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 德妃
打從進入三月，李清就覺得自己像只陀螺似的，忙個不停。這廂拍賣會的事剛告一段落，那端老四的婚期又到了，加上有個事兒媽的竇皇后和一個受到刺激的自家母妃，各種小狀況頻出，紛紛雜雜，讓李清在一個月內直接掉了好幾斤肉。
這天，李清忙里偷閑，尋了個空到景仁宮請安。景仁宮里只有德妃在，聽說他二表妹沈如珠暫時回安國公府，這讓李清暗暗吁出一口氣，感覺空氣都清新許多。不是說沈如珠不好，只是她的性子讓人有點一言難盡，李清實在想不明白，身為虎將的二舅咋會養出一個迎風落淚，傷花悲月的閨女，明明他二舅娘為人也很利落啊。
德妃沈氏出身于將門安國公府，性格上也帶了點將門“虎”氣，一看到好些時日不見身影子的兒子，不是溫情的上前去噓寒問暖，而是轉身就從畫瓶中抽出一支孔雀翎，準備親自動手，教訓教訓這個不孝小子。
李清一看架式不對，趕緊搶先作揖道：“兒子給母妃請安。”說著還小意地扶著沈氏到貴妃榻上落座后，然后走到背后極其狗腿幫她捶著肩膀。
沈氏將孔雀翎隨手一扔，鼻子一哼，涼涼道：“安什么安，我這個連兒子面都難得一見的老太太哪里能安。”
李清作勢左顧右盼，然后一本正經道：“老太太在哪呢，兒子咋沒看到，我家娘親可是年年二九，青春永駐的大美人…”
沈氏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嗔道：“成天胡說八道，沒個正經樣，好了，好了，去一邊坐著吧。”
李清見娘親大人終于陰轉晴天，抬手擦了擦不存在冷汗，中老年婦女最難哄了！
畢竟是自家兒子自家疼，沈氏打量著李清略顯削瘦的臉頰，心疼極了，白皙纖細的手指點了點李清的額頭，道：“娘看你是越來越傻了，人家成親你禮到就行了，使啥大勁喲，也沒落個好，不信你看看改明兒坤寧宮的那位會不會感謝你。”
李清順勢往椅背上一靠，雙手交叉上舉往腦后伸直，拉伸下背筋，喟嘆一聲，道：“我也不圖她的感謝，只是此次的婚事不同尋常，不能出任何偏差，這是直接關系到西南邊境能否多安穩幾年。現在前面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剩最后一步就功德圓滿，所以這回也不光我在忙，老大他們幾個也都出了力。”
說到西南邊境，德妃就不再埋怨兒子，她娘家的嫡親二哥就戍邊在西南，她每回吃齋念佛，所求之事除了兒子順遂外，就是二哥平安。
“哦，對了，宮里準備的怎樣了？”李清不經意問道。
因其的特殊性，李洹的婚禮儀制最終定為比親王儀高半個規格，即為，婚禮在宮里的文華殿舉辦，三天后出宮回晉王府。
皇宮里這端的籌備事務惠武帝下旨由皇后主管，淑德兩妃協理。
德妃聞言，嘴角微翹，道：“這本宮可不知道了，大致，應該是準備好了吧…”
大致？應該？李清挑挑眉，母妃大人，您好像是協理哦。
德妃端起茶杯，用茶蓋輕輕抹去盞面上的花瓣，慢條斯理道：“本宮辦事，人家哪能放心呀，那可是她親兒子啊~~這不，本宮就自覺得呆在景仁宮里吃吃茶，看看戲了唄。”
一提起這事，德妃就一肚子火，忙活了幾個月，勞心勞力不算，還總被挑三揀四，嫌七嫌八，最后她和淑妃兩人都被氣得撂挑子不干了！惹不起，老娘我還躲不起不成！
李清無奈的笑笑，對于這些后宮內院的微妙之事，他實在整不明白，有時候一點芝麻小事都能演繹出宮廷大戲，唉，都是閑出來的！
說著說著，德妃想起一事，又冷笑道：“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臉，以為老四這回在宮里辦婚事，就是將來太子啦。前些日子，她還想要在婚禮儀程上加上一場太廟祭祀，幸好皇上英明，把她給訓了回去，要不然還指不定怎么著呢。”
…德妃好不容易逮著兒子，可勁兒的吐槽，有些話她不能和包括自個侄女在內的旁人說，只能集攢在一起，等兒子來時，一骨腦兒的傾倒出來，傾倒完了，心情也就舒暢了，又能熬到下一次了。李清也知深宮寂寥，再身處高位，也是個被困囿在高墻之內的可憐之人，所以他隔三差五就進宮來陪陪她，聽她說說話。后宮中的女人，除了太后，誰也不得自由，縱使皇后也是如此，所以，為什么要爭儲，除了權力之外，還有的就是想為母親爭個自由。
光陰易過，尤其是閑聊時間，再陪母親用了晚膳，便到了出宮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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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無月星微。
景仁宮偏殿耳房大通鋪，在或淺或深的呼吸中，一個宮女悄悄的掀開被子，探出腦袋左右看了看，見大家都在沉睡中，便緩緩地從鋪上爬下，就著從窗棱透進來的些許星光，赤著腳抱著衣服到角落屏風背后換衣服。
許是有些聲響擾動了同鋪的小姐妹，一支手蟋蟋嗦嗦從被子伸往邊上摸了摸，嘟囔道：“翠環？”
“翠羽姐姐，”宮女輕聲應道：“我有些兒鬧肚子，正要去凈房。”
“哦，那你小心點兒。”翠羽呢喃著，轉身又睡去了。
翠環輕輕地打開門，迅速消失在夜色里，過了一會兒，又出現在通往后殿宮墻的偏僻小道上。
這條小道平時很少有人經過，連負責清掃的小太監們都有意無意將它忽略，因此路上布滿了落葉雜草。翠環身輕如雁，步履如飛，往小路盡頭的宮墻快速掠去，突然，她停下腳步，往四周張望，等了一會，見安靜如初，才身形一閃，腳尖輕點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身子陡然拔高，在半空中兩腳交互一點，便落在宮墻之上。
站在宮墻上，翠環轉身望了眼黑暗中的景仁宮，嘴角微微一勾，有些得意之色。不過很快便飛下宮墻，往遠處疾馳而去。
她沒有發現，她的背后不遠不近地跟著兩個人。
到了坤寧宮東角門邊上小花園，翠環從懷中掏出一物，放入假山左下角的一個小洞里，然后嘴里發出幾聲有節奏的“咕咕…咕咕…”就轉身離開，從原路返回。
原本跟著她的兩個人，分了一人繼續尾隨著她，另外一個則守在假山附近等候。
“回來了…”半睡半醒中，翠羽嘀咕道：“去了有些久哦。”
翠環脫下外衣，鉆入被子，小聲道：“晚膳那條魚不咋新鮮，我肚子鬧了好久。”
“還好我沒吃，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