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言而無信的土匪

　　民國十六年五月十九日清晨，和孫美瑤又互相囑咐了幾句后，孫桂枝和周天倫一起，帶著一隊人馬向棗莊中興煤炭公司的位置出發了。

　　此時的孫美瑤盼著這次雙方只要能夠定下來前兩條就十分滿意了，因為他清楚北洋政府是不大可能給土匪發放那么多槍支的。

　　但是沒關系，只要有了官軍的身份，他就可以明目張膽地收取保護費了，同樣是收取保護費，官軍收和土匪收可是有本質區別的。

　　有了錢之后自己就可以買槍壯大自己的隊伍，終于一天自己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司令，到時候一定要在濟南城內辦一個自己的品詩大會。那時候誰不稱我孫美瑤是個趙子龍一樣的文武全才。

　　雙方的談判大會，十點的時候在中興煤炭公司準時開始。

　　一邊的代表是山東建國自治軍的副司令兼抱犢崮土匪四當家周天倫。

　　另一半以山東省省主席張宗昌和山東省督軍田中玉為首，另有趕到的北洋政府交通次長吳毓麟、政府特別代表直隸警察廳廳長楊以德、徐海鎮守使陳調元等。

　　另有美、英、法、意、比利時等各國公使代表列席會議。

　　會議的陣勢非常龐大，雙方都做好了艱難的準備，但是沒想到談起來卻出奇的順利。

　　這可能一方面是因為抱犢崮一方提出的最新兩個要求并不是特別難辦，另一方面是因為在各國公使的監督下山東省政府的壓力很大，急于將那些番票。

　　抱犢崮這邊的代表周天倫的脾氣是幾個寨主中最好的，在談判中并沒有太激烈的言辭，偶有不決之處就和旁邊打扮成隨從的孫桂枝嘀咕幾句，但總體上算還一個很好說話的談判對手。

　　雙方最后談判的結果是：

　　第一步北洋政府一方先在目前的基礎上再退兵十里，同時簽發一份委任狀交給孫美瑤，并由外國公使和鄒縣、滕縣、嶧縣三縣士紳一同簽字擔保。由西方各國駐華使館向外國人質提供定向補給。

　　山東建國自治軍釋放第一批外國人質和華夏人質，主要優先老人和婦女、兒童。同時將各國使館提供食物等定向交給外國人質，同時給予外國人質通訊自由。

　　第二步北洋政府向抱犢崮提供各種物資補給。

　　山東建國自治軍釋放第二批外國人質和華夏人質。

　　第三步北洋政府按照正規旅的編制，發放三個月的軍餉二萬銀元。

　　山東建國自治軍釋放全部人質。

　　雙方還商定事不宜遲，明天就會派人將委任狀先送到山上，其他的事情也盡快妥善辦理。

　　這本來是一次很好的談判，雙方的付出的代價都不算大，同時將已經鬧大的事情化解于無形之中。

　　最后抱犢崮的土匪們能得了實惠，還穿上一身官衣；幾個迅速平息事端的政府大員們也少不了得到北洋政府的嘉獎；就是平安而歸的洋人們，預計也能得到北洋政府給出的豐厚賠償。

　　但是世上的事情往往都是于無聲處起驚雷。

　　待在寨子里的孫美瑤、唐澤恩和郭琪才三個人一邊等著，一邊議論著談判的結果。

　　這次一直置身事外的唐澤恩格外的有些積極，他說道：“這次談判對方肯定能答應咱們的條件，但是我覺得成功反而是件壞事。咱們提的條件太低了。咱們拿著十九個外國人質，就要一個空頭的旅長職位和二萬個銀元是不是太少了點？”

　　郭琪才也附和道：“這事咱干之前就已經不怕鬧大了，現在讓人家嚇得一支槍都不要就這么放人，恐怕以后會讓別的土匪們笑到大牙。”

　　孫美瑤想了想道：“我其實也是這么想的。不過昨天讓老寨主和周天倫一鬧，我也沒主意了。你們昨天怎么不說這些話呀？”

