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的宅子一如既往的安靜,畢竟不與那些人多的家族,而且陳家的根基也并非在長安,而是在潁川,餐廳里待著四個人,三個坐著喝茶,一個站著洗完,誰都不會想到,堂堂長安總督辦公室秘書的陳仕在晚上的時候居然還要做這樣的工作,不過卻又能夠理解,因為他伺候的是陳家的現任家長還要他的孫女,以及一個...看上去不太想干的人。
浣生在這里坐了有一些時間了,這安靜的空氣也讓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大概是浣生在面對老人的時候并不擅長找話題,而且這個老人還帶著一些微妙的眼神看著他,有時候是審視,有時候卻又是欣慰。
陳仕將最后一個碗放在架子上,解下圍裙,對著老人行了一禮,轉身便推開門走了出去,不知是回去了還是別的,或許是在門外候著,這是一種信號,浣生自然明白。
自己上午的時候與陳仕聯系過,對方自然清楚自己晚上應該是要送什么,而那么久沒有動靜或許只是因為他在這里?所以陳仕才主動出去的,不過這也是理由之一,那兩組數據的重要性自然不需要說,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沒機會。
浣生很容易就能夠推斷出陳仕在族中的地位,他看上去雖然之后三十多歲,但是在族中的地位絕對不會低,能夠侍奉在家長左右的人,自然有他的道理,或許會經由陳仕的手交出去?不。浣生其實更希望通過面前這個老人的手出去。
這也算是另類的誠意吧,大概他有些不確信的想到。
不過現在還是得先先打破這安靜才行,所以浣生開始思考應該如何先開口,總覺得等老人先開口應該不是什么禮貌的行為。
他輕輕地皺起了眉頭,將目光投向了老人,打算開口說話。
不過卻是老人率先開口,趕在了浣生之前先說了出來,毫無征兆的,有些出乎意料,明明自己都已經張嘴了。
老人把茶放了下來,開口道:“前些天去宮里見過陛下了?”
像是在試探一樣的語氣,仿佛就像是剛剛才知道這個消息,并且不太相信一樣,但是他和陳都知道,這個老人是在自己去見皇帝之前就知道這件事的,而且他們來長安的第一天就去見了他,長安總督,應該只是為了后面的話開個頭,浣生這樣想到。
微微張開的嘴巴原先要說的話給吞了回去,換成了另一幅話語,平靜卻又恭敬地說道:“在蓬萊亭與含元殿見過陛下了。”
老人微微的點了點頭,渾濁的眼神之中閃過些許意外,很快就被掩蓋在了這百余年的經歷之中,接著開口說道:“想必是你接受了陛下給你們提出的條件。”
“不對,是陛下接受了我的條件。”浣生搖了搖頭,微笑著,誠實的看著老人,不失晚輩的禮儀。
這是一個非常耐人尋味的回答,里面透露的信息卻又有許多的解讀,老人瞇起了眼睛,浣生的回答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清楚陛下是個怎么樣的人,那么又為何會有這樣的回答,而且面前的孩子,也并不會欺騙自己。
“我也接受的陛下的條件。”浣生平靜的開口說道,然后又補充了一句。
“這是合作的關系。”
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信息,并且只有當事人才知道的東西,從宮里出來,再到現在這段時間,浣生很容易就確定了皇宮里透露出來的信息,自然是不全面的,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單一的,只有自己在外面接到了馮元一送過來的圣旨的事。
沒人能解釋,自然就是猜測,而自己既然是面對皇帝,人們的猜測自然無比的統一,就連眼前的這個老人也不例外,宮里也并未多說什么。
“你是個出色的人。”老人摸著茶杯的握柄,輕輕地笑了起來。
“很少有人能夠在見過陛下之后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或許是因為我不是炎國人。”浣生謙虛的笑了笑,簡單的解釋到。
“是個好理由。”老人說。
“我想也是。”浣生道。
老人自然是精明無比,也能夠聽懂浣生是在于自己說些什么,有些意外,不過卻更加的放心,不過剛才說得那些東西其實都不算是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確實是與孫女的關系修復了一些,雖然晚上的時候還沒說過話就是了。
宮里沒有透露多少細節給他,他也沒去宮里見皇帝,不過浣生這樣說確實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來以為浣生會徹底的被炎國拿下,現在看來卻又有了一些別的看法,合作講究的是公平,不過宮里對他的重視也比預計的更多一些,大概是因為殿下的原因。
當然,他挺喜歡這個年輕人的。
“爺爺,浣生說今晚有一個小禮物送給你。”陳看著自己的爺爺,笑著開口說道。
她找到了這個機會,也想知道浣生說得數據到底是什么。
“嗯?什么東西?”老人露出一副非常感興趣的樣子,輕輕地搓了搓手,有些失態,卻又拉近了他們一些他們之間的距離。
“一些有意思的東西,算是我小小的心意。”浣生笑了笑,并沒有直接說出那是什么,從衣服的口袋之中拿出了用來儲存數據的一個小小的金屬磁盤,和世面上的沒什么兩樣。
他站了起來,走到了老人的面前,將磁盤放在他的手里,道:“您可以試著猜猜里面是什么?”
他活的時間不算短,卻是見證了許多的東西,比如科技的發展,又或者是戰爭形態的改變,對于現代的許多東西他懂得并不多,實驗室里做的那些實驗自然是不懂的,不過日常生活之中的設備,倒是基本都會,他也認識面前的東西。
一個金屬磁盤,和一個大拇指那么大的一個長方形磁盤,前面的蓋子應該能夠打開,那是數據的接口,確實和市面上賣的沒什么差別,這個孩子自然不是讓自己猜這個磁盤,而是里面的內容,這是一個毫無根據的問題。
自己哪里能夠猜到這磁盤里放著的是什么內容?
