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炎國不需要利益
浣生微低下頭，默然撫手，像是在思考一樣，稍許時間之后抬頭來，亭子外的水和光一擁而入，他瞇著眼睛，安靜而有禮貌的回答道：“陛下，這一路下來的感覺就像是讓我再次去上了一趟學，收獲繁多。”
“嗯？看來你和我有著差不多的感覺，想當年我還沒登基的時候，就經常因為工作需要到處跑，只不過現在也都當了七十幾年皇帝了，大部分城市也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對了商城的姚總督現在怎么樣了？”
“姚總督的氣色很好。”浣生回答到：“我在商城住的那些時間，每天都會和姚總督聊上一段時間，能夠學到很多的東西。”
“我以前在商城的時候也在他那邊學了不少東西....”
皇帝的面相只能算是尋常，三十五歲上下，五官端正，容貌英俊，只是眼角那微微堆積起的皺紋還有不怎么蒼白讓他看上去和浣生想象的有些落差，不過這也就是皇帝，在見到他的時候，浣生就能確定他就是這樣的，面容尋常的皇帝，用著尋常的話語，沒有什么試探，這位看似高高在上的大國之主，用旅途這一共通點，找到了談話的節奏，微笑著與浣生閑聊著，將亭子下先前的氣氛沖淡了許多。
而這路途之中的見聞，面前的這位皇帝，卻了解的明顯要比自己多了許多，也讓浣生知道了一些，炎國的皇帝在登基之前做的都是什么。
閑話之中透出的是面前這位皇帝的些許往事，桌子對面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并沒有刻意扮出平易近人的神情，浣生覺得自己就像是對方的一個晚輩，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浣生，眼里之中的審視被掩藏的一干二凈。
確實就像是被當成晚輩一樣，但浣生明白對方并不是自己的長輩，他能夠這樣對待自己，自己卻做不到和他一樣，這是身份的不同，浣生有想過為什么自己能夠坐在這亭子下面，蓬萊之上，水光涼風里，不是因為整合運動有什么利用價值，也不是因為自己被某人特別看重，而是對面這位皇帝，不知道為什么，想看看自己。
浣生不知道那為什么，或許是因為那個令人驚艷的女人說了什么，只是他猜不出來，坐在對面的這位畢竟是如今泰拉最大的那位統治者。
這是浣生見到的第一個統治者，也是最大的一個，不管以后怎么算，這也一直都會是最大的一個，和皇帝的對話讓浣生明白了許多，也注意到了許多的細節，比如這位就從來都沒說過一個朕字，從閑聊的開頭，再到結尾，對方也都沒有提高過任何的合作，甚至于身份等有關的事。
他就是為了閑聊來的，所以當旅途的事情完了，皇帝起身離去，陳跟在他的身后，找了個機會回頭，悄悄地看了浣生一眼，做了一個極為奇怪的表情，浣生便只能看著他離去。
蓬萊島的亭子下面便只剩下了浣生一人，雨廊之外那站著的兩人，馮總管和年對著遠去的兩人彎著腰，恭送他的離去，浣生連忙站了起來，也對著那邊拜了下去，直至遠去，坐在亭子下吹著沾染著池水的風，他覺得空氣里瞬間充滿了叫做輕松的氣味，蓬萊島周圍的這才開始顯露真實的美麗。
“陛下回宮了。”馮總管走到了浣生的前面，微笑著說道。
年回過頭看了一眼亭子下面，笑了笑，轉過身去，看著雨廊外的池水，像是什么都聽不見一樣，不過浣生倒是明白，真的的談話現在才剛剛開始，對著馮總管回了一個微笑，浣生為他倒了一杯茶，道：“請坐。”
“不必，陛下讓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愿意當炎國的官嗎？”
聽到對方無比直接的問話，浣生的眉毛輕輕地跳了起來，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變化，心情卻分外的怪異。
