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陛下要我回去是有什么事嗎?”
浣生跪坐在陳的身邊,將手里的防曬霜揉開,把手放在陳的后背上輕輕地涂抹著,同時說道:“雖然我本來也打算再過些時間就回一趟切城的,但是這次居然是陛下說要見我,我覺得最近應該沒發生什么事才對。”
陳趴在毯子上,微微瞇著眼睛看著那邊正在笨拙的學著游泳的霜星也在奇怪陛下為何會突然找浣生進宮,前些日子李小明通知浣生的,說是陛下要見他,不過這風平浪靜的大半年時間,應該沒啥事才是。
浣生雖然算是炎國的官員,但是也還是比較特殊的,切城總督只是掛個名而已,整合切城里,也就總督這一職位,不和其他城市一樣有完整的炎國地方官僚體系。
而且李小明通知陳的時候,也并未說明皇帝見浣生的理由,只是單純的告訴要浣生回一趟長安,進宮見一見他,浣生自然沒有辦法拒絕,研究所那邊的項目進展很順利,去見了一趟聯邦的總統。
“陛下要見你自然有自己的道理,而且你不是本來就打算回切城一趟嗎,這不是剛好?感受著浣生溫柔的揉搓,陳稍稍打了個哈欠,把視線從泳池上移開,側過頭趴在了那里。
“這又不是什么壞事,你不知道炎國有多少總督有你這樣的運氣,從最開始就是陛下單獨召見的....”
浣生笑了笑,再一次將防曬霜倒在了陳的后背上,看著她那精致的背部,笑著說道:“話是那么說得,但是又要去見陛下,我還挺緊張的....”
浣生每每想到坐在皇位上的炎國皇帝,心里便不自覺的會緊張起來,面對聯邦的總統當然也會緊張,但這和在宮里見炎國皇帝的時候是完全不同的,皇帝在位七十余載,即便只是站在那里,便已經是充滿了壓迫感的存在。
之前也沒像現在這樣緊張,但是著大半年的時間發生的事,總覺得讓自己像是做了一些虧心事一樣,陳和炎國皇帝的關系是極為親近的,早年發生的事讓陳不太想回陳家,所以年節的時候,會長安都是住在宮里的。
陳是皇帝看著長大的,皇帝也是極為喜歡這個女孩兒的,不然的話也不會因為她和家里鬧脾氣就讓她每年回來的時候都住宮里,住個十幾年的時間,而陳在皇帝的面前,也是另一幅模樣。
“我看你就是做了虧心事。”陳閉著眼睛,戲弄一般的開口說道。
浣生尷尬的笑了笑,稍微更盡心的去幫著陳擦拭著防曬霜,他確實做了一些虧心事,這件事讓他自己來以他的厚臉皮自然能夠坦然面對,但是對方不同啊,皇帝可算是陳的親人了,看著她長大的,就算自己能接受,對方知道了肯定會不開心。
誰會不寵愛自己的女兒呢,更不用說長安城里除了皇帝之外還有一個潁川王在,這讓浣生更是頭疼,自己在曼哈頓的時候,有時會和陳他們牽著手在外面散步,有段時間還上了上東區的八卦頭條,雖然不知道炎國那邊有沒有消息。
但是做了事,確實有些害怕家長的。
“那能叫虧心事嗎,我可是真心的。”浣生硬著頭皮說道。
陳笑了笑,沒有理他,閉著眼睛,聽著泳池旁的嬉笑聲,安靜地休息著。
八月時的夏天只剩下最后的尾巴,不過白天的時候依然還是很熱的,這種情況要到九月底的時候才會改變,不過當太陽落下的時候,氣溫也會很快的就降下來,站在甲板上披著一件單薄的外套,吹著夜晚的海風。
從口中飄出來的白煙一瞬間就被吹散開,今夜的浪有些大,風自然也要大一些,單薄的外衣被吹起,卻離不開浣生的身體,額間黑色劉海被風吹得也有些散亂,香煙也因為風燒得比平時要更快一些。
將煙頭摁滅,放進了口袋里,和另一個煙頭躺在了一起,浣生遮住少許風,打了好幾次火之后才把自己的第三根煙點起來,熟練的吸了一口氣,白煙又瞬間被吹散。
他向前傾去靠在加班上,微微的瞇起眼睛,看著遠處的那個藏在晦澀燈光之下的城市,也許不應該用晦澀來形容,因為這個評價是在城外的軍事基地時看到的景象,而若是從外面往里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座城市的繁華。
夾雜著令人作嘔的海風飄過浣生的身邊,他叼著一根劣質的香煙,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有些感慨的開口說道:“申城,又是申城?”