浣生往后退了一步,恭敬的站在一旁,像是在等待老人的回答。
老人捏起手上的磁盤,放在自己的眼前端詳了一下,沒有看到任何的暗示,出了刻在上面的產品數據以及生產廠家,閉上了眼睛露出了一副沉思的樣子,片刻之后,搖了搖頭,有些艱難地開口說道:“不知道。”
“我身上可沒數據接口,也沒那種特殊的法術能夠讀取里面的數據。”老人在說完那三個之后,又補充了一段說明,有些冷笑話的意思,不過卻并沒有達到老人想要的效果,畢竟他說的太平淡了,而且面前的人,還是自己的晚輩。
浣生禮貌的笑了笑,偷偷的瞄了一眼陳,然后湊到老人的耳邊,從側面擋住陳的視線,在他的耳邊小聲的說了幾句,簡單的兩句話。
“這里面有兩組數據。”
“他能夠解決聯合研究所最新出現的那個難題。”
浣生站直了身體,看著陳,輕輕地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個挑釁一般的笑容,看著陳有些艱難的對著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浣生的心里更是樂的不停,就是忘了,到時候遭殃的還會是自己,不過至少這一刻,他是無比得意的。
老人可沒注意這兩個孩子眉來眼去,而是將心神都放在了剛剛浣生說得那兩句話中,他不懂研究所,但是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研究搜的進度,至少作為與研究所關系親密的高層之一,他是非常關注那邊的進度的。
自從與整合運動合作之后依靠他們提供的數據確實解決過不少以往的難題,雖然值得高興,但是很快又會碰到新的難題,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啥,但是他也聽說過,解決那些難題的時間都是以年來計算的,而且最新的難題,是在解決之前阻礙了炎國解決十年的難題之后解決的。
浣生沒有與自己細說這里面到底是哪兩組數據,就算說了自己也聽不懂,而如果照他所說的,這些數據可都算不上是小禮物,他并不會懷疑數據是從哪里來的,從聯合研究所合作的情況來看,整合運動的進度似乎要比炎國與哥倫比亞都快一些,據說是因為浣生的原因。
這兩份數據其實可以當做是籌碼,不過這個時候確實一點小小的心意,對于研究所的那些家伙來說,幾乎是足以讓她們瘋狂的數據,而且根據研究所目前的報告,針對礦石病的解析其實已經到了后半部分,這是非常重要的。
老人似乎有了某種希望,在自己活著的時候可能能夠看到那一件事。
“這一份禮物分量確實很重啊。”老人看著浣生輕輕地笑了笑。
“這是一份小小的心意。”浣生也笑了笑,身子低了一些,開口說道:“就算今天不送給您,過幾個月我也是會把這些東西公開給研究所的....”浣生稍微停頓了一下,腦海里冒出了某種想法。
“...我想讓他們把研究的進度壓縮到十年之內,這會是一個很好的結果。”浣生接著上面的話說了下去。
老人挑了挑眉,“你就那么有自信?”
“是的,我想十年就夠了。”浣生眨了眨眼睛,微笑著開口說道:“科學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您不那么認為嗎?”
“有些東西可不是科學能夠解釋的。”老人將手上的磁盤放進了懷里,對著浣生說道:“比如源石,又比如天災。”
“所以我們才要去努力才是。”浣生抬起頭,微笑的看著老人,他笑的確實非常好看,很招人喜歡那種,不過這笑容里還有許多自信。
“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老人其實更喜歡在家里帶孩子。”老人的眼中露出了微妙的意味,就像是他說得那句話一樣,浣生的思緒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片刻之后,才機械式的張了張嘴,僵硬的說道。
“您會有這么一天的。”
那得看你了老人心里想著,然后看了一眼陳,笑著開口道:“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咳咳!”鑒于對話的內容,陳覺得不能就這么放任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可就真的沒法收拾了,爺爺的話后面到處都是暗示,比如帶孩子,又比如看著自己的目光,這讓陳覺得不敢去看,出于一些原因,她覺得再過不久自己真的要被賣掉了。
“爺爺,晚上得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得離京了。”陳走上來,把浣生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對著老人露出了有些歉意的表情。
“那么快嗎?”老人有些意外的問道:“這次的目的地是哪里?”
“哥倫比亞。”陳開口說道:“過年回來再回來看您。”
“別耽擱了事情,從哥倫比亞過來要些時間的。”老人笑了笑,對著兩人向外揮了揮手,“行了,快去吧,明天我會來送你們的。”
“再見...爺爺。”浣生對著老人行了一禮,抬頭的時候卻露出了一個奇妙的笑容,接著便被陳拽著手給拉了出去,有些著急,看來是剛才的稱呼起了作用。
老人看著關著的門,露出了微妙的笑容,他看到了陳的表情,有些不解,他走之前的那句看起來是故意的,不過從他的心跳來看,卻又是正常的,這算是什么,戲弄老人還是什么?
老人搖了搖頭,從懷里摸出了那個金屬磁盤,放在眼前打量著,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這個磁盤到底有沒有密碼,按照浣生說得的話,這么重要的數據必須有密碼才是,他疑惑著。
送浣生和陳離去的陳仕敲了敲門,從外面走了進來。
“老爺,浣先生讓我告訴你,密碼是小姐的生日。”陳仕在老人的耳邊小聲地說道。
“那可,真是夠誠意。”老人笑了起來,笑的很開心,今晚的這一頓飯吃的確實不錯,他站了起來,向外面走去。
“備車,進宮,面圣!”
老人的聲音不再和藹,而是變得無比的威嚴,這是所處于他的位置必須有的威嚴,陳仕跟了上去,在身后半步,微低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