被這鐵盒子打傷,那可就大失體面了…”
終于,他找到了一個換彈的間隙,如閃電般用手刀斬斷了前排射手的腰。
此時此刻,陸之正在屏幕前微笑著注視李牧白的動作。
“他出現得比我預想的還要早。”陸之笑臉盈盈,“只是我很好奇,他怎么知道我們在這的?嗯,劍圣神出鬼沒,或許知道點什么,也很正常。”
就算李牧白能把第一層打穿,這樣的莽夫行為也是碰不到陸之的。
陸之對自己的迷宮陣法充滿了自信。
而且現在人間道下門人群英薈萃,就憑他一人,還想要整出什么風浪?
“關閉第一層。”
陸之命令道。
他身后立即走出三名鬼童,把陸之身后墻上的三個碩大的眼珠逆時針轉動了半圈。
李牧白所處的第一層場景再變,四周竟好像沒有裝修過的毛坯房一般,灰暗潮濕,甚至還銹跡斑斑,充滿了血腥味!
看來這才是最內部、最深層的世界。
陸之在表世界中布下使人迷路的幻影,在表世界之下再構筑了一層里世界,而在里世界當中,他竟然又開發了第二重的里世界!
多個世界相互嵌套,而他本人飄浮其中。就算是在外面把整棟大樓都炸了,陸之大概還會安然無恙,甚至他的兩重里世界,都不會因此受到半點的損傷。
只有從內部破解,或者揪住他本人,這里才有可能出現出口。
否則,這就是一次有去無回的挑戰!
陸之的表情中有種病態的呃興奮。
但這絲幸福的感覺很快就終結了。
“大人,有東西混進來了!”
第二重里世界,機械設備已完全無法運轉。
但這里也是陸之感官最為敏銳的地方。
到底是用了什么樣的手段,竟然能夠瞞過他的感知?
布下重重陷阱的樓梯道無人通過,守株待兔的電梯也無人進入…
不!有人!
陸之感受到了他的死亡電梯里,結界好像出現了被外界修改的痕跡…
換句話說,這個地方被人破開了一個大洞,然后又很精心地模仿著他的手法修補了起來!
“極道宗那邊…是什么情況?”
“回大人,他們照常運營一天后,就關店了。聽說是全公司放假兩天…好像是他們老板臨時起意…”
“噢!”
陸之大叫了一聲,狂喜一般地站在椅子上轉圈:
“他來了!他們全都來了!哈哈哈哈哈!”他叫嚷著,“哈哈哈!他在哪?他在哪?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杜非羽和阿白此時正埋伏在電梯井當中。
雖然阿白的隱匿法術相當了得,但就算是她,也沒有信心在這么長的時間里瞞過人間道的感知。
感知再精準,一個人的注意力也是有所集中的。如果集中,便會自動忽略掉某些信息。
李牧白引開了陸之的注意力,而電梯井本不能通過,因此也沒有得到陸之太多的注意。
加上阿白的隱匿法術,本質上就是降低自身的存在,利用靈氣隔絕認知,使自身處于無法被認知的狀態,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隱匿。
“順著這個爬上去,奴家覺得應該安全…”
阿白有些不安地趴在杜非羽的肩頭。
狐貍的潔癖在這時候就體現得特別明顯,這種地方根本沒有落腳點。
電梯井好像一個活著的生物,抬頭望處,腐肉橫生。
然而阿白話音剛落,上方電梯井的盡頭突然一聲咆哮,一張充滿了電梯口的巨臉直沖而下!
巨臉帶著濃烈的腐爛味,臉上汁水橫溢,張開巨口,要將眼前的一切事物吞沒!
被發現了!
杜非羽知道已經不可能再藏,單手結印,大破!
巨臉像氣球一樣爆開,而杜非羽則帶著阿白,沖破爆風,急速來到電梯井的上方!
出口好像盡在咫尺,但在杜非羽接近的瞬間又再次拉遠。
嘗試了數次,都是相同的結局。
通道好像在逐漸縮小,四周的腐肉像遇水的真菌一樣生長了起來。
肉芽在空氣中游蕩,似乎是把阿白和老杜作為了首要的捕捉目標。
情況不妙,杜非羽手腕一抖,前些日子準備的符咒盡數而出。
咒紋在周身環繞成一個桶型,稍微鎮住了邊緣逐步緊逼的肉芽。
“疾!”