聲音被風吹去,傳到剛剛走上加班的陳耳朵里,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從身后把浣生飄起來的外套給按了按了,然后站在了他的旁邊,“怎么,當初就是從這里出發的,而且這里的地下鐵路也是直通長安的,到這里來肯定是方便一些。”
浣生看陳站到了自己的身邊,連忙把煙從口中拿了下來,準備掐滅,卻因為有些著急從手上滑落了下去,看著一點光芒從手中滑落,掉進了剛剛拍起來的海浪里,消失的無影無蹤,浣生的肩膀耷拉了下去,引得旁邊的陳一陣輕笑。
浣生向前靠在圍欄上,看著遠處繁華且又荒唐的燈光,道:“一年了,從炎國離開也已經有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時間真的不如想象中那么經過,一年之前的時候認為一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但是當一年之后,即將回到一年之前要出發的地方時,浣生這才覺得一年的時間到底有多短暫。
即便占據了他人生經歷的一大半,但是仔細回望過去的時候,一年的時間確實只是眨眼一樣,在一個個枯燥,乏味,重復卻又讓人激動的白天,安靜,祥和,無趣卻又充滿了荒誕的夜晚,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只是回過神來的時候,浣生又再一次站在了甲板之上,只是上一次的時候是看著郵輪遠離這座城市,而這次的時候卻是看著郵輪靠近這座城市的港口,當然兩艘并不是同一艘穿。
而且這次并不是三個人,而是四個人,多了一個冷冰冰的女孩。
陳和年的暈船在經歷過去年的一個月旅途之后也已經差不多沒事了,這次回去的時候浣生還特意去買了暈船藥,倒是沒有什么太多的用處,霜星也不暈船,她站的很穩。
“一年啊...”陳看著下面被船艙的燈光照亮的海浪,突然開口問道:“我們認識有多久的時間了?”
浣生愣了一下,回想起了自己和陳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仿佛那個時候的疼痛還在一樣,咧了咧嘴,道:“有一年半了。”
從泰拉歷的1099年2月,到現在的1100年八月,也確實有一年半的時間了,去年二月的時候,浣生接管整合運動才過了一個月的時間,那個時候就是改變的開端,在確定龍門的情況之后,浣生改變了整合運動原本的戰略。
讓整合運動在切城之中修養了一個月的時間,也是那段時間,浣生利用整合運動從阿茲撒勒那邊洗劫來的一部分藥物,再加上當時加急的研究,做出了第一批用來抑制礦石病的藥物,當然藥物并未經過完整的臨床實驗。
那應該算是一次賭博,不過最開始的藥物達到了超出預期的效果,修整完成之后,浣生就去了一趟龍門,不過并沒有進去,而是指使別人去龍門里搶了幾個人。
從切城里逃出去的那些烏薩斯學生,以及拿著當時在切城石棺項目的資料的米莎,不過在那之前浣生應該就已經認識了陳了,她畢竟是龍門近衛局特別督察組的組長,再加上塔露拉的關系,浣生自然提前了解過她。
那天算是一次間接的交鋒,整合運動死了不少的人,說不清到底是誰贏了,不過目的卻達到了,浣生把米莎還有烏薩斯的學生們帶回了切城。
“一年半啊...”陳臉色露出了有些懷念的笑容,想著十八個月之前與面前這個家伙第一次見面時候的情況,她至今還清楚的記得自己打了浣生一拳,也是認識那么久以來,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她。
陳覺得自己當時打得并不重,不過現在想起來卻有些心疼,她現在更了解浣生了,知道了他的身體到底有多槽糕,不過那個時候她們可是敵人,打一拳就打一拳吧。
自己沒有拔刀就已經算好了,不過想想當時自己沒有拔刀的原因,和浣生并不是感染者也有一些關系,說來也可笑,當時作為恐怖分子的浣生是一個普通人,而在近衛局辦公室的陳才是感染者。
“你當時為什么會想著這樣做呢?”陳扭過去去看著浣生,想起了什么,開口問道:“為什么會有那樣的想法呢,不惜冒著風險來近衛局找我,你應該知道,要是稍微沒有處理好的話,那個時候也許就不是拳頭了。”
“嗯...”浣生遲疑了一會,然后才笑著開口回答道:“我那個時候不就說了嘛...因為和平至上啊!”
