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也還在村子里啊。”
年長婦女緊走了兩步,走到了廉歌和中年男人旁側,一邊緊隨著沉默著的中年男人走著,一邊同廉歌搭著話。
笑著,點了點頭,廉歌看了眼旁側的年長婦女,又轉過視線,看了眼身后,聽著年長婦女安排,正四散開,呼喊著,尋找著的幾人,
總共四個人,兩男兩女,其中有個中年婦女,還是之前在村口嚼舌根的其中一人。
四人面上多少都有些不情愿,但終究還是所有人都按著年長婦人的話,喊著,找著。
“…大姐在村子里,好像挺有威信的。”
“什么威信不威信,說起來,都是當初做得孽。”
年長婦女也轉過頭,朝著那散開的幾人望了眼,緊接著,收回目光,一邊隨著中年男人走著,一邊說著,
“…往上數三十幾年,剛開放那會兒,我是村子里的婦女主任…那時候…”
說著話,年長婦女搖了搖頭,
“那時候,只能生一個,村子里這些個人,又總想要男娃…造了些孽。”
“說起來也是諷刺,這村子里的人總想生男娃,覺得女孩是賠錢貨,這老天爺偏偏就不如你意,那幾年,那村子里的人,結了婚的,頭胎生下來的一個個全是女娃…生下來才知道是女娃的,就往那山林里鉆,沒生下來就知道是女娃的,直接就給…作孽啊。”
年長婦女說著,抬起了頭,望向遠處的山林,沒再說下去,
廉歌看了眼年長婦女,收回目光,也沒再多說什么。
山林間,愈加顯得安靜。
中年男人領著路,沉默著,走著,
年長婦女看著遠處,緊隨著,有些出神,
“…吳四哥,我們這是往哪去啊?”
走了陣,年長婦女轉過頭,朝著中年男人喊了聲,
中年男人頓住了腳步,沉默了下后,轉過了身,
“到了。”
“這兒我們剛才才來過啊。”年長婦女朝著旁側看了看,
“在底下。”
中年男人身前,便是這山丘頂上的邊緣,身前是略顯陡峭的懸崖,其下是一個較深的山坳,底部積著些枯木腐葉。
看著那山下的山坳,中年男人平靜地說道。
年長婦女眼神略顯疑惑,探出頭,朝著那懸崖下的山坳里看了眼,又轉回頭,看向中年男人,
沉默了下,年長婦女點了點頭,
“那邊有個斜坡,我們從那下去看看吧。”
年長婦女話語落下,中年男人轉過視線,看了眼年長婦女后,便沉默著,朝著旁側那斜坡走去。
年長婦女見狀,也緊隨著,順著那斜坡,朝著山坳底下走了去。
看了眼這年長婦女和中年男人,再轉過視線,看著那山坳底部頓了頓目光,廉歌也沒多說什么,同兩人一起,挪開了步子。
從那斜坡上,中年男人走至山坳底部,便朝著其中一方向,領著路,徑直走去。
年長婦女眼底愈加疑惑,但卻沒說什么,費勁扶著斜坡上的植株,下到山坳底后,便緊隨著中年男人向前走去。
“…就是這兒了。”
中年男人再次頓住腳,低著頭,望著身前,說了句后,便重新再沉默下來,
廉歌看了眼中年男人,將目光看向中年男人身前地面上,
地面上,積著枯枝腐葉,中年男人身前一塊區域,那枯枝腐葉就像是隆起了土包,同時那腐葉下,正散發著股濃烈的惡臭,不知是草葉腐壞的味道,還是其他。
一旁,年長婦女看了眼那隆起的腐葉,又看了看中年男人,蹲下了身,
伸出手,撥開了一塊隆起來的腐葉下,
腐葉下,先是露出一角衣服,緊接著…
年長婦女看著那腐葉下被掩蓋著的東西,沉默了下,重新抬起頭,看向中年男人,
“…吳四哥,你…”
張了張嘴,年長婦女喚了聲后,卻最終什么也沒能說出口,只是轉回目光,看著那腐葉下,搖了搖頭。
看著年長婦女撥開腐葉后,從其下顯出的陳家媳婦,中年男人看著,沉默著。
山坳里,林間,愈加顯得安靜,唯有蟲鳴鳥啼聲,依舊透過繁枝密葉,響著。
“…吳四哥,這陳家媳婦,是你…”
許久,年長婦女重新站起了身,看著中年男人,說道,
“…能不能,能不能再給我半天時間。”
中年男人低著頭,望著那隆起的腐葉,和那腐葉之下,出聲說道,
“吳四哥,你…”年長婦女看著中年男人,似乎想說點什么,但最終,也只是點了點頭。
再望了眼那隆起的腐葉,中年男人抬起了頭,看向了一旁的廉歌,
“先生…”
“走吧。”
廉歌點了點頭,挪開了腳步,朝著山坳之上走去。
中年男人再頓了頓腳,也緊隨著,跟了上來。
年長婦女看了看那隆起的腐葉,又看了看漸漸走遠的中年男人和廉歌,駐足在原地,重新蹲下了身,
“嘎吱…”
堂屋門,再次被推開,中年男人領著路,同廉歌重新走回堂屋里。
將門虛掩上,中年男人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上那串鑰匙,
“先生,勞煩您等等,我先去把鑰匙放好…”
中年男人說著,便拿著那串鑰匙,走進了旁邊,靠前院的一間臥室。
沒用過久,中年男人重新走回了堂屋。
“先生,這邊…”
中年男人說著,領著路,朝著那昏黑的后院走了去。
廉歌看了眼這中年男人,也挪開了腳步。
領著路,踏進后院,中年男人望著后院,頓了頓,朝著后院墻邊走去。
伸手一拉,后院頂上,那懸掛著的白熾燈亮起,驅散了后院的昏黑,整個后院里,重新亮了起來。
轉過目光,廉歌看了眼這后院內。
后院擺設略顯簡單,空曠,靠里的那側,是間廚房,
廚房前,連接著堂屋的,便是個略顯空曠的院子。
院子里,靠著廚房,擺著口棺材,此刻正對著廉歌和中年男人,
棺材前,還擺著個香爐,香爐里是幾支未燃盡的香,香爐前,還擺著碟蘋果,那蘋果,有些發焉。
“…那就是蕊蕊。”
望著后院里那口棺材,中年男人目光有些恍惚,出神,
“…我想她的時候,就會到這里來和她說說話,就坐在那旁邊,她喜歡吃蘋果,我就給她放了碟蘋果…只是她再也應不了我了,也再也沒辦法再吃蘋果。”
中年男人說著,朝著那口棺材的方向走著,
廉歌也挪動著腳步,同這中年男人,朝著那棺材近前走去,
“…以前她還在的時候,她總是會和我說話,會拿蘋果給我吃,我卻倒像是死了一樣,從來沒應過她,只知道她是個女孩,卻忘了她是我的女兒,等我后悔了,后悔已經沒用了,她已經沒了…”
中年男人說著,走至棺材跟前,費力地掀開了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