　　唐澤恩說道：“現在也不晚呀。只要外國人質還在我們手中，我們就有主動權。談成了咱也可以把合約撕了繼續談。只要不要臉，沒有辦不成的事。”

　　孫美瑤一拍大腿，說道：“對呀。土匪要臉干什么？錢和槍才是最重要的。”

　　當孫桂枝帶著談成的結果回來后，聽到他們要變卦的消息，居然沒有立即發火。

　　一來是因為五個人已經三個人決定的事情自己懶得再說什么，二來是因為和孫美瑤這幫人搭伙已經那么多年了，對于他們的各種不講道理的行為早已經習慣了。

　　老頭先離開了聚義廳，走的時候說道：“你們估計今天到現在也沒給番票和華票一口飯吃吧？你們也不怕給他們都餓死。我先去給他們做飯去了，你們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我只有一個要求：拿番票的通訊自由換糧食這件事情得繼續有效，而且變成立即生效。要不然再不出三天，你們幾個也得啃樹皮去了。”

　　匪首們的碰頭會在孫桂枝走后，明天的鬧劇劇本的編寫工作就正式開始了。

　　周天倫在孫桂枝走后，詳細地講了下今天談判的情況。

　　孫美瑤三個人聽到周天倫說對方對己方的條件答應的十分痛快后，越發覺得自己提出的條件太低了，就是再要求了一倍兩倍的有洋人撐腰，北洋政府也一定會答應。

　　唐澤明建議：“既然北洋政府和外國人都很著急，我們就把事情拖慢。對方著急到絕望的時候自然會答應咱們的條件。”

　　后面四個人又想出了各種新的條件，最后還是叫來美國人鮑威爾執筆，寫了一封新的信函。

　　事實證明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這事純屬是一句謠言或者偶然現象。

　　在大多數情況下只能是：三個臭皮匠，無風也起浪。四個臭皮匠，搞成一鍋漿。何況這里面有一個臭皮匠還是心懷鬼胎，故意想把事情拖慢的那種。

　　五月十九日的下午，官兵就開始依照談判的約定開始再次后退了十里，并由山東省副主席熊炳琦親自帶隊，將委任狀送到崮頂。

　　出發的時候熊炳琦以為這是一份穩穩的功勞了。深入虎穴，救出人質，雖然是談判成功后自己才上山的，但是這話就看怎么說了。

　　花幾個錢，找幾個知名的記者給潤色一番，自己狗熊的“熊”字很可能就要變成英雄的“雄”字了。

　　讓他萬萬沒想到是，孫美瑤接過委任狀后，稍微看了一下，便將委任狀撕成碎片然后拿出來一封新的信件。

　　信件中寫道：

　　致山東省主席張宗昌及督軍田中玉：

　　昨日之談判極為匆忙，所談成之結果山中兄弟多有不服，我雖為軍中統帥也甚是為難。

　　現我方要求山東省政府方面立即將軍隊撤離到抱犢崮一百里以外的地方，同時從即日起接濟我軍糧食，不然不保證俘虜的糧食供應。

　　對應的，我軍在收到糧食后，可以開放外國俘虜的通訊自由和物資定向供應。

　　我軍新的條件為：

　　一、廢除田中玉的山東督軍一職，改任張敬堯為山東省督軍。

　　二、將山東建國自治軍改編為兩個師，將滕縣、鄒縣、嶧縣劃為自治軍的勢力范圍，政府軍撤出百里外。

　　三、提前按照兩個師的標準支付六個月軍餉，合計十六萬銀元。

署名山東建國自治軍民國五月十九日　　熊炳琦拿著這封信函也懶得再說什么，直接離開抱犢崮，將信函送到田中玉和張宗昌手中。

　　山里面的土匪是做好了放長線釣大魚的準備。

　　山外面的世界卻根本沒空考慮魚還是漁的問題，直接炸開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