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你該吃藥了

　　“醫生，我這病能治嗎？”

　　波多野步美玉手下意識地揪著衣擺，她原本靚麗的面龐失去平日里的光澤，眼眶有著濃濃的黑眼圈，眼白充斥著血絲，讓她看起來有點狼狽。

　　新海城作為京都小有名氣的心理醫生，早就見慣各種各樣的精神病人，應付起來很有經驗，他沒有立即打包票擔保，而是將一杯泡好的熱咖啡遞上前去：

　　“這是產自牙買加的藍山咖啡，請嘗嘗看。”

　　波多野步美嘴唇微動，見對方堅持，只好按捺下心中的躁動，不耐煩地抿了一口，咖啡入口，甘甜中帶著回味悠遠的苦澀，就好像人生沒有一帆風順，口感跌宕起伏，給人一種很強烈的沖擊感。

　　在心理學上，咖啡褐色屬于一種暖色調，一杯熱飲料有助于讓人身體下意識地放松，新海城見波多野步美眼神中少了些許進攻性的情緒，微微一笑，溫和的聲音中帶著讓人信服的魔力：

　　“波多野女士，能和我仔細談談，你昨晚夢到了什么嗎？”

　　一談起這事，波多野步美的臉色就有點難看，捂著脹痛的腦袋，口中發出一聲低吟：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新海城感覺這次的病人有點棘手，打開音響，點了一支肖邦的安魂曲，在節奏平緩悠揚的曲子中，波多野步美從歇斯底里中走出來，新海城順勢拿起一支催眠手環，放在患者眼前，緩慢有節奏地左右回蕩，聲音如同磁石般低沉有魔性：

　　“來，看著我。”見波多野步美的眼珠子隨著催眠手環回蕩左右移動，新海城聲音愈發溫和，“你現在感覺很放松，很放松~~~”

　　也不知道多長時間，當波多野步美瞳孔發散之際，新海城再次問道：

　　“告訴我，你昨晚夢到了什么？”

　　波多野步美精神一陣恍惚，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一個不愿意回想的噩夢當中，彌漫的灰霾霧氣，濃霧中涌動的龐大黑影，還有那如同海潮般的呼喚:

　　“阿…撒…托…斯…”

　　見她不斷重復著這一句話，沒能夠得到什么具體的情況，新海城知道，這位患者恐怕已經病得不輕，光吃藥是解決不了病情。

　　“啪！”

　　他打了個響指，波多野步美驚醒過來。

　　新海城露出職業微笑，絲毫看不出來他對病情毫無頭緒，反而讓人覺得他已經成竹在胸。

　　“波多野女士，我已經對你的病情有初步了解，這是現代職場人士很常見的心理疾病，無非是焦慮癥、抑郁癥、強迫癥這些，我先給你開幾服藥試試看，這幾天你就暫時不要上班，也不要把自己困在家里，要多出去走走，多鍛煉身體，呼吸大自然的新鮮空氣，這樣有助于病情好轉。”

　　波多野步美握著醫生的手，感動的眼淚都快掉下來，激動道：

　　“醫生，非常感謝，真心感謝你！”

　　花了大價錢購買了一堆藥物，波多野步美按照醫生說得去做，這一天什么都不去做，專門開車到郊外玩了一整天，回來后還去居酒屋小喝一杯，醉醺醺地回到家，連澡都懶得洗，倒在床上就直接睡死過去。

　　“唔~~~”

　　鼻孔發出慵懶的哼聲，波多野步美眼皮輕顫，悠悠地睜開眼，見是熟悉的臥室，她心中暗喜，難道吃得藥起效了？

　　然而，現實打了她一巴掌。

　　就在她哼著小曲，洗刷后吃過早餐，打算開車出去兜兜風的時候，剛打開門，入眼處盡是無窮無盡的灰霾霧氣。

　　波多野步美臉色一變，剛想退回去，卻發現身后的公寓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不見，腳下一個趔趄，一屁股摔在地上，她顧不得疼痛，東野這幾天在夢境中給她造成的壓力，在這一刻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波多野步美瞬間情緒崩潰，淚流滿面，大聲慘嚎：

　　“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會在這里！”

　　作為大學教授，她也是一個人，有自己承受能力的極限，而很顯然，這幾天的精神折磨，已經讓她再也難以支撐下去。

　　她的慘嚎聲吸引濃霧深處的怪物，霧氣沸騰似的翻涌，一具龐大的黑影逐漸靠近，當它來到波多野步美身后，大片陰影籠罩在她身上的時候，這個女人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聲音戛然而止，腦袋僵硬地轉過去。

　　她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眼前是一個巨大不定型的肉團，表面沒有覆蓋皮膚，果露著赤紅色的肌理，仔細看過去，大肉團是由各個不規則的小肉團共同組成，沾染著粘稠黏液的觸須在體表上舞動，一顆巨大的瞳孔鑲嵌在大肉團中間，難以言表的污穢在夢境中傳播。

　　仿佛有人在敲打著巨鼓，又好像有人在吹奏著長笛，空氣震蕩著令人作嘔的單調聲音，波多野步美腦袋一空，受到強烈的精神污染，焦慮、緊張、悲傷、恐懼、沮喪…無數種負面情緒一窩蜂涌上腦海，波多野步美呼吸一窒，已然沒有空閑留意其他，她早已失去意識，暈死過去。

　　只不過這一次，這片屬于她的夢境卻沒有因為她暈死而崩塌，因為東野已經率領著卡牌式神攻陷了這里，嚴格意義上來說，波多野步美的夢境已經不屬于她，而是屬于東野的。

　　東野從濃霧深處走出，看了眼由夢境士兵異變而來的大肉團“阿撒托斯”馬甲，臉上帶著愉快的表情來到波多野步美身旁，趁著她心理崩潰之際，心靈產生巨大漏洞，一張大手罩在她的臉上，使用侵染夢職業能力，更改她的記憶和認知偏差。

　　人之所以人，是因為覺得自己是人。

　　這看上去很拗口，其實有明證，曾經有個嬰兒被人拋棄在森林里，被一頭狼撿回去養大，嬰兒長大后被人發現，卻發現嬰兒已經回不到人類社會，他的語言和行為習慣，完全是狼的習性。

　　而現在，東野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波多野步美原本效忠的是烏鴉，東野只需要將她的效忠對象改變成自己就行了。

　　當然，盜夢師的職業能力是有時間限制，效果隨著時間推移遞減，目前的情況，大概兩三天左右就會恢復原樣，不過東野有的是時間，每天按時給波多野步美換換腦子，足以悄無聲息地在烏鴉身邊安插一顆棋子，一顆他意想不到的棋子。

　　做完這一切，東野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就要看烏鴉什么時候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