杜非羽身體飄在空中,大喝一聲,手中符文如同一把高速旋轉的鋸刀,越滾越快,密度越來越大!
杜非羽接連變法,符文形成的鋸輪先是有雷電閃過,很快火焰和水浪便在中心共鳴。最后一切都歸于消失,只剩下刺目的白光,和白光周圍如同星云一般的霧氣!
聯合了自身的力量和阿白的極寒冰氣,這一擊,撕破三境!
整個電梯井都被暴風刮了個干凈,杜非羽面前那個虛假的出口好像舞臺的背景布一般撕裂,里面露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新場景。
場景里,有一個臉色慘白的人瞪大了眼睛。
那是陸之所在的最里層的世界!
剛剛這一擊,直接順著陸之的操縱,擊穿了世界間的所有隔膜!
雖然這次穿透只有一瞬,但,只要有一瞬間也就足夠!
裂縫以極快的速度快速恢復聚攏,但杜非羽已經在那相視的剎那,一個瞬身鉆入了最后的世界!
一人一狐穩穩地落在地上。
周圍是林林總總的魔宗人士。
而身后則是象征著結界的三只巨眼,現在三只巨眼都已經出現了血淋淋的裂縫,恐怕完全修復,還需要相當漫長的時間。
“膽識、判斷、能力…都不錯。但是你為什么會相信,自己獨闖進來后,還能活著出來?”
陸之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認為杜非羽的硬闖有欠考慮。
人間道陸之,加上蠱毒一支和化尸一支的精英,基本上全都集中在這個最內層的空間里。
而老杜這邊一人一狐,連落腳的地面都在別人的控制范圍里。
對陸之來說,這無疑就是送人頭行為。
只是…杜非羽好像不這么認為。
“幸虧有所準備,否則被你這么一消耗,我怕是真的不能活著離開了…”
杜非羽一聲嘆息,口鼻卻噴出一口白氣。
他在凝聚力量!
陸之有些警惕,但是綜合過往的經驗和現在的局勢,他沒理由認為自己會輸。
極道宗宗主,作戰靈活,慣用瞬身手法躲避敵人鋒芒,再用豐富的法術種類攻擊敵人的弱點。
現在,這個宗主萬策已盡,劍圣不可能過來幫忙。
這個里世界的空間也都為自己所掌控,瞬身再靈活,也不可能有太多周旋的余地。
至于他杜非羽層出不窮的法術——是他陸之這邊的人不夠多嗎?
綜合起來,陸之,沒有弱點!
“這里是玩不了閃轉騰挪的…你的技巧,在絕對數量和力量的差距面前,是發揮不了作用的…”
蠱毒一支和化尸一支的高手都已經就位,空氣中充滿了噬心奪魄的靈氣,普通人估計只要遠遠地望上一眼,就足以失去理智。
然而杜非羽很鎮定。
“技巧?你大概對我有什么誤解。”
杜非羽已經化指為劍,指尖如劍尖般輕微顫動。
“阿白,來!”
一股極為冰冷的靈氣順著杜非羽的右手,從阿白的胸口抽出。
這股靈氣是如此極端,如此陰冷,以至于那沉默流動的黑色,完全清晰可見。
冰與水,性屬陰。而極陰之水,極寒之冰,其蘊含之意,便是這目之可見的黑色!
雖然流變不居,但那是一把武器!
一把非刀非劍的武器!
阿白的力量似乎也全部被抽出,身形一晃,有些無力地癱軟下去,兩手扶住了杜非羽的肩膀。
但在此之前,那把武器已經拉出最后一絲靈氣,向著面前所有的敵人斬去!