浣生是整合運動的行政長官，在明面上切城如今的控制者，而且剛才的問題，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這是好事，但是又是一件壞事，雖然現在只是和炎國在合作，但是接受之后，那么之后，想要從這個大國手下出來就是一件很難的事了。
炎國不是烏薩斯，整合運動就算再改變也沒有辦法在炎國的控制下再次重現切爾諾伯格事件，但是這種情況，可沒有拒絕或者因為壞處而生氣的本錢。于是他笑了起來，不是那種認命的笑，也不是先前和皇帝面前故意尋覓旅途時的笑，只是輕輕的笑著。
馮總管也笑了，他親自替浣生再倒了一杯茶，往他面前推了推，從亭子下走開，回到了雨廊之下，靜靜地等著對方的回答。
身為皇宮總管，馮元一非常了解皇帝下發下去的旨意，還有各個城市的情況，用現代一點的話來說，他擔任的是秘書這一職位，作為皇帝的親信，自然知曉許多事，不管是面前這個人，還是他下面的組織。
說到底，馮總管并不認為面前這個年輕人有值得皇帝那么做的本事，即便他的科研團隊提供的數據確實讓研究的進度比以往快了很多，他覺得并不值那個價，但這是皇帝的原話，而皇帝既然愿意相信，他也只好相信，他不會違反皇帝的命令。
浣生的腦袋里確實有很多沒有交代出去的東西，而他也清楚自己并不值這個價，而他也不愿意將整合運動交與別人，只是這種情況....看起來并不好解決，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抬起了頭。
整合運動并沒有什么值得炎國吃下去的東西，但是這種大國對于下面的東西掌控欲是很強的，必須保證事情都在自己的手上掌控著，但是浣生并不想如此，他要以自己為主導，這是不能改變的，面前的也不是皇帝，是一個總管，所以他很直接地提出了自己的條件：“我可以接受條件，但切城必須以我為主導。”
浣生是個會討價還價，也是個會勾心斗角的人，但是現在這談話方式，最好的還是得最先擺出底線。
馮總管微微皺眉，既然要當炎國的官最基本的條件可是服從，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是皇帝，不過面前的這個，也算是外國人，但是從他的語氣之中，馮元一卻感到了一絲可能性，從一開始龍門傳來消息的時候，整合運動合作的目標很明顯只放在了龍門上面，而那之后，還在云游的那位便趕回了宮里，炎國與整合運動的合作歸根下來其實是炎國主動提起的，只是因為中間多了個龍門，看上去自然了不少，而那位不久之前更是親自與這位見了面，但總以為這只是在那位的面子上，為整合運動做的事，卻沒有想到，似乎有他不知曉的某種利益在前方等著。
不知道馮元一在通訊器說了些什么，一個侍衛從側邊的雨廊之中走了上來，提著一個大箱子，侍衛將箱子放在了桌子旁邊，對著馮總管行了一禮，便悄無聲息地退去。
馮總管將箱子放在桌面上打開，然后推到了浣生的面前，一套完整的血樣采集以及分析儀器，在池水清光的反射下，微微發亮。
浣生微微一怔，他知道這是目前最高級的集成工作臺。整合運動并沒有這樣的儀器，也明白對方把這樣的儀器放在自己的面前是什么意思，循著記憶按動了臺側的一個按鈕，調出了顯示光屏，然后閉目沉思了片刻。
閉著眼睛的那十幾秒時間內，浣生回憶著這個儀器的用法，他并沒有見過這儀器，但是在見到他的一瞬間卻知曉了這個儀器，他能夠確定這是自己醒來只沒有看到的過的，但是卻存在于自己的記憶中。
他不去想之前的事，自己血樣的資料只有自己清楚，云從西邊來，遮住了臨近中午的烈日，清涼的池水讓那些風降了許多的溫度。
睜開眼睛，浣生開始沉默地進行操作，這套儀器的用途其實很簡單，就是為了分析血液成分，紅色的血液倒流進了儀器注之中。