“我承認你這種說法有道理,和你當時說得一模一樣。”陳白了浣生一眼,轉過頭去,似乎對他這樣的說法有些不太滿意,不滿地開口說道:“但是我在你身邊待了也有一年多了,難道會認為那個是真正的理由?”
“不過那應該是聽起來最好的理由。”浣生微笑的點了點頭,開口說道:“那樣的說法也算是其中的一部分理由,不過并不是全部,以當時的情況來說,對我來說最充分的理由應該就是我想活的更久一些,以整合運動當時的情況,若是按照原本的計劃執行下去,直接奔襲龍門的話,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會在龍門覆滅。”
陳轉過頭來看著浣生,心想你當時冒險進龍門的時候也會因為身份的敗露有很大的概率會死掉,而且整合運動的覆滅又不一定是你的死亡,那些干部的個體實力那么強,自然有辦法逃出去。
浣生就像是猜到了陳心中的想法一樣,笑著說道:“那個概率可不高,至少龍門在抓到整合運動高層的時候絕對不會當場處理掉,而且那個時候羅德島告訴龍門的情報,很顯然是缺少了一部分的,你們肯定沒有辦法認出我來。”
他指了指自己,攤開了手笑著說道:“再加上我不是感染者,誰會想到一個普通人會是整合運動的干部呢?”
陳斜了斜嘴,不過也不得不承認,她當時就是這么想的,然后又開口問道:“那你為什么就一定能確定魏長官會答應你的條件呢,若是你和魏長官的談判失敗了,有很大的可能是會回不去的哦。”
“我之所以敢冒那樣的險過去,是因為我知道龍門一定會答應我提的條件,那絕對是老魏無法拒絕的條件。”浣生平靜說道:“不過當時談判失敗的對策,我其實沒有思考過。”
“你真的那么有自信?”
“那是當然,不然的話我怎么站在你的身邊和你說著那個時候的事情呢?”
“以后不準再這樣做了。”陳看著浣生,平靜卻又堅決的開口說道:“我沒有塔露拉那樣的志向,也不愿意去想著什么復仇的事,我現在站在你的身邊,我是很自私的一個人,所以你下次不要為了那么多人賭上自己的性命了。”
浣生的唇角微微翹起,女孩兒已經猜出了他沒有說的理由,所以浣生認真地看著陳,然后點了點頭,開口道:“好的。”
陳靜靜地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分辨出浣生這句究竟是不是真的答應了自己,還是所謂的敷衍。不過她確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片刻之后,陳認真地看著浣生說道:“若是你要做這樣的事的話,最好別讓我知道...”
陳停頓了一下,然后低下了頭,小聲地說道:“....否則的話,我會忍不住把你打暈帶走的。”
浣生臉上的笑容變得稍微有些微妙起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的卻不再是所謂的記憶之中的疼痛,覺得稍微有一些溫暖。
“那我一定不讓你知道。”他看著陳,很認真的回答道。
夏夜末尾的星星在天空之中閃爍著,即便是下方城市之中繁華的燈光也遮不住那璀璨的銀河,伴隨著嗚嗚的長鳴聲,鉆石公主號停靠在了申城的碼頭上,浣生從船上走了下來,再一次踏上了炎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