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北街

　　“先生，您打算讓他來擔任二十三區的監獄長？”在麥克與克爾兩人吵吵鬧鬧走遠了之后，艾麗絲終于問出了這句話。

　　“或許吧，我確實是有這個打算！”趙括回道：“你不覺得他很有擔任監獄長的天賦嗎？一身痞氣、桀驁不馴、脾氣暴躁，尤其是這種好勇斗狠的性子，這確實是一個優秀的監獄長獨有的品質。”

　　“可是，您不覺得有些突兀了嗎？”艾麗絲道：“您難道真的打算在路上隨便撿一個人就拉去二十三區擔任一個重要的職務？這不和那些俗套的騎士小說是一個模樣嗎？”

　　趙括笑道：“所以我認為，很多小說里寫得不算是大話，就算是用詞稍顯浮夸，劇情略微狗血，但至少也是貼近生活。還有一件最為重要的事，難道你不認為他比起桑尼大媽而言要體面一些嗎？”

　　一個生來就矮小瘦弱的諾爾曼人最應該擔任的職位是機械師，而不是需要魄力的監獄長。艾麗絲認為，如果這件事傳出去的話，其實跟讓桑尼大媽來擔任這個職位也好像相差不多。

　　趙括又回頭看了克爾的背影一眼，他有些不得其解。

　　克爾盡管是一個喋喋不休的話癆，但他不像是一個如麥克一般會吹噓自己的大話精。他說自己能夠在斗技場上靠著一桿火炮和一把大刀就能打敗一大群人這句話應該不是說謊，至少他能夠一腳將麥克踢飛兩三米遠不是？

　　而趙括原本懷疑他是一個變異者，身體強化或者力大無窮，但是跟他握手之后趙括發現并不是這樣。

　　克爾確實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諾爾曼人，毋庸置疑。可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諾爾曼人怎么會有這么強的實力？這倒也不是說諾爾曼人之中不會出現強者，一百個瘦弱的諾爾曼人之中當然會出現一個健壯的好家伙，但是也只是相對諾爾曼人而言。

　　人與諾爾曼人之間存在的差異不是靠天賦異稟亦或是后天努力能夠彌補的，當然，只是說在打架方面。

　　畢竟骨架、體型、肌肉的強度都擺在面前，一只肌肉再怎么發達的貓咪也不是一頭瘦弱的老虎的對手。還有一句俗語便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當克爾輕輕松松將麥克給撂倒那一瞬間，趙括確實是詫異得厲害，這種感覺就像是看見一只螞蟻當街撂倒了一頭大象。

　　健壯的螞蟻，與瘦小的大象。

　　里昂，阿爾瓦納半獸人，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可以永葆青春，但是這肯定不是能力的緣故。他毫無疑問也是一個普通的阿爾瓦納人，但是他也可以強到一個人覆滅一個黑幫家族，并且毫發無傷。

　　當沒有了能力的影響之外，這種超出常理的事情發生在趙括面前，這就不免讓他懷疑這個世界是否還有他不知道的另一面。

　　“先生？先生？”

　　看到趙括失神之后艾麗絲喊了他一聲，“您怎么了？”

　　“哦，沒事兒。”趙括擺擺手，“在想該走哪條路去那個報警的人販子的店面而已。”

　　艾麗絲眼神懷疑看了趙括一眼，她提醒道：“是往這邊走，先生。”

　　弗洛爾德斯有四條著名的街道，按照地理位置一般被人稱作東街、南街、西街和北街。東街經營著高檔餐廳，用以從有錢人的兜里哄出他們的鈔票，西街經營著酒館，南街是一片混亂地，這里售賣的都是毒品、軍火、化學藥劑以及其他違禁品。而北街，則是經營著各種以供有錢人消遣的血腥玩意兒了。

　　斗狗、斗獸、搏斗這種東西是某些喜歡找刺激的有錢人的最愛，他們自己身上不敢染血，但是卻愿意花大筆錢去看別人血流滿地。

　　這么算起來的話，還是窮人的生活比較愜意。他們根本就不用花錢，在窮民窟、在他們身邊經常發生流血事件，其血腥手段要比斗技場上的搏斗要精彩百倍。

　　但是這些窮人竟然對此毫不在意，甚至還遠遠避開。

　　呵，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了斗技場這種東西，那么活物販賣的生意就順風而起，私自圈養各種野獸以此來販賣往往能夠讓他們牟取巨大的利潤。而利潤更大的，則是售賣人。

　　舉個例子，一個最為普通的阿爾瓦納人就能夠被賣出上千枚銀幣，而漂亮的阿爾瓦納女人則要價更高，往往許多獵艷的豪富能夠為了品嘗一番異族風情而一擲千金。

　　這些私底下為所有人不恥的生意在弗洛爾德斯往往被擺在了明面，因此，弗洛爾德斯并不能夠算是罪犯的天堂，更多意義上是有錢人的精彩世界。

　　此時兩人已經走在了北街上，豪華嶄新的汽車與沾滿血腥的鐵籠被放置在同一個角落，身著華貴的富太太與滿身污垢的傭兵走進了同一家門店。相差甚遠的兩種東西在這里和睦共存，相互交織，呈現出一個完美無缺而又令人癡迷的平衡狀態。

　　這就是最原始的自然。

　　趙括循著報警者給出的地址走進了一個偏僻的小門店里，門店里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鐵籠子，而籠子里裝著各種各樣的狗，想必這家主人是一個販狗者。