馮總管沒有看著顯示屏，而是微笑地看著那些在管道里的血液，站在雨廊之中的年視線也在不經意之間投向了這邊。
血液樣本檢測的很快，就如在切城自己檢測時的一樣，試管之中那紅色的血液干凈的很，就像是儀器上顯示的數值一樣，池水的光照在浣生的血液之中，映照著在他眼眸之中。
看著顯示器的數字，馮元一像是確定了什么，幾分鐘之后，馮總管微垂著眼簾，似乎是在聽著耳孔里通話器的聲音。片刻后，他緩緩抬起頭來，只是此時看著浣生的眼神要顯得正式許多，嚴肅許多。
“你剛才提的條件，我很難答應你。”馮總管開口說道，只是浣生還沒來得及崩出失望的想法時，他卻換了語氣一轉，對著浣生做了請的動作：“這并不是我能做決定的事，陛下有請。”
浣生安靜地坐在那里，低頭看著茶杯里悄悄浮起來的茶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去哪里？”浣生問道。
“含元殿。”馮元一開口說道。
“你是我見過除了商城那位之外第一次拒絕陛下的人，你和姚大人卻又有些不同，但是我并不認為你想要的結果會比我們給的更好，在這個世界，沒有誰能夠提供比我更好的條件，來協助整合運動的行動。”
馮總管盯著他眼睛，冷淡道：“我們愿意付出那么多，但是回報卻小的可憐，如果是在哥倫畢業，這個的協議是很難達成的，就算你與對方的總統私交再好也是一樣，但這里不同。”
“我承認炎國確實給了我許多驚喜，而我們所要做的事也確實需要大國的支持，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里，我希望我們，并不是成為所謂博弈的棋子，而是切實的朝著那個方向發展。”
浣生抬起頭來，道：“至于你的利益問題，如果真的有的話，我想我就不會在這里和你說這些話了。”
整合運動的體量很大，但是能夠切實的控制在手上的真的并不大，散布在各地的感染者們充其量都還是以一種松散的情況維持著的，而且能夠在他手里的也確實就是切城，與一個城市合作雙方都有許多好處，但是與一個國家合作，相比較起來就少的可憐了，而且對象還是炎國。
“炎國顯然是不需要這些微小的利益的，只需要將藥物研究出來，科技發展的發展也注定了如今的情況，確實得去解決這個問題了。”
浣生看著馮總管若有所思的臉，繼續說道：“但是對于我們來說，不僅僅是藥物研發那么簡單，準確來說，在藥品沒有真正研制出來之前，還要做許多的事。”
馮總管笑了笑，重復了一遍剛才的動作，道：“該走了，這邊請，有人會帶著您過去的。”
一名侍衛走了出來，對著浣生行了一禮，沒有多說，浣生便起身離開了座位對著馮總管道了個別，跟著侍衛再次走上了雨廊，而馮元一則留在了亭子下面，看著浣生的背影。
“對了，浣先生。”馮元一突然開口喊住了浣生。
“什么事？”浣生回過頭來。
“陛下說了，您只需要跪他一次就行了。”馮總管臉上操著一股神秘的笑容，對著浣生說道。
浣生眨了眨眼睛，心情突然變得怪異了起來，他想起了周幽那個時候和自己說得話，臉上的表情不知道該如何去呈現，只是回過頭去，露出了一個笑容。
含元殿之中，皇帝正坐在自己的皇位上手肘撐著扶手，手撐著自己的臉，微低著頭沉默地看著手上那塊屏幕上顯示的資料，嘴角那若有若無的笑容，就像是他此時的心情一樣。
他靜靜地聽著身邊響起的聲音，馮總管與浣生每一句他都沒錯過，聽到馮元一說自己只讓浣生跪自己一次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突然顯現了幾分，不禁搖了搖頭，想起了那位這些時間總是不見的老祖宗，多少覺得有些有趣。
把手上的屏幕按滅，皇帝把平板放在了一旁，輕輕地打了哈欠，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下方的陳，耳邊響起了馮總管的聲音。
“陛下，拿到血了。”