“玄水三七刃法,斬。”
這速度太快,快到陸之幾乎來不及反應。
蠱毒和化尸兩支的高手,大部分人想到防守,也有一部分人瞬間反擊。
甚至還有不少人,在杜非羽聚氣之時已經發動了攻擊。
但都沒有用。
整個世界,被無情的黑色一劃兩段。
陸之在被巨大的力量劈成兩段時,終于明白。
現在的他,沒有弱點。
除非,杜非羽能一刀把他們所有人全砍了。
然后他做到了。
“只有修為超過五成之后才能使用的功法,碰巧讓你第一個見到了。”
粉碎的世界里,杜非羽那清雅的微笑和氣質,卻顯得無比冷酷。
“這就是…人和仙的差距嗎…”
陸之的頭腦閃過了最后一個想法,就永遠地停止了運行。
只有碰見了更加強大的力量,修煉者才會顯示出人的一面。
大樓在華麗卻無情的斬擊中崩潰。
而崩潰的,也只有幻影而已。
當它土崩瓦解的時候,人們才發現,這個東西可能從未存在過,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大家都默認它在這里了。
解決了人世之外的阻力,接下來是解決人世之中的事。
杜非羽來到了翟師傅的病床前,向翟師傅請教下一道菜的做法。
翟師傅口授之后,又遠程視頻指導,他表示從未見過像杜非羽這般聰明的學生。
他掌握得太快了。
于是等到下一次極道小店錄制時,杜非羽親自出現在了攝像頭前。
他就之前的質疑一一解答,并表示接下來的菜品,是師承翟師傅——翟師傅將永遠是他的老師。
一番懇切的話語,親自出面的解釋,讓流言不攻自破。
最棘手的還是來自濱海大飯店的同質競爭。
只是杜非羽了解到,這次不計成本的競爭,消滅的可不只是杜非羽,還有所有量販式火鍋店和燒烤店!
陳老板當年的盟友們,比如吳老板等人,此時此刻比杜非羽還坐不住。
陳百強的濱海大飯店本不會涉足此領域,沒想到他卻不計成本地拉低身價,意欲何為?
他們在給陳老板壓力。
而銀環魚飯店座位濱海大飯店最直接的競爭對手,竟也開始模仿濱海大飯店做起了平民自助!
虧損、降檔次,競爭對手還遲遲不倒,陳老板已經不想再做這筆虧本買賣了。
他寄希望于陸之的再次出手,但是自從某一天之后,陸之連個鬼影都不見了。
那么,這樣的手段又能掀起什么風浪?
很快,杜非羽在一期極道小店中正式宣布了極道宗的轉型。
陳老板的手段給了極道宗一次深刻的危機,卻也是轉型的手段。這次轉型杜非羽已經提前醞釀了很長時間。
他的資金也預備了很久,才夠得到極道山門燒烤店上層的建筑。
終于,在陳老板的倒逼下,他完全處理了當初公司內的反對意見,并將極道宗的運行中心轉移到了更加穩定的飯店經營上。
廚師團隊已經做足了積累,服務團隊也已經經受了一定的考驗。
極道宗成于創新,成于善用熱點。
但熱點會消退,新意也不會永葆長新。
熱點和創新轉化而來的利益,必須有更加穩定的體現方式。
飯店,足夠大的飯店,杜非羽在東城區買早餐時,就一直很想要這樣的一家店。
現在他有了。雖然中規中矩,但是,讓客戶滿意的事物并沒有丟。
比如熱鬧的舞臺,比如以新鮮和美味致勝的燒烤。
除此之外,還多了不少東西——比如,極道小店展示的菜品,以節目更新的節奏出現在杜非羽的飯店里。
然后是什么?
是進一步,更進一步!
以新鮮為主導,以一日三餐為鏈條。
杜非羽在為極道山門建立了完整的早餐、午餐和晚餐三種模式之后,又開啟了生鮮超市!
他表示,所有菜品的材料,都可以在極道宗自己的超市里買到!
所有菜品的做法,都可以從極道小店中了解到!
而極道山門里的所有食物原材料,都正如消費者在生鮮超市里所見,完全值得信任!
一個完整的售賣鏈條形成了。
創新的最終目的,就是要讓自己的生意,朝著無法模仿的方向走去。
從杜非羽第一次來到工商聯,已經兩年時間過去了。
當初默默坐在角落里和張子謙議論的老杜,現在已經穩穩地坐在了會議桌邊。
他靜靜地聽完陳百強略帶挑釁的高談闊論,淡然說道:
“極道山門的愿景,不應該走濱海大飯店的老路。我們和而不同,但很顯然,我們同樣優秀。”
陳百強瞇起眼睛,才發現杜非羽如此簡單,卻如此無法猜透。
簡單的是杜非羽的行為,直率甚至是自大和暴力。
無法猜透的是他的目的,雖然好像擺在臺面上說了出來,旁人聽上去卻好像鬼扯一樣。
不知不覺,他已經積蓄起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能力了。
也許這就是后浪吧。
年輕真好。
陳百強剛強的內心里,第一次劃過了淡淡的惆悵。
(飯店篇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