　　“先生，小姐，歡迎光臨！”一個小胡子迎了上來，他問道：“請問你們需要什么？”

　　趙括環顧一周，他注意到店面的角落里堆著一堆雜物，上面似乎擺放著一把極其可笑的小劍以及一個銹跡斑斑的炮筒。

　　“是你報的警嗎？”趙括問道。

　　小胡子愣了愣，隨后他堆起了一臉笑容，“您好您好，你們終于來了，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們等了多久？我將全部的身家都壓在了我的貨物上，沒想到他竟然跑了！這可是我花了將近一千枚銀幣買來的！你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公道？您一定要為我住持公道，一定要幫我把他給抓回來！”

　　越說他就越是覺得委屈，最后竟然抹起了眼淚。

　　趙括有些無奈，他問道：“那個人長什么樣子？”

　　“長什么樣子？啊，這個最好認了。”小胡子激動道：“是一個矮子種，也就是諾爾曼人！我敢擔保，在弗洛爾德斯應該找不出第二個諾爾曼人來了。”

　　“諾爾曼人？”艾麗絲眉頭微蹙，轉頭看了趙括一眼。

　　小胡子以為趙括與艾麗絲不相信自己說的話，連忙解釋道：“我知道您一定以為我的說胡話，但是我確實沒有！雖然諾爾曼人在斗技場上不吃香，因為他們確實是沒有做搏斗士的能力。但是我買的這個諾爾曼人不同，他很強壯，甚至可以一拳打倒一個成年男人！真的，我沒說謊，如果你們見到了他的話，你們就一定相信他能夠賣出一個好價錢！”

　　趙括面色古怪道：“你說的那個諾爾曼人是不是臉上有一道傷疤！”

　　“是是是，正是！”小胡子激動道：“難道你們見到他了！這可真是太好了，萬幸！警官，您正是人民的好公仆！”

　　趙括嘴角抽了抽，沒想到克爾就是從這個人手里逃出來的？

　　果然小說源于生活，而生活遠比小說狗血。

　　“是這樣的，我確實見到了他，而且我正準備買下他。”

　　“什么？”小胡子啞然，他沒有預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他暗自琢磨道，肯定是這個該死的警官見識到了那個小個子的厲害，這才想從自己手里買下來，轉手給他自己掙一大筆錢。

　　簡直是毫無人性！

　　可是這又能怎么辦呢？如果他其實已經抓到了那個諾爾曼人，卻又一口咬定根本就沒有找到人的話，那自己豈不是有苦說不出？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賣給他算了。只是該死的是自己已經告訴了他進價，自己可從其中掙不了多少錢！

　　于是他試探性問道：“如果警官您對他有興趣的話，這樣也不是不可以，您愿意出多少錢呢？”

　　“你開個價！”

　　小胡子可勁皺著眉頭，他猶豫了很久，道：“一千五銀幣？”

　　看到趙括沒說話，他又連忙道：“不不不，警官，我買他的時候可是花了一千四百個銀幣，這樣一來，我只不過是掙了一百個銀幣而已。如果您覺得貴了的話，那么就出一千四百五十個銀幣好了。”

　　“不用，就按照你說的價格吧，不過我要加上另一個東西。”

　　“什么？”小胡子慌張得很。

　　“那個炮筒和那個奇怪的小劍。”

　　“當然可以。”

　　小胡子松了一口氣，他原以為趙括要順手拿走他店里最貴的一條狗呢！原來就是這兩件破爛，自己白送給他也無妨。要是他喜歡，其他破爛也可以都送給他。

　　趙括點了點頭，拿著那兩件東西轉身走了。

　　小胡子叫住了他，“警官，您打算什么時候付錢？”

　　“嗯，我現在身上可沒有這么多錢。”趙括皺著眉頭想了想，“不過我有一樣東西可以拿來抵債。”

　　“什么？寶石？還是其他什么值錢東西？”

　　趙括咧嘴一笑，他從腰間掏出火槍，“槍子兒！夠價值嗎？”

　　小胡子傻眼了，他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語氣哆嗦道：“夠夠夠，當然，完全夠…”

　　趙括反手沖著墻壁開了一槍，然后收起火槍，“槍子兒已經交給你了。”

　　“我…我已經看到了…”

　　“對于這次交易我還有什么好說的呢？公平公正？”

　　小胡子哭喪著臉，“合作愉快…”

　　走出大門很久之后，艾麗絲忽然抬頭看著趙括，“先生，我們真就這么做嗎？”

　　趙括緩緩道：“弗洛爾德斯本就是如此，就算是將他抓起來也根本無濟于事。抓他一個能有什么用呢？反而打草驚蛇，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我是想說…”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無非就是任由一個不法分子逍遙法外這種事實在是太過沒有責任心。但是我們要做的不是改變某一個人，而是改變一個地方。抓了他，殺了他，第二天，這個店面又會出現一個新的這樣的商販。就如同是在黑夜里行走，你打著手電筒只能照亮你自己的路，或者是照亮與你同行之人，但不是所有。那些你照亮過的路，在你走后，又會被無盡的黑夜重新肆意蔓延。告訴我，艾麗絲，你想要做的是手電筒、昏暗的燈籠、顫抖的燭光，還是跳出天際的太陽？”

　　“您說的很好，先生。可是我想說，你這樣做就不怕他報復你嗎？”

　　趙括腳步沉穩，面色如常道：“很顯然，一個會給警察打電話尋求幫助的不法分子，你能指望他背后有什么值得我去掂量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